作者:旅者的斗篷
“没有为了谁,单纯跟您过够了。”
他气得笑了,捻在她下巴的力道愈加重了重,心绞得难受:“挺诚实的,这么说,你腻歪了我?”
怀珠冷然道:“岂敢。”
“不敢?当着我面找新欢?”
“殿下亦早有新欢在侧。”
两方皆怀着试探和猜忌的心思,他们俩前世甜蜜时也不是客客气气的,嬉笑怒骂,幽默谑话,什么都说,现在吵起架来更针锋相对。
陆令姜的手不再满足于停留她腰间,拨开她的秀发,最后轻轻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好像一只蝴蝶的两只翅膀被擒住了。
“想问问白小观音这颗椰子大的心,怎样的深不见底,把许信翎的东西给我,联手羞辱我?你们什么时候勾上的,嗯?”
他冷声逼问,语气微微急,长长的眼尾染了红,呼吸亦有紊乱。
怀珠不欲受制于他,以手肘去戳他。陆令姜察觉,猝然增大了力道,弄得她喉间溢出一丝轻呼。
怀珠动弹不得,便清冷地犟着:“殿下,你放开我。”
他一哂:“放开?”
垂首,欲直接攫住她的唇,带有些惩罚性质的。
“你这样有意思吗。”
她避开,眼神泠泠,好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陆令姜凉了肺腑,盼着她说几句暖心的话,哪怕是暂时敷衍他的……可她连敷衍都不愿。
恩断义绝,还真的是恩断义绝?
曾经他们也十指交握,甜蜜无限,如今宛若对立阵营,物是人非。
最爱他最黏他的、向来把他奉为全部的白小观音,居然移情别恋了。
陆令姜妒忌,越看她冷傲绝情,独占欲越作祟,挫败感越强,越想把她拆吞入腹,咬碎嚼烂,摁在怀里。
他动了几分轻慢之心,忍不住威胁她——现在就把她那弟弟打死算了。
叫她倔。
却蓦然想起刚才自己已得罪过她一次,她记仇得很,若再大放厥词,恐会将她越推越远。
陆令姜纠结了会儿,剐了剐她滑滑的脸,道:“怀珠,认个错?我就当没看见,待你还和从前一样,否则……”
否则他就依她所愿,不要她了。
怀珠却不等他话说完便推开他离榻,与他保持好几尺的距离,好像巴不得。自恩断义绝四字后,两人已彻底没关系。
陆令姜的话生生被撅断。
认错不错的,好像只有他一人在乎。
第23章
表白
那日集贤楼的风波后,太子殿下将怀珠带去闺房教训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似发生了什么天大的矛盾。
怀珠再没出过门,不仅是因为白老爷不允许,东宫统领赵溟大人过来巡逻监视的次数也明显变多了。
眀瑟和白揽玉幸灾乐祸,皆知怀珠得罪了太子殿下,这回算是彻底失宠。
然立冬那日,太子殿下的马车却又到来,说太子殿下请怀珠出去看戏,是名角儿小玉堂春的,白家人脸色各异。
怀珠听说小玉堂春的名字,微动了几分念想。她嗜戏,尤其是小玉堂春的,戒也戒不掉。
但这场戏,是陆令姜请的……
赵溟来接她时,她谨慎地问:“赵大人,他为什么让我去看戏。”
赵溟道:“太子殿下胸襟广阔,您既认错了,之前的事殿下就不追究了。”
怀珠微微纳罕,认错?
她怎么不记得她何时认错了。
莫非梦里不争气,跟陆令姜服了软?
又问:“他会去吗?”
赵溟以为怀珠期待,委婉透露道:“白姑娘,殿下这几日很生您的气,而且政务甚为繁忙。这一次只是碍着先前的承诺,殿下才叫属下单独接您。”
言下之意,是陆令姜不会来了。
怀珠知陆令姜不喜戏子,除了陪同晏姑娘,大抵没有闲情逸致在戏楼消磨时光。前日在集贤楼的相遇,应只属偶然。
她松了口气,又左思右想犹豫片刻,才随赵溟上了马车。
赵溟仍把她带去了集贤楼,小玉堂春的戏班子近几日就驻扎在集贤楼,未来一个月将连演二九十八场。
奇怪的是,今日集贤楼除了老板和戏班子的人外,寂寞冷清。整个一层独独怀珠一人,坐在最中心的位置,连雅间都不用包。
赵溟将她人带到,便立时退出去了。
怀珠感到一丝诡异,片刻台子上锣鼓纷纷响动,冗长的戏音随即飘出。
小玉堂春虽是个男人,平日扮女相,最擅唱的就是青衣。
角儿登场了,长挑的身形,五根修长皦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做护蕊式。他一身天水碧的素褶子,挥舞水袖,青帔微微敞着口,长过膝盖,唱着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时,嗓音春水的柔腻,余韵袅袅,优雅动听。
那姿势,唱段,和太子生辰那日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模一样。
怀珠定定看了半晌,认出不是小玉堂春,板起脸起身便要走。
陆令姜暂时叫停了丝竹乐,下台抓住她的手臂,笑吟吟道:“别走,我唱的那么难听吗?”
他眼中泛着几根红血丝,虽有戏曲功底,也足足排练了一整夜。
原是生辰那日,她穿了银红色戏服,他误使她落水,今日一报还一报,亲自登台赔给她。
怀珠抵触地缩着肩膀,丝毫没被这番苦功打动。
她没想到他来,他来她是不会来的。
陆令姜见自己身段已放低至如此,仍不能将她感化,轻轻握住她两肩,呼吸沉沉,那双清秀狭长的仙鹤目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
他的呼吸与她的交织在一起,真诚说:“小观音,我想通了,不想和你吵了,之前的事无论你认不认错我都原谅你。咱们和好吧,你留在我身边,这一辈子。”
怀珠扯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殿下,你我早两清了。”
陆令姜置若罔闻,上前一步:“乖。你好好跟我回东宫去,我给你治眼睛。”
怀珠道:“我不需要。殿下,您富有天下,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总是纠缠我。”
他深沉的瞳孔浮着光,几分执著:“倘若我一定要你呢?”
怀珠沉默了片刻:“我不答应。”
他解颐笑了:“你不答应试试?”
怀珠比着自己的脖子,清绝冷绝,一字一顿道:“那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陆令姜心头咯噔,竭力想从她身上找到口是心非的证据,却徒劳无功——她对他再无半丝温度,断得干净,别说任何眷恋的温度,便是愧疚和怜悯也没有。
他用了几天时间才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她和许信翎在一起是欲擒故纵,为了刻意气自己……然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心,此刻又被她几句话浇凉了。
他面色装得若无其事:“那告诉我,究竟因为什么?我就放你。你自视美貌名动天下,我就非你不可?散就散,谁在乎。”
怀珠道:“多谢殿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没有理由。您当年一句话直接纳了我,我也伺候了您。这些日子,您也该玩腻了。”
陆令姜别过头去,胸闷得越来越厉害,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努力,以为足够真诚,已经弥补了她。
不料只是一厢情愿。
她还是要说这些戳心话来伤人。
从前求而不得的人是她,她孤独一人在别院深夜留灯,她百般倒追,索要名分,黏人央求,巴巴盼望……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般滋味也全部让他体验了一遍。
见怀珠今日挽了个莲花形的团髻,左右头发只以两只珍珠排钗固定住,藕色抹胸,米汤色的窄袖短衫,下搭以纯色两片裙,简简单单,却又浑然天成的美色。
漂亮啊,白小观音,真漂亮。
是男人都会想要。
真放过她,他怎么能做到。
当初他颇花了一番心思和手段,才排除情敌,从白家将她弄到手。
陆令姜忽然有种冲动,许她太子妃之位。不就是吃醋吗,不就是名分吗,太子嫔的位份不够,太子妃的位置可够了?
只要她别再犟下去。
他心念至此,便眀说了:“怀珠,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心里已有了你,不只是玩玩。将来,会给你比现在更高的位份。”
怀珠绝情:“殿下,但我心里已没了你,也不想要更高的位份。”
他沉吟片刻,试图转圜:“真的?你真不想要?你知道你这一走失去的是什么吗?将来不要后悔。我告诉你……”
怀珠道:“多谢殿下,我不会的。”
恋人不是,更似仇人。
陆令姜彻底被噎,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已发生了逆转,再不是他高高在上施舍她的时候了。
她的黏人,多话,纠缠,撒娇,爱,甚至那句太子哥哥……往日视如敝屣的东西,失去了才发现是多么珍贵的宝藏,求也求不来。
怀珠耐心耗尽,转身想走,却发现集贤楼门前早已守着训练有素的卫兵。
进门容易出去难。
她只得被逼回了原处,一个纤瘦的背影。
陆令姜沉沉吸了口气,将自己起伏的心绪稳定住,换了副神色重新审视她。
险些忘了,他是太子。很多事情哪有那么难,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像是一只白鸟,困在他手心,他高兴了以礼相待,平平等等做恋人。不高兴了,动用权利似乎也无妨。
怀珠绷着嘴角,迟钝地转过身来。手紧紧攥着裙角,一根宁折不弯的竹子。
集贤搂四面通风,吹得人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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