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不像陆令姜那等浪子,用他那浪荡的幽默,总循序渐进地主导话题,不知不觉就把姑娘带床上去了。
怀珠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即便打不过他们,也要跟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可她的手还被太子紧扣着,好巧不巧,刚好捏在了穴道上。
他只要轻轻一捏,她便会全身瘫软。
且她左眼刚才被那么一砸,甚是模糊不清,像盲人一样。
集中了所有的劣势……
她还能活着出东宫的门吗?
晏家人虎视眈眈,定逼着太子杀人。
“只锁你几日,若你答应我不再跑,便即刻解除了去。”
怀珠齿然,几日,这都多少日了。但好像刑期是累加的,她生一次离开他的念头,日子便加长一日,包括她挑衅他说的那些话也算在内。
她嗯了声,道:“殿下可要记得。”
此时前方前方有卫兵开路,一队压着死囚的笼车缓缓开过。里面的囚犯面黄肌瘦,个个穿着囚服,脖子上带着枷锁。
这些死囚被俘后拒不投降,一直对穆南忠心耿耿,今日拖出去枭首以儆效尤。
一切的爱与恨都过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他再是补救,也无法抵消她前世经受过的那些痛苦。
既然重生了,就让一切重新开始不好吗?
走回头路,根本没有必要。
“殿下,我和你和解吧。”
以后可以不当仇人,不当陌生人,当个熟人就好。
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娶他的妻,她嫁她的人。
互不干涉。
第55章
陌路
陆令姜眸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了,她每说一句,他心脏便冰冷一分。
和解,并不意味着冰释前嫌,只是对过往仇恨的放下,以后各自过各自生活。
他们静静站着,面对着彼此,形貌没变,身份没变,心境却变了,仿佛周围物换星移,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的白怀珠和陆令姜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他们的感情,死在了前世。
太子殿下非但不怪罪,还赏赐如此厚礼,白老爷诚惶诚恐,登时跪下来谢恩。
陆令姜一笑了之,有一搭无一搭拂着怀珠的后背,醉翁之意不在酒。
怀珠激灵灵,知他如此豪掷千金是为了自己解围,内心陷入深深的茫然之中。
他估计知道了她被白夫人鄙视,被眀笙的夫婿压下一头,才如此招摇,默认了他也是白家女婿。
难道他竟真想娶自己不成?
心涉游遐间,手忽然被陆令姜握住,神色慵懒,温情脉脉:“想什么呢?”
怀珠抿嘴摇摇头,陆令姜有种说不上来的邪气,虽一张脸雅俊斐然,却哪里像端方的太子,分明更像世家纨绔子弟。
他微微一笑,凑近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炙热嗓音道:“之前说叫我晚上来找你,还算数吗。”
怀珠登时耳垂滚烫,面色染了一层浓重的红晕,“不……算数。”
他眯了眯眼,略略不悦,却挂着秋水笑意,道:“一会儿再跟你计较。”
怀珠深深吸了口凉气。
白夫人对怀珠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热络奉承,不敢再说嘴半句。
眀瑟和眀箫眸中浓浓的嫉妒,实不明白怀珠这庶女有什么勾魂儿的本事,竟攀得太子哥哥这样的高枝去。
宴会无形间变了味。
宋温的父母绷不住了,借着醒酒私下叫出白老爷,妒忌问道:“你家那白小观音如何攀得了太子殿下?”
白老爷哼了声,自鸣得意:“什么叫攀,是殿下先看中怀儿的。”
本以为太子殿下将怀珠送回来是腻歪了她,如今又登门造访,言行举止亲昵,实出白老爷意料之外。
无论怎样,殿下肯要怀珠,都是喜事一桩。
白家下人正将太子殿下的赏赐一箱箱搬入库房,宋家歆羡不已,无言以对。
那些珍贵礼物竟然许多都是叫不上来名字的贡品,相较起来,自己家送的那些东西实在寒酸死了。
论富贵,论权势,论样貌人品,天下谁能比得过太子殿下?
白老爷站在夜风中亦感慨,自己哪辈子撞大运,养了怀珠这么个女儿。
连九十多岁痴呆的老太君闻声,都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出来:“……这么多好东西,谁送的?”
白老爷盯着四下少人,悄悄说一句:“娘,珠珠女婿。”
老太君满是褶子的眼俨然瞪大了。
宋家见此,颜面扫地,默不作声地回到宴会上。
那白小观音,之前好几次议亲都胎死腹中,本以为她声名狼藉没有婆家肯要,怎料太子殿下将她宠成了宝。
瞧这架势,不仅仅是爱妾,便是太子妃的名位也是可能的。
当初本以为太子玩玩她而已,没想到来真的。
不过也是,跪都跪了。
太子殿下跪过谁?
添酒回灯,烹置新菜,重新开宴。
烛火明亮摇曳,白老爷从前虽时常与殿下见面,但都是当奴才的,从未有此同座用膳之景。
但见太子殿下与众人寒暄,谦冲有礼,温其如玉,没半点架子。可愈是随和越加令人敬畏。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人人暗自瞧着太子殿下的眼色行事。
眀笙方才还以自己的夫婿为荣,洋洋自得,此刻俨然颓废,精致妆容的脸蛋上写满了嫉妒,连手指甲都掐断了。
……白怀珠何德何能?
就凭一张脸。
左右重生的一次机会已被毁了。
心中坦荡荡,反而往前探了一步。
卫兵躬身道:“不敢,求太子妃发慈悲。若放太子妃出门,太子殿下要的就是属下等的项上人头。”
怀珠暗暗掐了掐掌心,装作无事地回头离去,背影透着狼狈尴尬。手腕的银链虽然除了,无形的枷锁却仍然桎梏着。
虽然成婚了,他不信她。
这傀儡太子妃当得有什么意思。
独自在水木阆苑抑郁了会儿,太子殿下才下职。他指尖刚触及她的肩膀,就被她没好气地冷冷甩开,“别碰我。”
如今怀珠梳了个妇人髻,三千鸦黑的青丝悉数挽了上去,微晕的脸色,芙蓉如面柳如眉。可她现在,脾气却大得很了。
陆令姜怔了下,柔声问道:“怎么了,曲水流觞宴惹着我们太子妃了?”
怀珠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质问:“如今大婚礼已成了,殿下为何还找人看着我,心里可半点把我当人看?”
他哦了声,神色淡淡:“就为这事。”
坐在榻上撒着两只长腿,一双温柔深邃的仙鹤目凝睇着她,“想去哪儿啊,我陪你不就完了。”
怀珠见不得他无所谓的样子,更不想被转移话题,鼓起勇气争辩道:“殿下为何还不信我,我既然是太子妃,应该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否则还不如废入冷宫。”
他道:“乖,再等些时日。”
俨然是油盐不进。
怀珠幽幽道:“既然如此,这太子妃之位我甘愿退位让贤,就此和离,殿下另择高明吧,我收拾了东西回梧园就是。”
他冷淡地拉长了音调:“珠珠——”
怀珠一怔,被他倏然显露三眼白吓得一瑟。其他事还好说,他最听不得和离二字。太子妃本就不是她心甘情愿当的,现在自然也没权利说不。而且夫为妻纲,他现在不仅是太子,更是她的夫君。
“对不住殿下。”
或许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深埋螓首,翕动着嘴唇,“我……失言了。”
“知道就好。”
他态度沾了些冷清,懒懒靠在床.笫的被褥边,也挑明了说,“你心里想的那些我都清楚,既然成婚了,就乖乖留在东宫,别耍花样。嗯?”
怀珠一时恍惚,喉咙哽得难受。
繁复的明珠首饰,贵重的太子妃衣冠,此刻于她身上变得无比讽刺。
如何那么天真,以为当了正室太子妃就不是他手中的金丝雀了。
陆令姜掀眸瞟她一眼,怀珠板着身子站在原地,僵立如尸。
空气良久凝滞,充满了对峙的火药味,昨日新婚的柔情蜜意消弭得一干二净。
半晌,他伸手,“来,珠珠。”
原来石修当日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石弘,正好被太子撞见,为了保住性命,石修只得答应替太子做事。
石修精通剑术、书法,才高八斗,开设私塾,教导的许多孩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孙。太子捏着石修的把柄,石修不敢不将这些孩子送至东宫,这才让太子有了逆风翻盘的筹码。
晏老爷气得七窍生烟,拔剑登时要杀了石修,辛辛苦苦的策划就这样被毁了。
如今太子握有那些大臣的孩子,人都有舐犊之情,那些大臣焉能不临阵倒戈,屈服于太子?
……白怀珠死不死没关系,那些臣子的骨头却实打实地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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