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88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可这依旧不影响他和别人大婚。

  清理后院时,怀珠眼圈红红的,执著问:“太子哥哥究竟喜欢过我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了,陆令姜沉默片刻,近身抚抚她的脸颊:“当然喜欢。”

  怀珠微微心热,只求他给个小小的位份。

  朝廷面对的叛军依旧猖獗,他要出征,临走前,他善解人意问她:“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怀珠微微笑,揉着病症已深的眼睛:“想趁着能看见,和太子哥哥一起看一场小玉堂春。”

  他答应了,也笑。

  于是怀珠在别院满怀期待等着,对着观音像盼着他平安,早些归来。

  等来的却是皇后亲自下令,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是叛军遗孤,大逆不道。”

  晏家那边传来的意思是:“妾室粘人,一条白绫,了结干净”,据说尽管晏姑娘苦苦为怀珠求情,也没护得她的命。

  白绫送来的那一刻,怀珠红着眼睛:“我没有与叛军勾结,我是被冤枉的。太子哥哥在哪里?太子哥哥知道吗?他还没回来,我亲自和他解释。”

  搬出他的名号求救还是他教给她的办法,就像危难时念诵观世音名号,观音就去前去拯救解脱。

  来人冷漠说:“你的事太子殿下已得知了,和叛军首领沾亲带故,谁也保不了你,这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怀珠摇着头,她嫁他之后只去戏楼,其余时间都呆在别院中,哪认识什么叛军。

  他明明知道。

  来人催促:“姑娘快请上路吧,太子殿下临走前亲自交代了,‘在我回来之前处置了她’,您没羞没臊地纠缠着太子殿下,谋害未来太子妃,还想要嫔妇的位份,早已遭了厌烦,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纠缠?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她好好在白家呆着,他一句话跟白老爷要了她。

  到头来玩腻了,连她一条命都不留。

  她说:“我不信。”

  对方冷笑道:“索性叫你死个明白。太子殿下与晏姑娘青梅竹马,自幼结为姻婚之好。只因晏姑娘有孝在身三年不得成婚,才暂时要了你解解闷,因你这张漂亮皮囊。”

  “殿下真的想要你吗?给你的避子汤可从没停过。你多年只能当个外室,连最末等的奉仪都没混上,知道什么原因吗?”

  “那是因为咱们太子殿下专情,答应了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你一个养在外面的玩意儿,竟敢谋害晏姑娘,殿下早动杀心,想要名分下辈子吧。”

  ……

  绣鞋所站立的凳子被踢倒,白绫勒下来,能听骨头嘎吱一声。

  怀珠齿然,谁让他去白家了。正要辩驳几句,陆令姜却将她松开,在马车外含笑朝她摆手,依依道别。

  她一摸耳鬓,凉丝丝的,叮当作响,那两枚明月珰终究被他戴上了。

  欲气恼地摘下来丢出去,却见窗外的陆令姜早已预料到,口型一张一合地说:求你了,珠珠。

第78章

  相亲[修]

  怀珠从东宫回来,一直在白家住着。

  本来陆令姜已搬离了梧园,她可以回到自己的梧园住。但白老爷说一家人许久不曾团聚,叫她多留家里住住。另外怀安思念长姐,正好趁此机会多陪陪怀安。

  怀珠惦念着怀安,只好勉强应下。每日陪怀安下下双陆棋子,踢踢毽子,姐弟俩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她在自己闺房中辟出一个小隔间,里面供奉着养父母和曦芽的牌位,每日清晨给他们上一炷香。

  东宫的藕官姑姑按时送来汤药,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想来再用一个月药便能完全治愈眼疾。

  自家关起来门来如何哀伤都可以,万万不能传到朝廷的耳目中,否则还以为他白远同情叛党之女,也参与了谋乱。

  白家已经不起任何祸事了。

  白老爷复又叹了几息,让怀安带走长姊坟前一抔土便回去。

  父子俩携家丁的身影消失许久许久,许信翎才从高大的乔木后缓缓出来,怔忡来到她的坟前,摸摸墓碑上冰凉粗糙的三个字。

  许信翎既怨,又恨,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人将她夺了去,又不好好珍惜。不珍惜就不珍惜,还直接毁了她。玉体焚为灰烬,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那人却成了九五帝尊,享无尽江山和锦绣天下。

  ·

  新帝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乾纲独断,往往焚膏继晷批阅奏疏,一改他为太子时浪荡恣睢的作风,对待政事肃然不苟。

  先帝造下的孽事、叛军抢掠过的区域都在他的治理下慢慢修复,黎元安居乐业,慢慢恢复了太.祖时期最兴旺的样子。

  后宫清净无人,唯最深处废弃的重华宫,忌讳良多,朱门深锁,重兵把守,一年来从不允任何人靠近,竹柏森森,一座禁地秘密般的存在。

  新帝从不提那处所在,也不允人提及。他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却无一位妃嫔主子侍奉,常常是毒火焚身,泡在冷水中低喃泄火。虽贵为天下之主,却常常压抑着精神,沉闷郁燥,阴翳得完全不像当初那温其如玉的年轻太子。

  刘内侍接替了干爹的位子,成了太极殿的刘总管。每隔半月依旧把册子秘密送到皇帝手中,不看不问不想,权当个哑巴瞎子办事。

  册子上面写着,那位又对陛下赏赐的玛瑙珠宝不屑一顾,连陛下辛辛苦苦为她找来的前朝书法孤本也被她丢火里烧了,弃如敝屣,没讨好得半分好。

  “嬷嬷说,重华宫忙着剪纸,筹备年货,还糊了几张纸鸢拟明年开春放。”

  陆令姜沉沉聆着这一切,眉宇间阴暗的雾气越积越重,寒目骤然睁开。难以形容此刻滋味如何,但,他大发慈悲打破底线饶她性命,为了包庇白氏彻夜忧烦,她不思感激,倒在冷宫里过得挺快活?

  这一年多非是他不想亲近她,放她出来见见天光,而是屡屡求爱,屡屡遭拒。

  怀珠倒吸口气,第一次活生生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明明前几日他还年轻鲜活,冉冉升起的一代九州圣主。

  轻踱到他面前,低声道:“陛下醒了?我……方才有事出去了,陛下醒了就好,这几日大家都吓坏了,一直盼着陛下痊可。”

  陆令姜不轻不重嗯了声,视线极淡。

  气氛似绷紧的琴弦,压抑而沉闷。

  怀珠主动过去,端起桌上半碗汤药搅了搅,“陛下把药喝了吧,臣妾喂您。”

  她轻轻吹凉,温度正好,喂到他唇边。手臂举酸了也不见对方一丝波澜。只得掩了掩长睫,撂下药碗去。

  冬景融融,陆令姜脸色白似枝头一捧霜雪,脆弱得似纸糊的,完全没有生命力,更一字不发,沉寂得瘆人。

  这样的他,令人分外陌生。

  怀珠无所适从了会儿,想来他真是为自己没在榻边守着生气了,没话找话道:“要不臣妾给您揉揉肩膀?”

  又没得到回复,见他那死水无澜的样子,打定主意不理会她。怀珠怕惹嫌转身要走,却感到衣角一拽。

  陆令姜探着身子,似火折子燃尽最后一丝灿烈的光芒,直白又突然,执著而郑重地诘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到这时候,怀珠没法骗他,只得说实话:“爱过。前世。”

  他问,“那现在呢?”

  怀珠紧闭牙关,深深迷惘不语了。

  良久,他轻笑,缓缓松开了她。

  “爱过就挺好。”

  怀珠不敢走了,乖乖坐了回来,见陆令姜冷着面孔打开一漆瓶,里面竟盛满了烈酒。

  陆令姜仰脖没半丝犹豫就一饮而尽,凸起的喉结蠕动着,沾满了溢出的酒水,说不尽抑郁和不甘的遗恨,连同眼尾也是泛红的。

  怀珠光闻着就觉得呛鼻,不禁眼底湿润了,探手去制止他的动作,微哽道:“陛下,别喝了,酒会加重病情的。”

  她的手下意识覆在他的手背上,冰肌玉骨,软玉温香,潋潋的眼波中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意,但也只有一丝。

  陆令姜瞥着,漆眸浮着酒雾。印象中她甚少甚少与他主动亲近,此时倒有种新鲜别致的感觉直直麻..酥心底,问:“你关心我?”

  怀珠点点头,嗯了声。

  眸中的泪水,噙得更满些。

  “我其实……一直对陛下有感激之意。”

  刚重生那会儿她是恨他,恨他凉薄无情,但后来前世的真相缓缓揭开,前世他在坟前自刎陪她死了,今生又不惜损耗身体治好了她的一双盲眼,正常人都会产生感激。

  但可惜的是他们之间远不止施恩和感激那么简单,他和她分别是先帝和叛军之嗣,生来就站在完全相反的阵营。平日里,他们彼此都为自身考虑更多些,潜意识把对方当敌人。

  “感激……”陆令姜淡冷玩味着这个词,溢出一缕意味悠长的自嘲。感激,往往是不爱的遮羞布,他又不做她的恩人。

  “朕不需要你感激。”

  他骤然翻脸,和盘托出,

  “好像没跟你说过,白一枝囍的种子是你母亲的同门师兄给的,疗法是你母亲想出来的,朕不过是渔翁得利。”

  “朕肯治你的眼睛,并非怜悯你失明的痛苦,而完全出于私心。朕不喜欢一件漂亮的花瓶上有瑕疵,也不想天天睡个瞎子。”

  他不善地笑了笑,微醺之下沾染了邪气,离经叛道,长指轻佻地刮了刮她的下巴,像浪荡地欣赏一件得来不易的玩物。

  近一年来帝王积累的肃穆威严,又在顷刻间消褪殆尽了,又变回当年那个浪荡子。

  “而且,朕一开始在白家对你就是见色起意,漂亮的皮囊,就像占为己有玩一玩,哪有什么情深似海。你要跑,就把你追回来继续玩,直到玩腻为止。朕和其他那些男人的肮脏想法一样。谁让你是白小观音呢。”

  “白老爷说你宁愿撞柱自戕也不答应,已有未婚夫,有几分替你求情的意思。我却说‘那就绑她过来,人活着就行’。”

  “……都是我做的。但在你面前,我还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好像很贴心大度,引你渐渐沦陷,心甘情愿。”盛少暄脚步微滞。

  “什么?”

  怀珠眸中冷冷微凉,神态兀自未复,音节单调地道:“没什么。当初你猜后妃必定会被殉葬,如今我还好好活着。”

  盛少暄默了会儿,“嗯。失算了。”

  又道,“……你伤心了?瞧这样子,你还要去太极殿,不要命了。”

  怀珠道:“没有。”

  盛少暄仰头盯着素月分辉,明河共影,道:“也是,人谁无死,一般骨肉一般皮,但我瞧着你好像有些落寞的样子。”

  怀珠道:“你眼瞎了?”

  说着回头就走,随刘公公等人回马车。

  盛少暄皱眉对向她的背影,低语了句,“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还白小观音呢,面若观音蛇蝎心。”

  怀珠听见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咽不下去,蛆心搅肚,漠然道:“冤孽寇雠死了,平白少了磋磨,我为何要有情有义?只恨他死后也享哀荣谥号如此,风光无限。”

  盛少暄冷哼了声,“那你心愿可达成了,他念叨着你的名字死的,尸僵了还攥着你那破坠子,望向你宫殿的方向,七窍流血,呕血成升,失明失聪,浑身溃烂,抱憾终天,死不瞑目。”

  这回轮到怀珠默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