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谢氏!
许敏芝回过神来后,再也不敢盯着谢静姝看,连忙低下头,讷讷不敢言语——这是他遇见过的最可怕的女子,并无之一。
第177章
沈江霖看着谢静姝一本正经的表情, 甚至还拿了岳父谢识玄出来说话,一是知道她对这种事情是相当的抵触,不惜用不甚亲近的父亲拿出来狐假虎威, 另一个同样是对许敏芝的敲打,让他不要再三心二意, 想着要去通过出钱摆平。
毕竟对于下面的人来讲,他从中拿到的好处和整个香皂工坊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就算要出银子, 也不需要他来出, 许敏芝是半路跟着沈江霖的新人,还远没有到心腹之地。
可以说, 有时候谢静姝对于此时人心的揣度,比沈江霖还要细致, 她天生有一颗敏感之心, 以前被困于内宅,她的敏感经常是在于自身,而如今脱离了那个环境,直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有了一个全新的舞台, 谢静姝自此天高任鸟飞, 终于可以一展所长。
从她决定跟着沈江霖出任河阳县起, 她就如同一块被泥垢包裹着的璀璨玉石, 一点点挣脱掉了过去包裹在她自身上的束缚, 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独立的、自主的、有自己思想的人。
沈江霖看向谢静姝的目光中,一点一滴汇聚的全部都是赞叹和欣赏。
他们夫妻夜话的时候早就已经商量过未来在云南的路要如何走, 他们喜爱这个地方,同时迫切的希望改变这个地方,云南疆域之大, 并非只有小小的一个河阳县,想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和足够的政绩,将势力延伸入周边其他府县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前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但是临安府知府如此迫不及待,沈江霖并不介意提前送他一份大礼。
沈江霖再次提了几个要点,完善了谢静姝的想法,然后笑吟吟地看向许敏芝:“许师爷,一回生二回熟,恐怕这一次的事情,还是要劳烦许师爷了。”
许敏芝心里暗暗叫苦,他们夫妻两个谈笑间定下计策,却要他排除万难去实现。
计划是好,可是人心多变,万一那个章文鼎不上钩怎么办?
沈大人平时还挺深明大义,是个“好人好官”,他尚且算是放心;可是这位深藏不露的主母,可就让人担心了。
许敏芝并不了解谢静姝,但是他以自己这么多年和女子打过的交道而言,只认为女子总是器量狭小的,万一办砸了,或许要被主母责罚了。
若是许敏芝的想法被谢静姝知道了,那她定是要不屑的,只能说许敏芝身边没有什么厉害女子出现过,若是大嫂到了这里,他方知道什么是万万得罪不起!
临走之前,沈江霖拿了五百两银子给许敏芝,让他务必将事情给办妥了再回来。
沈江霖是临阵遭贬,被派往了河阳县,根本没有时间培养自己的师爷班底,这个许敏芝虽然歪脑筋多了一点,但是不乏机警,唯一差的就是一份忠心,这一次同样也是对许敏芝的一场考验。
许敏芝光想着防备女子的小性报复,他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若是他办砸了,那么很快即将从浙江出发到这里的新师爷,会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
许敏芝拍了拍放在胸口的银票,想着若是办妥了这个事情,未来自己跟着沈江霖又能获得多少的好处,这显然是一位有野心的上峰,不会屈居于知县之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许敏芝长叹一口气后,心中暗骂一声:干了!
许敏芝快马加鞭,很快便到了临安府,章文鼎听说是许师爷亲来,又是在府衙书房中亲自迎接了。
许敏芝见了章文鼎,双膝跪地笑呵呵地行礼道:“小人见过府尊大人。”
章文鼎五十来岁,身子却很是肥硕,腰间的革带崩的紧紧的,勉强系着,肚子大的宛如六七个月的孕妇,脸上油光满面,下巴上蓄了几缕稀疏的山羊须,原本他听门子禀告河阳县的那位许师爷又来了之后,章文鼎心里是非常得意的,态度和之前一般,等到许敏芝的礼行完了,才笑呵呵地走下堂来亲自去搀扶。
从河阳县的货被扣押放出风声,到许敏芝二赴临安府,中间只隔了七八日的时间,看着许敏芝浑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得是有多急啊!
章文鼎心中只道:妥了。
许敏芝顺着章文鼎的力道站了起来,连忙恭维道:“府尊大人几日不见,更显富态了,小的每次见了您,都觉得能沾上不少福气哩!”
章文鼎捏着山羊须旦笑不语,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章文鼎心里可能也清楚许敏芝不过是场面话,但是架不住心里头痛快。
两人分宾主落座,章文鼎又吩咐人看茶,这才慢悠悠地接了许敏芝的话头,有些疑惑道:“这话说起来倒是不假,你我上次见面不过半月之前,许师爷是又有要事来临安府办?”
许敏芝心里头破口大骂,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自己派人扣了他们的货,现在还在这边假惺惺装不知道!见识到章文鼎这样的官员,许敏芝哪怕出发之前对沈江霖有些埋怨,此刻一下子就觉得这章文鼎也配和沈大人相提并论?!
贪得无厌的玩意儿!
“不瞒府尊大人,其实今日主要是小的拜托大人运送的那批货,出了一点问题,如今被扣押在了石屏县处……”
许敏芝的话还没说完,章文鼎就惊讶道:“什么?被扣押了?这如何会呢?不过这石屏县的王县令一向是有些较真之人,油盐不进,你放心,本官会再给那王县令传一道手书,只要你们的货没有问题,想来他是会放的。”
许敏芝看着章文鼎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还作出那副故作惊讶的情态,实在是有些令人作呕——这人怎么能就如此无耻呢!
果然主母手段虽然狠,但是说的一点没错,这个章知府,尝到了甜头之后只会变本加厉。
见章文鼎在那边故意和他兜圈子,许敏芝也没有说再给银子,章文鼎从一开始的言笑晏晏,到见许敏芝不会来事,脸色已经慢慢半沉了下去,已经想要抬手送客了。
许敏芝眼见着时机差不多了,然后才道:“小的也知道,以后要麻烦府尊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咱们沈知县也是刚当了县令没几个月,许多官场规矩还不熟悉,小的本来已经想再和沈知县提一提,但是却不想正好听到了沈知县和范县丞在谋划一个大事,故而特此过来,想讨府尊大人一个主意。”
许敏芝说话还是很有艺术性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吊足了章文鼎的胃口,等到许敏芝说出了沈江霖准备再建一个香皂工坊,扩充产量的时候,章文鼎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嫉妒——这么挣钱的生意,怎么就不能让他分一杯羹!
但是紧接着,他就听出了许敏芝的言外之意,心头猛跳了两下,随即又按耐了下来,没有接话,而是听许敏芝接着说下去。
“府尊大人,小的当时就想着,河阳县地方太小,如何不将第二个香皂作坊移建到临安府呢?以后这个作坊的产出可以直接通外安南等国,运输上还更加便利,只是小的当时只是起了这么个心思,得先来此地和府尊大人讨个主意,才能往下说和。”
章文鼎听到此处的时候,已然心动之极,但他同样也是老江湖了,生怕其中有诈,试探道:“本官与许师爷相交一场,实在是让许师爷费心了,此事可有几成把握?”
听话听音,章文鼎的意思很简单,一,你为什么要选我?二,这件事能不能成?别是忽悠我。
许敏芝立即补充道:“府尊大人,小的说来也不是河阳县人氏,之前跟着的大人又不爱交际,还是上次得了差事才能和府尊大人牵上线。如今河阳县处处都是沈知县的人,小的做点事情多有不便,小的便想着,若真将沈知县说服了,将新的工坊建设在此地,到时候不知道府尊大人能否帮小的行一二方便?”
许敏芝激动地搓了搓手,面上全是一派贪财之色,看的章文鼎不屑的同时又觉得此人可用。
章文鼎沉吟了半晌,然后开怀大笑,笑过一阵后,才端起茶盏喝了一杯茶,想了想才道:“石屏县的货这两日就能放行,以后本官是想要和沈知县共同做生意的人,如何能坐视不理?许师爷,你回去后一定要尽力说服沈知县,将工坊设置在临安府,若是办成了,本官定会好好赏你!”
章文鼎想要谋取更大的好处了,自然对那点三瓜两枣不在意了,省的闹的太难看了,后面的不好谈。
再者说,章文鼎想着也不怕他们弄鬼,除非以后他们的货不往临安府过了,否则就算这次侥幸糊弄过去了,下次他有的是手段再讨回来!
许敏芝连忙放下茶盏,跪下磕头道谢,连连保证此事必成,喜不自胜。
“府尊大人有这番胸怀,到时候小的在沈知县处更容易说和了,等有了结果,小的必定前来回禀!”
走的时候,章文鼎还送了许敏芝一些土仪,许敏芝这次出了一趟公差,非但分文未花,甚至还化缘到了一些东西,心中实在自得。
事情办妥之后,都不消两日,隔天石屏县那边就将货物放行了,这一次的这票货,沈江霖预计利润至少翻两倍,毕竟除了香皂是独家产品外,其他产品他们都会交给安南国当地的贵族经销商,由他们直接以批发价收货。
这个年代的走商并不算太平,好在沈江霖给这支商队配备了火器,只要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来杀,一般的悍匪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饶是如此,他们这一走也是两个月,等到运输队的人折返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
第178章
这一次的安南之行事关重大, 一则承载的货物货值十分之高,另一则,也是暗含着抢夺安南国的贵族买办之争。
安南, 也便是后世的越南,曾经有一度被纳入了大周朝的领地, 后来因为一些政治地缘因素,又独立开来,成为了大周朝的藩属国, 每三年都会向大周朝纳贡一次。
这些年来, 两国之间相安无事,边缘贸易也就兴盛起来。
安南国虽然如今已经独立, 但是所有的政治制度都是依照大周朝而建,不管是中央上的六部制度和都察院的监管制度, 还是地方上的管理制度, 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大周,同时,因为早前被大周统治过,曾强势推行汉语, 语言文化和生活习俗方面也和中原大陆极为靠拢。
在安南国, 他们的官方语言就是汉语, 他们同样实行科举取士, 而要入科举取士的门槛, 首先就是要会写汉字说汉语。
虽然在安南国的民间大部分人依旧说的是越南语,但是在精英贵族阶层, 更以汉语为尊。
因为有着相同的文化底色,所以将一些名贵之物卖往安南,当地贵族是接受十分良好的, 这也催生出了一批安南买办,专行替当地贵族采买一事。
这一次押送货物之人,以郭宝成为首,江莽次之。
江莽自觉年纪渐长,其实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力不从心之意,若不是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兄弟要跟着自己吃饭,他其实早就有了隐退之意。
现在沈江霖接手了他的马帮,以往他的马帮是将兄弟们集合起来,各自掏出银子采买货物,再集中到一起去贩卖,由他做主事人,若是这一批货特别顺利,江莽还会从自己的所得之利里面掏出一部分来分给底下的弟兄们。
若是不顺利,那么不单单是一无所获,还可能命都交代在那里。
过去的马帮,绝对是一项高收益高风险并存的行业。
而现在这支队伍却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他的兄弟们被编为衙门中的护卫运输队,不管参不参与运输,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的饷银,可谓是旱涝保收,若是有出行任务了,他们想要多挣一点银子的,只需要将自己的银子给到县衙,由县衙统一采买成货品运输出去,等到挣了银子之后,去掉路上的一应花销外,上交两成给县衙,剩下的八成归他们自己所有。
而县衙不仅仅给他们配备了正式的武器装备,还花重金训练了一支五十人的火铳队,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光是这样一支队伍行走在路上,江莽都觉得无人敢来招惹。
这就是野路子和正规军的区别,所有人一瞬间都感觉到安全感爆棚,不再有过去那种朝不保夕之感。
江莽这次的任务,便是引荐安南这边的买办给郭宝成认识,并且和对方说明以后得交接人是谁,再往后,他便不再出面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在石屏县被扣留了几日放行后,他们便一路直达安南皇都河内,那名买办名叫李仁泽,此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精通汉语、越南语、朝鲜语、日语,几乎周边国家的语言他都能听说读写,为人更是精明,不仅仅在安南有自己的势力,在海上同样有好几艘自己的大船,每年进行海上贸易,帮这些贵族们搜罗奇珍异宝再东买西卖,生意做的十分之大。
李仁泽三十几许的人物,从他父亲时代起,他们家族就开始做这门生意了,而他不仅仅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李仁泽听闻是江莽到了,十分热情地邀请对方到了他的府邸上,一幅大宴宾客的架势。
李仁泽的府邸十分豪奢,若不是郭宝成在京城中经常出入荣安侯府,也去过富甲天下的扬州府,或许面对这样一座和江南园林十分相似的府邸都要有些失态了。
只是到底李仁泽并非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学的了形学不来意,假山流水固然有点意思,但是九曲回廊的扶手都要用金箔包裹,就显得格外显眼不搭了。
一行人分宾主落座后,李仁泽又让人叫来了府上的歌姬,美酒美食美女招待各位,招待完了之后,提到生意的时候,李仁泽却是先声夺人,作出一幅为难状:“郭大人和江帮主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刚刚收下一批茶叶和绸缎,如今上面的人并不缺这些,我尚且还需要消耗一段时日,若是今日收下你们的货,少则一二月,多则三五月才能尽数销完,这积压之银便不知道凡几,故而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次的货,比照上次的价格,还要低上两成,我才能收下。”
李仁泽人长得仪表堂堂,讲话也斯文,但是内里的意思却是赤裸裸的商人精明,刚开始谈生意,就要先将价格往下再压两成。
来的时候,沈江霖就交代过他们二人这次的售价底价是多少,并非他们说多少便是多少的,况且,上次江莽让出三成的利,其实已经让了很多了,这次若是按照上次的基础上再让两成,那他们的利润就相当薄了,像茶叶绸缎等物,算下来只是在进货价格上翻了一倍卖出而已。
别看翻了一倍卖也是很高的利润了,但是要结合他们采购了如此巨量的产品,又有沈江霖的人脉在里面牵线搭桥,本身的拿货价就比市场上的要低上不少,再加上他们为了保障路上的安全,这次是下了极大的血本打造的安保人员,光是他们的火铳、刀甲之物,以及他们这么多人在路上的花销,这一趟他们光是在这方面投入的本钱就有小一万两的银子。
也就是沈江霖手里头有钱,但凡只是追求利润的生意人,谁愿意投入这么大的本钱进去?
抛掉这些开销,那么他们采买的货品最终的利润只有八成左右了。
生意能做么?自然能做,但是做的人极度的不爽!
说句难听的,便是他们在大周朝买了货,有自己的铺面的话,细水长流地零售着卖,也能卖出这个价格,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找这个李仁泽收货?
但是在来的路上,郭宝成也反复请教过江莽,知道这个李仁泽是目前河内最大的买办,手里头的现银也是最多的,他们并非当地人,做的都是一次性结清的买卖,不可能在此地慢慢找人零售。
见两人面色难看,李仁泽却是又叫管家拿来了账册,翻到某一页后,摊给江莽去看:“江帮主,您看,这是上个月末陆常虎给我的货,我收的价格,若是您到了云南,您也可以问一问陆常虎,我是不是这个价格收的。”
江莽面上肌肉扭曲了一下,看到“陆常虎”三个字,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
陆常虎以前是江莽的左膀右臂,如今自己带着一大帮兄弟跳出去干了不说,还大大坏了其中的规矩。
以往他们马帮的人和其他小团伙的走商队伍之间都是商量好的,什么货卖什么价,大家在里头都有的赚;现在陆常虎为了抓住这个李仁泽,却将一些常规品的价格一降再降,甚至还故意抢在他们前面先到河内,取得先机,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
郭宝成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后,便不动声色地继续饮酒,旁边的貌美舞姬跪坐在他旁边不停地往他身边靠,郭宝成却是连个眼神都没撇过去。
郭宝成不说话,江莽便也不出声了,他刚刚已经介绍过郭宝成的身份,李仁泽看的出来,如今马帮的当家人换了,江莽都以那位郭大人为尊。
郭宝成喝了两盏酒后,将酒盏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咣当”一声,酒盏就此断裂,但是李仁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让人再拿一只金杯过来:“郭大人神力海量,应当配金杯才是,来人,换金杯!”
郭宝成摇了摇头,制止了李仁泽的换杯,淡然道:“丝绸茶叶这些货,既然李先生无意想收,我们也不为难李先生了,原本江帮主在我面前百般推荐李先生,我是想给李先生一门发财生意做的,既然李先生没有诚意,就算了。”
郭宝成身上武人气息很浓厚,但又天长日久待在沈江霖身边,自然而然习得了沈江霖的三分威势,不禁让那个李仁泽心头一跳。
李仁泽还想在虚以委蛇一番,可谁知道郭宝成直接起身就走,落在后面的江帮主也是满面可惜地长叹了一声,这才追着郭宝成而去。
倒是让李仁泽一头雾水,这人怎么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根本不和他讨价还价一番?
难道这批货里另有玄机?
李仁泽顿时警醒了起来——若是对方手里头有什么新奇之物,落到了竞争对手手里,那他很有可能就会从那些贵族最信任的买办人选里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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