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3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不过哪怕大少爷有时候不耐烦这个庶弟,也没有摆到过明面上去。

  如今就算被挪出了主院,但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府里二少爷,虽是庶出,然府里孩子精贵,拢共就两个男孩,哪里是她们这些粗使婆子敢随意摆弄的?

  况且今儿个说不得,就是二少爷来央求大少爷,给大少爷赔礼道歉了好死皮赖脸地回主院里来——

  毕竟待在一个姨娘身边,吃穿用度,哪里能和在嫡母主院这边比。

  两个婆子让开了道,沈江霖迈进了院门,入目就是一道匾额,上书“松林草堂”,文字遒劲有力,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等转过松林仙鹤图所雕的影壁后,便看到一条宽大甬路直通正厅,正厅两边有一幅对子,上面写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沈江霖垂眸沉思了一瞬,看来这个在自己脑海中面目模糊的便宜爹,对嫡长子的期望倒是挺高的,又是草堂读书,又是希望儿子谈笑鸿儒,说一句寄予厚望,也是不为过了。

  沈江霖记得自己以前住在主院西侧的一处小院子里,冬日不怎么能晒得到太阳,很是有些阴冷,更没什么牌匾对联的了。

  粗粗一看院落的布置,孰轻孰重,可见一斑。

  看来在这个年代,哪怕同是儿子,嫡出庶出之间的身份等级却是差别很大的。

  陈婆子在一旁引路,没察觉到沈江霖的片刻出神:“二少爷,大少爷在书房读书呢。”

  今日是大年初初五,学堂要过了十五才重新开堂授课,陈婆子说到自家大少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脸上是一幅与有荣焉的表情——看看,我家的大少爷,即使是在大节下的也依旧在用功。

  陈婆子走到窗下,通报了一声,屋里传来沈江云清朗的少年声音:“进来吧。”

  沈江霖自己掀开毛毡帘子,触手的一瞬间,感到细腻柔滑,毛毡上还封了一层细密的绸布,上面绣着几株翠竹,不仅仅防风实用,还美观大方。

  等进了屋,更是感觉到屋内屋外是两个温度。

  屋外是数九寒冬,屋内是春意盎然。

  只见书房四角都放了一个炭盆,炭盆里应该是放了点素香,隐隐有一股好闻但又如松柏般清新的香味,此炭无烟,应是上好的银霜炭。

  沈江云坐在书桌后面,他身后是三排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籍,在他的左侧是一个博古架,架子上面摆放了一些古董摆件,博古架下面设一案几,上面摆着一个瘦腰美人壶,壶中插着一枝红梅,与这瓷白的美人壶相映成趣。

  四面墙上空白处还挂了几幅名家字画,意趣卓然。

  南面直棱窗下一溜六张圈椅,显然是待客用的。

  沈江云叫沈江霖坐,然后喊丫鬟去倒茶,又看到沈江霖两手空空的,露在衣袖外头的手指有些泛红,干脆将自己嫌热放在一边的手炉塞进了沈江霖手中,自己坐回了主位上问道:“不是身体不好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年初一跳的水,听说还着了凉,下了两剂猛药才将人给救了回来,不好好养着,又要作什么?

  沈江霖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但是对没见过的人都是有些面目模糊的,他可以一见到人就知道这人就是谁,可光说一个名字五官却是朦胧的。

  不过不管是在书里描写也好,还是原身记忆中也罢,这位嫡长兄的相貌都是不俗的。

  然而见到了真人,沈江霖才知道,这何止是不俗可以形容的。

  昭昭君子,卓尔不凡,气度容貌,乃沈江霖前世今生之仅见。

  哪怕如今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但是身量已七尺有余,身形颀长,五官如玉雕偶成,巧夺天工,再加上富贵堆里荣养出来的气度,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现代看过的这么多古装剧里的翩翩公子,到了沈江云面前,也只有相形见绌的份。

  这让沈江霖惊异的同时,又冥冥中有些理解了那赵安宁为什么有如此执着的恨意了。

  这食色,性也,恐怕是不分男女的。

  沈江霖浓密的睫羽压下这抹惊异,拱手道:“大哥,我今日前来是想给你赔个礼……”

  还没等沈江霖说完,沈江云就摆了摆手站了起来,从博古架的架子上抽出一个漆盒,递给了沈江霖:“霖哥儿,这个你既然喜欢就拿去顽罢,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你和我说一声便是,不过是些玩意儿,和你性命相比,不足万一。”

  紫檀木做成的漆盒内,用绒布衬着,静静躺着那枚引起争端的羊脂白玉玉佩,玉佩雕工了得,笔墨纸砚俱在其上,栩栩若生,寓意极佳。

  显然沈江云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送人了,否则不会不随身佩戴而将它放在了漆盒里面。

  沈江云豪爽且大度,这是继他的容貌之后,给沈江霖再次惊异了一回。

  书中描写的沈江云空有相貌,却是个草包,科举仕途不成,最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惹父亲失望、母亲叹息,是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一个,可是现如今真实的沈江云却和书中描绘的样子有许多出入。

  沈江霖没有接过这个漆盒,仰起头对着沈江云笑了:“大哥,我来赔个礼是想让你借个人给我,好让我在母亲面前洗刷一下冤屈。”

  通过原身的记忆,沈江霖当然知道自己到底偷没偷这玉佩,他可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担下一个偷盗的罪名,同时沈江霖也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儿,只会反复强调自己“没偷”,他有自己的计较。

  沈江云原是有些懒怠应付这个庶弟,平日里这个庶弟见了他就躲,躬肩塌腰的,一点气度都没有,偶尔两个人说上两句话,性格又执拗认死理,沈江云更是不想和他多深谈了。

  今日没想到主动找上他,还问他要一个人洗刷冤屈,这倒是让沈江云开始正眼看向沈江霖了。

  只见沈江霖小小一个坐在宽大的圈椅内,身板子没有挺的很直,但是却也不像以前一样塌着,整个人自有一股闲适意味在,个子不高,脚还够不到地,却不曾东摇西晃,稳稳当当坐着。

  身上穿的是过年新做的一套大红织锦箭袖,项上戴着玉石长命锁,衬得他尚未长开的眉眼有些雌雄莫辨,因为肤色极白,犹如粉雕玉砌一般,长眉圆眼琼鼻小嘴,无一不精致无一可爱。

  “没想到这个庶弟的样貌倒出落的越发好了。”沈江云心中暗暗想着,不过再一想自己也经常被人称赞样貌,倒觉得庶弟样貌好合该如此,是他们沈家的人。

  不由得,沈江云对沈江霖也多了一点耐心:“哦?你要借何人?冤屈又如何说?”

  沈江霖这次过来就是来探一探沈江云的底细,摸一摸深浅。

  如今后院的执掌人是魏夫人,这个事情找魏夫人言明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当初事情闹得太过,恐怕魏夫人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魏夫人的坏印象已经定下,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是很难扭转自己的偏见的,倒不如找一个年纪轻的、说话又有份量的人,先试探一二为佳。

  这才是沈江霖今日来拜会这位嫡长兄的真实目的所在。

  “大哥,其实我那日和母亲发生了争执,确实是我心直口快,惹怒了母亲,但是从头到尾有一件事我没有说过谎,那就是我从不曾擅自拿过大哥的东西,不知大哥信与不信?”

  沈江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问的,并不咄咄逼人,这张小脸一笑起来,便如春花绽放般绚烂,倒让沈江云说不出“不信”二字。

  只是还不等沈江云接口,沈江霖却继续娓娓道来:“当然,官府断案,还需人证物证俱在,如今物证在我房里发现,被人怀疑也属正常,只是只有物证却无人证就断定了是我之罪,恐怕是官府断案,也不成立的吧?”

  沈江霖这一番话说下来,将沈江云刚刚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扭转过来,如今他跟着先生读书,已经开始学习诏、判、表、诰,官府断案自然要多方查证,人证物证俱在是最基本的要求,等一一核实之后,才可依律将人定罪。

  只是这话,由一个十岁小儿有条不紊地说起来,实在让他有些吃惊。

  不过这还没完,只听沈江霖继续道:

  “大哥有所不知,当时和母亲争执不下,我也是太过伤心了,觉得母亲竟不信我的品性,后来回去后虽然我是烧着,但是神思却一直在想着此事,想来想去我终于想通了一些关节处:那天上午我不在房里,原本守门的丫鬟小厮调皮出去顽了,后来才听说母亲有派人赏了各房年礼,”

  说到此处,沈江霖顿了一下,然后拿眼细瞧沈江云的表情。

  “我和大哥的年礼是大哥房里的碧月姐姐领的,同时母亲还将那枚玉佩也交与了碧月姐姐,这玉佩经过碧月姐姐的手,是不是也该将她审一审呢?”

  此言一出,沈江云的脸色突变。

  碧月是他房里的大丫鬟,是最受他信任之人,掌管着他院子里的一切人情往来,做事细心又周到,这么多年是从来不出错的,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可若不是出了纰漏,沈江霖又咬死不承认拿过玉佩,难道是说,碧月是故意的?

  “栽赃陷害”四个字瞬间在沈江云脑海中闪过,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了。

  是相信他房内的碧月,还是他这个庶弟?

  沈江云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第5章

  碧月在沈江云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

  当初碧月先是在魏夫人房里做了一段时间的小丫鬟,被魏夫人调教了一番才与了沈江云,沈江云房里人都默认,碧月以后可是要当姨娘的。

  沈江云对碧月也很是信赖倚重,虽说是奴才,但是碧月在沈江云房里可比一般小门小户家的小姐还生活的好,衣服料子都是绸的不说,还经常能得主子们的赏赐,平时伺候沈江云,沈江云吃什么,她就能吃什么。

  沈江云的起居坐卧,甚至人情往来、每个月的月钱都由碧月收管着,房里其他丫鬟婆子对碧月都是毕恭毕敬的,就是沈江云自己,也敬碧月三分。

  这碧月的名字,还是沈江云亲自取的。

  碧月初入府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伺候沈江云日久,也沾了点文墨气,知道了“闭月羞花”一词,更是对自己的美貌有了自信,加上沈江云相貌不凡,平日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让碧月一颗芳心早就全部挂在了沈江云身上。

  若单论情感,碧月算的上是沈江云的青梅,沈江霖这个庶弟对于他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只是这事,事关沈江霖清白,甚至说的严重点,关乎他的性命。

  沈江霖将清白看的比性命还重,他已用行动证明过了。

  沈江云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让人将碧月请了过来,在沈江云看来,有什么话当场讲清楚,比互相猜来猜去的要好。

  碧月是笑吟吟地进来的。

  虽是个丫鬟出身,碧月的穿着打扮可一点都不像一个丫鬟。

  头上挽着双螺髻,上面斜插着一支累丝牡丹金簪子,上身秋香色银鼠袄子,下身同色刻丝绣锦裙,腰间系着白玉云样玎珰用来压裙幅,面如秋月,脸上细细上着妆,十指纤纤,很是体面。

  只见她笑着看向沈江云道:“大少爷唤我?”

  脸上一丝异色都看不出来。

  沈江云直接三言两语,就将刚刚沈江霖的话给说了,然后拧着眉踌躇道:“碧月,这事可是你做下的?”

  还好沈江霖此刻已经将茶盏放下来了,否则铁定要把水都喷出去。

  自己这大哥,看着一脸华光绣锦,说出来的话怎么如此不动脑子?一点没遮掩不说,还直接问对方事情是你做的么?

  你让人家怎么回答?

  果然,碧月连连摇头,忙称“不是,不知,不清楚。”

  沈江云将心放了回去,扭头看向沈江霖,一脸有心相帮却无能为力的样子:“霖哥儿,碧月说她也不清楚这事,要不你还是回去再仔细审一审你的丫鬟小厮们吧?”

  沈江霖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他也不接沈江云的话茬,直接目光锁住了碧月。

  那目光凌厉如刮骨刀,仿佛屋子内的温暖都是假象,碧月只觉得身上一阵寒凉,像是被那目光看透了一般,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十岁小儿,自己今年都十八了,被一个小孩儿的眼神吓着,真是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碧月挺了挺背,脸上恢复了镇定。

  沈江霖不适应现在需要仰头看人的高度,但是此刻也只能如此,只气势上是断然不肯输却一星半点的。

  “碧月姐姐,既然你说没有,不知情,那我就要同你分辨分辨了。”

  “我已经问过母亲身边的春桃姐姐了,春桃姐姐说你是巳时拿到的年礼和玉佩,是也不是?”

  虽然碧月不知道为何沈江霖要说时间,但是她有直觉不该应下来。

  只是这随便找个魏氏的房里人都能打听到,当时丫鬟婆子一大堆,都在魏氏厅里分派年礼呢,不可能没人知道。

  无从辩驳,碧月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然后便听沈江霖洋洋洒洒继续说了下去。

  “既如此,你又说你先送年礼到我房内,又把大哥房里的玉佩一起拿了回去,根据你的脚程,你应该是巳时一刻进的我的房内,发现无人就将东西放下了,回大哥的院子要有一会儿,我就算你路途中一点没耽搁,也得巳时三刻回到这里。”

  侯府占地很广,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从主院到沈江云的“松林草堂”本就路程不算短,况且下人走的一般都是夹道,更是逼仄弯曲,再加上中间路过的花园子这几天还有外面来的工匠进来种花,早就用围布圈了起来,所以碧月势必还要饶道,以时下女子所教养的行止和步速,两刻钟已经算快的了。

  沈江云听着听着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为什么沈江霖要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