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第7章
魏氏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好好一个新年,因为沈江霖跳水的事情,让她和沈锐有了龃龉,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到底差点闹出人命,沈锐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说了她几句,大年初一当晚,原本都该歇在她屋里的,结果去东侧院看过沈江霖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这让魏氏的脸上挂不住了。
派了心腹嬷嬷和丫鬟打探了好几次,知道最后沈锐是在前院书房独自一个人歇下的,魏氏这才低低松了一口气——若是在叶姨娘那边歇下了,那是真真一点脸面都不给她了,往后还如何御下?
夫妻二人相处了二十年了,自己虽是继室,但是两人一向相敬如宾,尤其是刚刚新婚的那几年,很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魏氏比沈侯爷小六岁,虽是庶女高嫁,但是沈侯爷也敬重她,她生育艰难,是等到了她生了沈江云这个嫡子之后,后头才有了徐姨娘生儿育女。
在她怀上沈江云的期间,她不方便伺候沈锐,就将身边的大丫鬟抬为妾室,给了沈锐,成了孙姨娘,可惜孙姨娘容貌平平,并不得宠,也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反而是那长了一张狐媚子脸的徐姨娘,跟个母猪似的,一胎接着一胎地生,四年生了三个!
好在后头没有了动静,魏氏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些年,沈锐拢共也就两个姨娘,孙姨娘是自己人,徐姨娘虽然长相娇媚,但是性子有点冲,说话也没有把门,沈锐自诩读书人出身,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她,所以还是和魏氏最说的到一块去。
魏氏心里也没想到过,自己的福气这般好,婆母常年住在家庙里,只知吃斋念佛,并不管事,也不为难她,丈夫敬重,孩子孝顺,虽然偶有不顺,但是比比别人家,自己已是十分之幸了。
结果谁想到沈锐马上都快年过半百了,去同僚府上吃酒倒是吃出了事情来,领回来一个扬州来的瘦马,不过几日就成了侯府里的叶姨娘。
那叶姨娘今年才不过二十岁,容貌比之徐姨娘当年都不差什么,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听说尤其善舞,还能吟诗作对,自打去年入了门,沈锐来正院的次数日益减少,倒是经常宿在了叶姨娘处。
好在听说那些地方出来的人,都喝过烈性的药,这辈子是生不出孩子了,魏氏哪怕心里再膈应,也只能当她是个玩物,等侯爷兴头过了再议不迟。
只是大年初一来正室房中是历来的规矩,若是那天沈锐不来反而去了叶姨娘处,那就是将魏氏的脸面扔在地上踩了。
幸好,没有发生最糟糕的情形。
只是这心中,到底是不大痛快的。
因着这个,作为“罪魁祸首”的沈江霖,哪怕那几天还在病着,魏氏也没去看过一次,只赏了些药材过去,其他的竟是一概不理。
所以,当她听完了底下陈婆子的讲述,看着跪在地上,眼睛哭的红肿成两个烂核桃似的碧月,犹自有些不信:“碧月,你和霖哥儿是有何过节?”
虽然不想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魏氏不相信。
她不问是不是碧月落下的,这玉佩是她亲自交待到碧月手中的,若碧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可能成为沈江云房内第一人的。
碧月最后垂死挣扎一次,看着魏氏屋里的人道:“夫人能否屏退左右?”
魏氏冷笑了一声,非但没有屏退左右,反而大声斥责道:“有什么话就直接在这里说,我这里没有不能对人言的事!”
单独说话?到时候传出风声来,说是自己授意她去做的?
这个碧月真是外奸内憨,连现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自己当年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选了她送到云哥儿房里。
魏氏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望,被碧月捕捉到了,碧月再不敢耍任何小聪明,连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招了出来:“夫人,二少爷与奴婢并无过节,只是几次三番对大少爷不敬,奴婢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奴婢实在没有想到会有后头的事情!”
原身沈江霖是个性格有点执拗的孩子,和沈江云相处的时候,虽然对嫡出的大哥有些敬畏之心,但是更多的是介意大哥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又加上沈江云的一些话并不入原身的耳,所以时常有争执顶撞之言。
碧月在一旁伺候的时候,既心疼自家少爷好性,又深恨沈江霖不识抬举。
只是大少爷都没有发话,她一个小丫鬟又如何能插嘴?
那日大年初一碧月从魏氏房里拿了年礼和玉佩,将一份年礼放到沈江霖书房的时候,正好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碧月就将玉佩放在了沈江霖书桌上——她想借魏夫人的手,好好治一治沈江霖。
在碧月想来,沈江霖不过只是个十岁小儿,又无人看到是她放在那边的,只要自己咬死了自己将玉佩拿回来了,又冷眼瞧着这几年魏夫人对这个庶子越来越不经心的样子,碧月认为这事好办。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沈江霖的性子这么倔,会做出跳水的事情。
碧月原本品夺着魏夫人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又是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最多就是小惩大诫,自己也算是给大少爷出了一口恶气,同时让沈江霖脑子里清楚一点,认清自己的身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大少爷面前放肆!
碧月说的可怜,一片真心为沈江云,可是听在魏氏耳朵里,简直是不能再忍。
魏氏气怒到了极点,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掷到地上,厉声叫粗使婆子进来,直接拿麻绳将碧月捆了扔到马圈里听候发落,自己则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就连头也疼了起来。
自己竟是在亲儿子身边弄了这么一个胆大妄为又蠢又笨的东西,往日里竟然还觉得她是个好的!
这样替主子“做主”的下人,是魏氏断然容不得的,若是今日这事没有抖落出来,养大了碧月的心,以后待在云哥儿身边,不知道还要闯下多少祸事。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送给云哥儿的。
一想到这里,魏氏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
确实,魏氏不知道,在原书世界中,沈江云不久之后就与碧月早早成就了好事,年少却又不知节制,对男女之事难免就沉迷起来,甚至移了性情,到后头迎娶了赵安宁之后,夫妻二人的不和谐之处,这个碧月也没少在里面搅风弄雨。
不过哪怕魏氏不知道这些,如今也只觉后怕。
……
沈江霖不知道最后魏氏到底如何处置了碧月,总之荣安侯府内,再无碧月的身影,同时初六一大早,流水似的东西进了东侧小院,滋补的药材、做衣裳的锦缎还有一些小孩儿爱玩的九连环、机关匣子,读书用的文房四宝等等都送了过来,喜的徐姨娘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春桃对着沈江霖行礼,脸上笑盈盈道:“二少爷看着倒是好了许多了,夫人叫我对您说,等您一好,就接您回去呢。”
徐姨娘纵然心里不舍,但是也大石头落地,再没有不欢喜的。
可谁知沈江霖却摇了摇头直接回绝道:“春桃姐姐,麻烦你告诉母亲一声,我已经大了,再住主院已是不合适,等开春了我想和大哥似的,清清静静读书,不如另择一处偏僻点的小院给我。至于这几日,我身子还没好全,就在姨娘这里养养病,省得挪来挪去了,又叨扰了母亲。”
春桃作为魏氏的心腹大丫鬟,向来在荣安侯府威风八面的,做事稳当又有成算,心里还能端得住事情,情绪不如何外露,结果听了沈江霖这一番话,脸上的笑隐了下来,心中生出一股奇异来。
所有人都以为,二少爷会想尽办法地回到主院,继续接受嫡母魏氏的教导,包括他拖着病体也要到大少爷那边分说明白玉佩事件的前因后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春桃曾被魏夫人夸过她看事看人很准,可是这一回,她有些闹不明白。
只是她再如何,也是个下人,沈江霖的话是吩咐并非商量,故而春桃也只能领命下去了。
沈江霖隐晦的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咬咬牙,马上堆出满脸的笑:“春桃姑娘,我送送你。”
徐姨娘虽然有一处自己的小院子,但和主院那是万万不能比的,只是个一进小院子,徐姨娘身边只有一个粗使婆子并一个小丫鬟伺候着,如今沈江霖来了,他的两个丫鬟和乳母王嬷嬷也跟着过来了,再加上今日魏夫人和沈侯爷、大少爷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更显得小院子挤挤挨挨,插不下脚。
所以王嬷嬷送春桃到了屋舍后头,见四下无人,才连忙笑着执起春桃的手,同时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春桃的手心里:“春桃姑娘,二少爷他这几日总念叨着自己太冲动,做了错事,让夫人难做了,有些没脸去见夫人,他想着还是得好好读书,多明白点事理,以后科举进学了才能好好孝敬夫人,所以才萌生了等好了就搬到僻静小院去读书的想法,还望春桃姑娘到时候给他说两句好话才是。”
春桃细细听着,心下倒是叹了一回:二少爷经历过这场灾祸,倒是懂事不少,原来心里竟是这般想的。
若说其他为难事情,春桃并不肯收这荷包,但若是这事,她倒是有一二分的把握。
一来,虽说这次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但是为了这事,夫人遭了多少罪,还和侯爷都闹得不开心了,夫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如今赐下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这二来,二少爷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又是男子,原本夫人也只想着最多养到和大少爷一般大的时候,就让他搬出去,前段时日已经在想着给他指哪处院子好了。现如今顺水推舟,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二少爷心里早就只有夫人一个母亲了,就是不住在主院,又有何干系?
春桃觉着自己想通了各处关节,这才笑盈盈地收下荷包告辞离开了。
第8章
沈江霖不想回主院住,完全是出于一种杜绝麻烦的考量。
不管是为了不因自己的性情大变而遭到其他人的怀疑也好,还是为了有一处自己的院子生活空间更大也罢,总之沈江霖不会再回到原来的住处去。
王嬷嬷有些心疼刚刚给出去的十两银子。
她家哥儿从七岁开始读书起,一个月就三两银子月钱,虽说在主院住着,其他的一应起居坐卧都有魏氏安排好,但是除了这些必需品,在想要别的?那是一概没有的。
好在每个月的月钱由王嬷嬷收着,偶尔霖哥儿嘴馋了或是想买什么时兴的玩意,她托角门上的小厮出去买了,倒也能打发过去。
现在一气掏出去十两银子,这两年攒下来的钱,算是花了个精光。
更何况,这银子花的还不值!
原本王嬷嬷是一心想回主院的,有主母教养着,底下丫鬟婆子谁敢放肆?况且魏氏虽说不能将二少爷当亲儿子看,但是大面上是没什么差错的,也没磋磨二少爷,只这样,就很好了。
如今二少爷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自己一个人独立院子出来住,虽然给了春桃银子让她美言几句,但是到底夫人最后同意不同意,这话说了会不会对二少爷更不喜了,就是同意了,又会指哪处院子给二少爷住?
恐怕这些都做不得准,没得让人提心吊胆的。
“这孩子,倒是和我置上气了!”魏氏一听这话,心里就不大爽快,脸上也就带出了一些。
春桃不恼,手脚娴熟地给魏氏拆了头上的发髻,又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让魏氏的头皮得到了一丝放松,刚刚的那点怒意转瞬即逝,魏氏心里头想想,其实搬出去是早晚的事情,云哥儿十二岁搬出去,霖哥儿最多也不过在住两年罢了。
早两年搬出去,倒不是不行,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难免让人多心。
“夫人,其实叫我说啊,这事好事。”春桃一边轻轻给魏夫人按摩太阳穴,一边轻声道。
魏氏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示意春桃继续说下去。
“人都说三岁看老,二少爷在咱们院子里也住了七年,进学都三年了,奴婢说句斗胆的话,您觉得他是那块读书的料子么?”
房内只有另一个心腹丫鬟春雨在铺床,其他丫鬟婆子都退到了外间,卧房内就剩下她们主仆三人,春桃便也没有藏着掖着。
魏氏听着眉心一动,霖哥儿七岁进族学,学了三年了,到现在才堪堪将三百千给背熟,哪里像云哥儿,早就开始学四书了。
好在霖哥儿不是个会惹事的,倒也不曾听过先生说他在外头胡闹,魏氏平日里教导他,他也是听的,只是到底不是那块料子。
“二少爷上进不了,以后大了不还得指着大少爷过日子,就是心里现在有几分怨气又如何?这孩子打小沉闷,想来也不会到夫人面前分说,倒不如给他指一处不错的院子,里里外外给他打理好,配齐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四个粗使婆子用,外间再给他配齐两个小厮,这般大脸赏赐下来,谁不说夫人您仁慈呢!”
春桃比着沈江云身边人,给沈江霖减了一半人,饶是减了一半,那也是很多人这辈子都享不完的福气了。
下人们也是有月例银子的,大丫鬟一人每月一吊钱,小丫鬟五百文,粗使婆子六百文,外间出门小厮一吊钱,王嬷嬷依旧拿着一两银子的例,折算下来,光是沈江霖身边人的月例银子都要耗去近十两多银子。
只是这样一来,不多花了两年钱么?
如今沈江霖是在魏氏的主院住着,说是主院,其实沈江霖被安排在了距离正房有点距离的后罩房处,隔出来四间房,单独围了个逼仄的小院,给沈江霖主仆三人住下。
见魏氏闭着眼不搭腔,春桃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夫人,这样一来,侯爷对您的那点指责可就没有说法了。再说了,大少爷留到十二岁出去,那是您舍不得,外头人家八岁就分出去院子单过的也有,二少爷这般脾性,万一再有下次,也是吓人呢,倒不如这次顺了他的心,等过段时间他自己想明白了,也就转圜过来了。”
听到这里,魏氏自己也琢磨开了。
当年为什么非要抱养沈江霖在膝下,那是她就只有云哥儿一个儿子,哪怕心里再不喜沈江霖,她也要把他抱过来,养熟了。
若是养出个极有出息的庶子能帮着云哥儿,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没出息,也得养着。
哪怕心里再不想往那方面去想,魏氏也知道,万一有一天沈侯爷走了,自己云哥儿也不在了,那就只有靠着沈江霖来支撑门楣了。
没有儿子,留一堆女眷在侯府?其他几房的人恐怕顷刻间都能将她们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这么多年,荣安侯府拢共就这两个男孩立住了,沈江霖既然没有出息,那就让他好好活着吧。
现如今她和沈江霖虽然有了点隔阂,但是魏氏还是十分自信,这么多年养下来,沈江霖还是只认她一个的,况且远香近臭,倒不如就像春桃说的,这次随了他的心,给他划一个不错的院子,下人也给他配齐,等他看明白了嫡母对他的好处,想来过几天他就能自己想通了。
再说了,如今云哥儿也十五了,眼瞅着就是要成人了,等到云哥儿开枝散叶了,那就更不用愁了,自己还是得把心思好好花在云哥儿身上,尤其是当年选了个碧月出来,就十分不妥当,这回自己定要擦亮眼睛,仔仔细细给云哥儿选个好的屋里人,当然,云哥儿的婚事也要这两年的头等大事,采买聘礼、修葺屋子,哪一件事不要费心思的?。
这么多大事等着自己,确实很没必要还把霖哥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养,不过是耗费一点银子,省的别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嫡母不慈!
……
魏夫人初十就选定了院子,院子在东北角,距离徐姨娘的小院比较近,让徐姨娘开心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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