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参果宝
周家定是故意的,之前死死瞒着,如今距离成婚还只有半年多时间了,这才被霖哥儿知道了,若是霖哥儿不去问,或许就要等到婚期快要到的时候,她们才会知晓这个事情。
沈初夏已经二十了,若是把这门亲事退了,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有好男儿给她挑拣?
况且又是因为这样的事情退亲,难免不被人说一句“善妒”。
顶着这样的名头,又如何去找好人家?
徐姨娘左右为难,心里又很奇怪着急,不敢随意吱声恐说错了话,只能看向沈初夏,不知道初夏心里如何想。
沈初夏弯腰将掉到地上的丝帕捡了起来,揉在手心里,低垂着头思忖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就不能言而无信了,那就这样吧。”
沈初夏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她声音的颤抖中便可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根本没有她的语气来得那般云淡风轻。
“姐姐!”沈明冬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沈江霖就坐在沈初夏的对面,他的语调依旧很平静,仿佛已经预料到她的回答:“二姐,我刚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里都是骨肉至亲,我有话就直说了。我当二姐你是骨肉至亲,二姐可当我如是?”
沈初夏霍然抬头,眸中泪水已经一滴接着一滴掉了下来,如同珍珠坠落,快速而干脆。
“我自是当弟弟为手足的。”
“即是手足,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听到了这件事,还愿不愿意嫁?”
沈江霖的目光紧紧看着沈初夏,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第73章
“即是手足, 又如何能叫弟弟你为我操心至此?你千里迢迢从徽州赶回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自古婚姻嫁娶,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既然父母尚在, 又何须弟弟你如此劳心劳力?”
沈初夏终是平静了下来,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声音只如往日一般温和, 仿佛是在安慰弟弟,又是在劝服自己。
或许徐姨娘和沈明冬一时没有听明白沈初夏话中的深意, 但是沈江霖却是已经心领神会了。
沈初夏的意思是,周家敢这么做, 她到现在也没接收到任何通知, 那就意味着父亲母亲是同意了的,既然父母同意,她还能如何?
难道还要让弟弟去违抗父母之命,为了自己和家里人闹翻不成?
大周朝重孝道, 便是永嘉帝自身也是侍母极孝的, 太后娘娘有了身体不适, 永嘉帝自己都要去亲自侍奉汤药, 最高封建君主都已经表率了, 作为下面的人,如何敢不孝?
贱民不孝可告官, 官员不孝毁仕途。
沈初夏如何都不愿意叫亲弟弟背上这样一重罪名。
她宁愿自己闭着眼嫁了,反正嫁谁不是嫁?日子总是能过的。
沈江霖一向知道沈初夏是内秀之人,哪怕自己没有说出个前因后果, 她自己心里稍微思量思量,就已经抓到了关键处。
沈明冬没怎么理解姐姐到底要表达什么,心里只有火在烧,打小这个姐姐就是个怂包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是不争不抢的,笑一笑就过去了。
可是如今,这事事关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妥协了?
明明弟弟都已经站出来要给她说话了!
沈明冬看向她姐姐的眼神,颇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意。
反而是徐姨娘,在其他事情上愚钝,但是这事上却肚里思量了一番后,想明白了关窍处,颤抖着声音问儿子:“可是侯爷已经允了?”
沈江霖没有回答徐姨娘的话,而是对沈初夏道:“二姐,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别想别人,不考虑任何情况,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准话,这样的情况,你还愿不愿嫁,是否对那周端还有留恋?想嫁,那就只做正头娘子,断不可能做什么平妻;不想嫁,就再择新婿,我沈江霖的姐姐不愁嫁!”
“姐姐,我只要听你的真心话,然后我才能帮你,若不自救,无人可渡。”
沈初夏刚刚说完那两句话后便又垂下了头,如今被沈江霖的话语,强迫着抬起了头,泪眼婆娑间,看向了弟弟已经慢慢变得坚毅的面容,那句“若不自救,无人可渡”,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沈初夏终于明白了为何沈江霖要反复问她真实想法的意思,弟弟这是怕她对那周端有了情谊,不舍得这段姻缘,所以才会告诉她,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哪怕就是嫁,他也有法子给她保驾护航。
她与周端不过见过几面,出于礼节收过周家几回生辰礼,哪怕之前对他确实有过一两丝的好感,可是在听到他欲意娶平妻的时候,那点子情谊也就灰飞烟灭了。
她沈初夏难道是什么很低贱的人,竟是要与另外一个女子共享一个夫君?
在这个时代,娶一个平妻,可是比纳十个妾室都要打脸正室的事情。
小妾是财产、是半主半仆,实在气不过了可以打骂,甚至遇上家中出了变故,是可以发卖出去或是当仆人使用的;妾生的庶子庶女,虽然也会被分割走一部分的财产,但是那只是小头,大头永远在正妻和嫡子嫡女那边。
以沈初夏的教养,她是可以接受一个男人纳妾的,但是真的无法接受平妻,况且还是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意图到最后再告知她。
这又是将她当作了什么?
沈初夏只觉得喉咙口似乎有一块巨石堵着一般,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两手交握之时,手心全是汗,最终,她终于说道:“我是不愿嫁的。”
沈江霖如释重负。
还好,自己的姐姐不是什么恋爱脑。
若是沈初夏真的看中了周端,知道了这种情况了,依旧想要嫁入周家,那沈江霖也只能尊重个人命运,然后想方设法将属于沈初夏的东西帮她拿回来。
而如今,沈初夏自己都不愿意嫁,那还擎等着什么?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二姐,我私心以为周家做出了如此背信弃义的行为,实在不是良人,你也无需再为他们家伤心,剩下的事情自有我和大哥去办。”
“姨娘,三姐,此事暂时不能为外人道也,你们好好多和二姐说说话,最近几日陪着她点。”
沈江霖犹恐沈初夏钻了牛角尖,对徐姨娘和沈明冬道,见她两个连连点头,沈初夏哭的不能自已,沈江霖没有外多说什么,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沈江霖等到沈江云下职之后,先是和沈江云通了气,兄弟两个商议之后,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一起去了正院给沈锐和魏氏请安。
魏氏忙问两个儿子用过晚膳没有,听到说还没有吃,连忙叫人再叫厨房添两个菜过来,又让春桃重新布了两双碗筷。
兄弟两个也不客气,直接就快速吃了起来,姿态虽然优雅,但是下筷子的速度一点不慢,如今两人想法越发相似——等会儿有的好说一会儿,不吃饱怎么行?
魏氏心疼儿子,以为是衙门里公务繁忙、这几日又要陪钟扶黎累着了,连连夹了几筷子菜放到沈江云碗里。
沈江云来者不拒,统统吃完,然后和沈江霖同时放下筷子,喝了一盏茶,清了清嗓子后,率先对他爹道:“父亲,孩儿听说周家意欲娶二妹妹为平妻?”
沈锐正一边饮酒一边吃菜,闻言夹菜的手一顿,面露狐疑道:“你哪里听来的?”
沈江霖接着他们的话头道:“今日茶馆里遇到了周端,他说与我听的。”
沈锐心里“嘶”了一声,这还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周端这小子,怎么嘴巴就没个把门呢?他都还帮着他们周家守口如瓶呢,自己倒是说秃噜嘴了。
魏氏听了也是一惊,连连追问:“可真有此事?周家竟如此大胆?”
沈江霖见魏氏神情并无作假,想来是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渣爹一眼。
沈锐被沈江霖的眼神看的不自在,这几年他虽对沈江霖尤为宽和,但那是建立在父子二人并无矛盾,且这个儿子是为他长面子、获荣耀的基础上的,如今他这是什么眼神?
“周端还和我说,父亲也是应允的,父亲,儿子只想问,这是为何?”沈江霖明知故问,又加了一把火。
看着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将眼神看向了自己,沈锐知道今天不给个说法是说不过去了,只能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道:“这事周家求了我许久,本来我是不答应的,奈何你们也知道周成祥原是我的老部下了,他们娶的那个平妻是周端的表妹,人家本就是上京来投靠的,而且周家也答应了还是让初夏做大房,我想着初夏都已经二十了,若是为了此事退亲,想来后面难找,只能忍着怒气应了。”
这话只有魏氏有些信了,沈江云和沈江霖都是知道内情的,沈锐只一味避重就轻,沈江霖心中冷笑,刚要开口,就听沈江云冷不丁道:“父亲难道是忘了您收了周家一万两银子的事情了?说了这么多,就这个最关键的给漏了?”
劲爆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直接将魏氏给炸蒙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锐。
一万两银子?!
自己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魏氏真是不知道自己该难过枕边人对自己的隐瞒到底,还是该气怒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埋在鼓里。
沈锐变了脸色,他是真没想到,那周端居然连这个都说了!
顿时他也恼怒了起来,也不再详装了,只作冷酷道:“这事是他们周家理亏,我收下一万两银子也是想到时候给初夏添上几分嫁妆,将来日子好过点,你们一个个责问于我,是在质疑你们父亲的为人?”
沈江霖给了他大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渣爹道:“父亲,我们并没有质疑您的为人,若是您准备给二姐姐添妆,那到时候是不是有一万两的嫁妆单子?”
沈锐张口结舌,那一万两,他已经花掉了两千两了,哪里还拿得出来这么多,这死小子是什么意思?
沈锐徒然恼羞成怒,将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掷到地上,“哐当”一声,斗彩竹纹杯瞬间四分五裂,他想要用这种大家长的威严震慑住两个儿子,但是大儿子却直接豁然起身,皱着眉头强自隐忍道:“父亲这是何意?收了这一万两,是准备卖女求财,被我们点破了就生气了?”
“啪!”
一个耳光甩在了沈江云的脸上,沈江云白皙的俊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五个红指印迹!
魏氏“啊——”地一声惊呼出声,就连沈江霖也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沈锐的涵养如此低,也没想到沈江云会这么直接,直接把沈锐的遮羞布给撕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魏氏上前去查看儿子的脸,就看到儿媳妇钟扶黎三步并作两步地快走了过来,她笑嘻嘻地对着沈锐和魏氏行礼请安,仿佛没看到刚刚那场面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沈江云。
沈锐怒气本来已经到达了顶点,可是对着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他还要脸,板着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钟扶黎请安过后也没走,而是站到了沈江云身边,宽大的衣袖与沈江云的交叠,暗中捏了捏他的手,然后才道:“刚刚大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沈锐和魏氏脸上俱是有些挂不住了,毕竟是在新媳妇面前,而且很有可能这件事会被传到钟家,那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了。
只是还没说什么,又听钟扶黎出口惊人道:“我明白大家的难处,公爹想要钱,夫君不想妹妹嫁到这种人家,其实这个容易的很,本身就是周家做错了事情,这银子就该是我们得的,到时候大家五五分账,公爹和婆母费了心神拿一半,初夏妹妹伤了心拿一半,这不就行了?”
这下,不仅仅是沈锐和魏氏了,就连沈江霖都睁大了眼睛,看向这位大嫂。
这“土匪”思维,高!是在是高啊!
沈江霖一开始和沈江云商量的就是劝服沈锐去退亲,大家各归各位,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谁也别来沾边。
可是钟扶黎却是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人,我们不嫁;钱,我们也不还!
沈江霖他们是文人思维,文人要脸,再加上沈江霖他们不缺银子,根本不会想到要这样施为,只是钟扶黎一说,沈江霖就回过味来了——是啊,就这么愚弄了他们沈家,耽误了他二姐姐这么多年的青春,骗她难受掉泪,难道还不能拿一些经济补偿了?
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沈锐更是直接了,他冷静下来想想,这样竟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这样一来,到底有失风度,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沈锐犹豫,他是既想要银子,又想要面子的人。
沈江霖上前一步,恭声道:“父亲,若不然此事就交给孩儿去办,到时候定然让周家自己主动答应了此事,不损容安侯府的颜面。。”
沈锐自觉找回了父亲的威严,背起手冷哼了一声:“如此最好。”
然后便摔开帘子走了出去。
或许沈锐也是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
沈锐一走,魏氏连忙上前想看儿子脸上到底怎么样了,只是沈江云此刻并不想面对魏氏的嘘寒问暖,他草草行礼之后,就快步离开了主院。
沈江霖见着钟扶黎追了上去,放下心来,魏氏已经没有心思多说话了,挥挥手让沈江霖回去歇着,命人撤了桌子,自己歪在暖榻上缓一缓。
这一天到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都是侯爷,为了一万两银子就要去卖女儿,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如今想要与荣安侯府结亲的人有多少?沈江霖自己挣的银子都能把周家砸死,眼皮子咋这么浅呢!
魏氏心中嘟囔,如今她手头宽裕、知道两个儿子能挣钱,竟是对沈锐的做法质疑起来。
沈江云如今已经及冠成年,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沈锐打了一巴掌,若确实是父亲教导儿子,打了也就打了,可是沈江云还分的清楚什么是泄愤、什么是教导,他第一次对父亲生出了极度失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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