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鸦如暮
季向松皱眉:“现在你也看到了,叶院主可以走了。”
叶韵:“季絮帮了我符修院的忙,我自然要带她离开。”
季向松沉了眼:“叶院主此话何意?符修院今日表演出差错的事情尚且未追究,难不成如今还要包庇祸首吗?”
叶韵:“笑话,明明是季絮将队友错处及时补救,表演业已顺利完成,何来差错之有?”
季向松:“事情未按既定方案执行,自然就是错!”
叶韵:“这错是祭酒一人口中之错,还是天荣学宫众人口中之错?”
季向松恼怒:“叶韵!别以为你与二皇子有些旧交情,便能口出狂言!”
叶韵还想说什么,被季絮拦了下来。
“叶老师,谢谢你……”季絮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随后直直地跪了下去,“父亲,是女儿错了。”
“你!……”叶韵一脸不甘,最后也只能重重地叹息。
季絮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终究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季向松不是会轻易低头的人,她不想其他人因为她而为难。
此时门口恰有侍卫来邀请:“祭酒大人,公子请您过去一叙。”
季向松看了一眼季絮单薄的背影。
季絮最近的脸色虽然不似以往那样病态的苍白了,但依然还是很瘦,隔着一层薄薄的学服,她弯腰的时候突出的背脊骨清晰可见。
季向松甩袖。
“自己去思过崖面壁三天!”
……
思过崖在寒津峰上,这里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冻得刺骨。
季絮穿着单薄学服,四肢被铁链锁在山顶的洞穴中,洞穴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有一个小口子,透进来一些寒冷的光。
因为有灵力在身上,她不会被冻伤,但皮肉上的冷感却并不能避免。
季絮实在是太困了。
她就这样蜷缩着睡着了。
……
“叮——”
一阵好听的碰撞声将季絮吵醒。
她迷迷蒙蒙地睁眼,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缕摇晃的白色穗子,视线往上,是一颗冬枣大小的椭圆玲珑玉坠,在洞穴内唯一的寒光下散发出醉人的五彩琉璃光。
再慢慢向上看,是熟悉的剑柄。
“如何?好看吧。”陆终的声音响了起来。
“唔……还不错。”季絮吸了吸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啧啧,我不过就是去交了个任务,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陆终戳了戳她冰凉的脸。
“……要你管。”季絮虚浮无力地拍开他的手。
“只要大小姐向我开口求助,这件大衣就归你了。”陆终掏出一件雪白的狐裘在她面前晃。
季絮头都没抬,一把抢了过来,直接给自己罩上。
……别说,还真挺暖和。
季絮整个人缩在狐裘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她本就白的脸色更是如玉一般。
“真不客气。”陆终啧了一声,“大小姐都学会抢了?”
“这件狐裘是我的尺寸。”季絮没什么力气,不想跟他废话太
多,“你本来就是买给我的。”
“哟,学聪明了。”陆终勾了勾嘴角。
他去买八宝琉璃玉髓的时候看见了这件裘衣,觉得应该很适合季絮,就顺手买下了。
“嗯……嗯?”季絮迷迷糊糊的,忽然意识到哪里有BUG。
虽然陆终平日里也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但如今……她是在思过崖啊?
“……你怎么进来的?”
陆终理直气壮:“还能怎么进来,走进来的啊。”
季絮:“……外面的守卫呢?”
陆终:“哦,他们啊。”
“被我打晕了。”
第40章 酒肆废话真多
“你……算了。”
若是平时,季絮早就开始念叨,但今日情绪低落,实在是没什么心思跟他掰扯。
虽然认错是她自己选的,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依然还是有点难过。
初中的时候她绘画的天赋已经显露,寥寥几笔便能将课堂的场景画得栩栩如生,当时她住在舅舅家,老师家访的时候也跟舅舅提出自己适合去上艺术学校。
后来看着舅舅跟舅妈因为到底要不要送自己去艺术学校而争得面红耳赤,摔锅砸碗,季絮制止了二人的争吵,主动提出要去离家近的普通高中。
普通高中的学费便宜,而且离家近,便也不需要负担多余的食宿。
心疼钱的舅妈一边亲切地摸着她的手一边露出笑脸,爱面子的舅舅顺着自己的台阶下来不再发怒,年幼的表妹什么都不懂,但她知道她想要的新玩具不会因为姐姐念书而买不起了,开心地打开电视看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喜羊羊。
季絮将地上的碎瓷片扫进簸箕,然后像往常一样去洗碗,一家人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模样。
不过就是那些让自己胸闷气短的情绪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从来都是最懂事,也最不会给人添麻烦的孩子。
但是她也清楚地记得,当时已经快五月了,明明都入了夏,她却觉得双手冷得发颤,夜晚她埋头蜷缩在被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胸腔中剧烈的跳动。
当时还未满十四岁的季絮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时间竟然可以如此漫长。
原来五千八百二十三次沉重的心跳,换来的也只不过是电子手表上的数字从“1:00”变成“2:00”而已。
稀里糊涂地回忆着前尘往事,季絮蜷在温暖的裘衣中一言不发。
“不骂两句?”陆终挑眉,“大小姐,这可不像你。”
“我累了。”季絮的思绪被他打断,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你要是真的这么无聊,就去找小茶问问有没有新药。”
陆终:“累?不许累,起来,我要去个地方。”
季絮:?
资本家为了牛马的可持续使用都会批准休息,你个臭小子怎么比资本家还能剥削劳动力!
季絮:“我不……”
她话还没说完,后脖颈就被一记快准狠的手刀劈下,整个人软软地瘫了过去。
“啧,废话真多。”陆终信手揽住她倒下的身体。
“铮——”
凌冽剑气闪过,厚重坚固的冰玄铁链顿时发出呜咽般的铮鸣声。
陆终一只手收剑,另一只手麻溜地将晕过去的季絮往肩上一扛。
厚厚的裘衣将季絮裹得像个毛茸茸的白团子,陆终微微偏过头,正对上她紧闭的眉眼。
虽然平日里这双冷灰色的眼睛总是带着笑,如今闭上的时候却是紧紧地蹙着,眉间像是横亘着一道化不开的沟壑。
等陆终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她的眉前半寸。
季絮不像自己这样强壮,她的身体总是凉凉的,又不是很耐造,只要手上稍微用点力气,就会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被按压过的红痕,就像是坠落在雪地上的艳色梅花。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收了回去。
平日里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只有失去意识的时候,这副单薄的躯体才终于呈现出本真的模样。
陆终一向最讨厌心口不一的人。
但肩上这个……
陆终轻哼一声,飞身而出。
“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瞧着真是叫人生气。”
……
“二殿……公子,您何必亲自来这种地方?让我替您来就行了。”侍卫竹笙搓着手呵出白气儿,“怪冷的。”
“冷?”沐怀瑾笑笑,将手炉往他怀里一扔。
“这,这使不得!我哪儿敢用您的东西!”竹笙手忙脚乱地接住手炉。
“让你用就用,话那么多,回头让子尧给你好好儿上上课。”沐怀瑾摆了摆手。
“别啊公子,你可别让那木头人折磨我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诫语,耳朵都要起茧了……啊!公子!您走慢些,等等我!”
竹笙刚到洞穴门口,就“咦”了一声:“这里的守卫呢?”
沐怀瑾看了看大喇喇敞开毫无禁制的洞穴口,抬头一望,笑道:“那儿呢。”
“那儿?”竹笙疑惑地顺着沐怀瑾的扇骨指示处看去,只见两个守卫被一左一右挂在洞穴旁的老树枝丫上,浑身落满了霜,活像两个结了冰的大冬瓜。
“有刺客?!”竹笙大惊失色,连忙挡在沐怀瑾身前,左右摇头,“公子危险!你先走!……啊!”
竹笙抱着头声音有些委屈:“公子你怎么还打我!”
“是什么样的刺客才会在行刺之前,这样大张旗鼓地通知全世界,他是刺客?嗯?”沐怀瑾收了敲在他脑袋上的金丝折扇,信步踏入洞穴中,“咋咋呼呼,回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