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月无边
只是此时男人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眉头紧锁,手也死死地攥住江蝉月的手腕,窗外一旦有剧烈的声响,他的眼皮和眉头就会轻颤一下。
江蝉月懂了。
霸总の幽闭恐惧症。
她懂,这是霸总的标配,只要是霸总,一定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促使他怕黑怕幽闭怕打雷。
更不用提孟延年成年后还这么不幸了,他怕什么都是应该的。
就当是日行一善吧,谁叫她是日行一善的文明大善人呢?
江蝉月啥也不干,默默陪伴,又想起下午跟林谦渺说起他的病时,什么都往外说的医生提起了孟延年的童年。
孟延年年龄小辈分高,这是有原因的,他的兄长,也就是孟家长子孟延恒比他大了二十岁,是孟老爷子孟弗锋和他的原配所生,原配夫人早逝,孟弗锋七十多岁的时候又娶了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生下了孟延年。
可惜孟延年亲生
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生父年事已高,不久后也病逝了,孟延恒是不可能看这个小他二十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顺眼的,只管吃管住派了人照顾,其余一概不管。
在孟家没有依仗,孟延年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有钱人很多都相信玄学,每到生日——也是他生母的祭日的时候,他还被长辈们要求独自上山跪拜,念经抄经,山上气温低,小孩子身体不好,几乎每到这一天,他都要发高烧。
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做这些,可童年的那场无人关心的高烧却延续了很多年,形成一种病痛的生物钟,让他每到这个时候,就要再经历一遍那时的痛苦。
“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呢。”林谦渺当时对她说,“不过他不喜欢过生日,你也不用送他生日礼物。”
“好惨,”江蝉月紧皱眉头对着孟延年说,“你是真的好惨。”
孟延年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听到江蝉月的声音后,眉头竟然舒展了一些。
江蝉月:“?”
怎么?骂你惨给你骂爽了?
她继续说下去:“孟延年?孟延年?真没反应啊?”
“不是我说,我看小说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多艹天日地的一个邪恶大反派,没想到竟然是个身世凄惨的小可怜?你也太惨了点吧……”
“我跟你说,以后要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你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你就callme,我去干死他,哦等等串台了……”
“你就去揍他爹!谁让他爹当夜轻松一爽留他母亲受难一生,冤有头债有主,别天天把责任外包……”
江蝉月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孟延年没有被吵醒,反而眉头渐渐舒展,钳着她手腕的手也没那么紧了,就像她的声音有安抚作用似的。
她立马看准时机把手抽出来,结果孟延年的手更快,江蝉月声音一停,他立马又眉头紧锁,死死握住她的手腕。
江蝉月满头黑线:“你说我一巴掌下去他会不会死?”
【不要啊额娘!愉贵人不是故意的!!愉贵人还有病在身呢!】
江蝉月:“还不快剥去她的贵人服制!贬为答应!”
【呜呜呜愉答应也挺惨的,你知道他从小就没有了妈妈】
什么破系统,心这么软,还胳膊肘往外拐。
但是此话一出,江蝉月倒也不太忍心了,骂骂咧咧地又坐回去。
只要听见她说话,孟延年就会松手,江蝉月认为这是他怕黑表现的一种,房间里不能太安静,会加重恐惧。
于是她打开手机播放白噪音,孟延年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很不想听到这些声音。
江蝉月说话,孟延年眉头舒展。
闭嘴,紧锁,说话,舒展。
啧,这可怎么办。
江蝉月思考良久,突然想到她有个道具可以用。
江蝉月:“敲敲,我要使用留声筒。”
【留声筒已准备,宿主想让它附着在什么物品上?】
江蝉月环视一圈,看向床头的老旧小夜灯:“就它吧。”
【宿主想要录制什么话语?请注意符合文明用语规范】
江蝉月想了想,道:“录个生日歌吧。”
她唱歌不太好听,生日歌唱得也几欲跑调,不算轻柔的歌声里,孟延年渐渐松开了手。
设置好循环时间,江蝉月终于成功脱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主卧。
孟延年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破碎又重建,当年车祸的场景反复在他眼前重现。
再次做梦是他十一岁时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他刚从山上的寺庙下来,浑身冰冷。
腿脚被冻僵,暮色下他一深一浅地走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推到一旁很深的雪缝中,旁边传来一阵带着恶劣意味的哄笑声,他努力抬起头。
是亲戚家几个男孩子,面上挂着虚假的歉意,对他笑道:“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们没看见是你,等我们回来就把你拉上去。”
说着,几人一哄而散,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寒冷使他意识模糊,几乎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等啊等,心想或许是他刚等了没多久,一会他们就会回来救他了。
没想到没等到那群人,却等来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女孩。
“哎呀!!”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一团重物伴随着明亮的灯光砸到他身上,把他砸得一激灵。
孟延年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就被啪啪拍了两巴掌。
小女孩摸索着:“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孟延年:“我(啪!)是(啪!)孟延年(啪啪!!)。”
孟延年无奈地攥住她乱打的两只小手,问道:“你怎么也掉下来了?你是谁家的小孩?”
小女孩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大流氓!不准碰我的手!本大小姐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孟延年投降似的放开手,心想大小姐,是哪家的大小姐?
小女孩推开他后又觉得冷,默默挪近,抱住这个大哥哥的胳膊,问:“我是离家出走掉进来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孟延年:“我是被人推下来的,他们说等会就来救我,但是现在都没来。”
小女孩勃然大怒:“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
孟延年缩成一团,没有说话。
小女孩抱着一盏三花猫小夜灯,解下自己的围巾努力把孟延年也包裹起来,道:“这样就不会冷啦!”
其实还是冷,钻心的冷,不知等了多久,才从不远处传来吵闹的人声,一群人惊魂未定地将小女孩接上来,孟家的几个长辈连连道歉。
孟延年也被顺便救了上来,小女孩似乎忘记了小夜灯,跟着她的爸爸离开了,那盏造型可爱的小夜灯留在他怀里,一闪一闪。
后来孟延年发了一场高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只是最后听说把他推下雪缝的几个人不知道怎么惹到了江家的江蝉月,家宴之上被小女孩暴打一顿赶出孟家。
再往后,他跟江蝉月的关系变近了一些,具体表现为陪她跟孟嘉贤两个小屁孩过家家。
长大之后,江蝉月会算辈分了,不再喊他大哥哥,而是跟着孟嘉贤一起叫他小叔。
再然后他就听说了孟家想让孟嘉贤跟江蝉月订婚的消息,没过多久,江蝉月出国,两人再也没了联系。
第16章
第二天,雪霁初晴,持续了两天的暴风雪总算停下。
江蝉月睡到日上三竿才下楼,刚走下楼梯,就看见孟延年坐在餐厅,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看着什么。
“小叔,”江蝉月揉着眼走过去,“你好了?”
孟延年转过脸,面上哪还有病人的憔悴,见她下楼,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因为是在家,孟延年穿的比较随意,头发也没打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刘海微长,细碎地落在额前,并不凌乱,倒有点像大学生。
江蝉月紧紧盯着他看了良久,想要从他脸上搜寻到一点因昨晚的记忆产生的不自在,没想到他神色平静至极,还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她狐疑地看着孟延年:“小叔,你不记得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什么?”
孟延年喝了口咖啡,垂下眼:“不记得了,我做了什么?”
【愉答应意图欺君!剥去他的答应服制,贬为庶人!】
江蝉月走近,半弯下腰,盯着他那双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眼睛:“你确定?”
孟延年轻笑起来:“我确定。”
江蝉月点点头:“那我就告诉你,你都干了什么事。”
孟延年垂眼看向膝上的平板,手指蜷缩了一下。
江蝉月:“你昨天拉着我不让我走,非要给我涨年终奖。”
孟延年:“……是吗。”
江蝉月郑重点头:“小叔,你是长辈,不能出尔反尔。”
“长辈”这个词一出,孟延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但是看着女孩一本正经骗人的模样,他还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给你涨点年终奖吧,就当是新年给你的压岁钱。”
江蝉月竖起大拇指:“小叔,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民企业家不会忽略群众的呼声的。”
讹到年终奖的江蝉月快乐跑走,今天停了,她住处的电也修好了,江蝉月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去。
也不能一直住在孟延年家,毕竟人家跟自己没血缘关系,年龄差别也不大。
拉着箱子从电梯下来,陈姨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蝉月啊!现在就走吗?再待两天!”
孟延年闻声转过来,看见她手中的箱子,眸光一滞,片刻后转头,没说什么。
江蝉月摇摇头:“不能一直麻烦小叔,我家的电也修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陈姨有些焦急,看了看孟延年,见他没有挽留的意思,气得脚一跺:“你小叔长大了现在看着是有点冷漠,但是他心里肯定想着你留下呢!明天就是元旦了,蝉月肯定也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过吧?”
孟延年轻咳一声:“……陈姨,别乱说。”
江蝉月盯着孟延年看了一会,心想昨天她好心好意唱歌哄他睡觉,今天竟然说不想我留下?
虽然我确实没想留下,但是你总得挽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