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倒也不是完全排斥。
只是那小孩真的很难相处啊。
甄凌自知道恒哥儿要来后,便忙里忙外,跟苏小蝶一起,将整栋房子好好打扫一番,准备了许多吃食,还总问寻真恒哥儿什么时候到。跟寻真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谢漼回去后,进了谢璋房间。
谢璋正在案前练字,见谢漼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叫爹,继续专心写自己的字。那牌位被他放在左边桌角,谢漼走过去了,小身子瞬间紧绷起来,连忙放下毛笔,一把将牌位抓在怀里。
谢漼看着这一幕,心里暗叹。
谢漼:“恒哥儿,这是跟我气上了?”
谢璋撅了撅嘴,没有说话。
谢漼已想到一个说辞,能暂时将恒哥儿瞒过去。
恒哥儿一直以为他娘转世了,如今正好可以顺着他的想法往下说。
不过说起来,恒哥儿竟在梦中得知她在南方。母子之间或许真有感应吧。
谢漼:“恒哥儿可知我为何想烧了这牌位?”
谢璋抿着嘴,委屈道:“……我怎知道?”
谢漼:“那是因,我已找到你娘的转世。”
谢璋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连问三句:“爹找到娘的转世了?”
“真的?”
“爹没有骗我吧?”
谢漼心道,可算是愿意唤爹了。
“爹怎会拿这事骗你?”
“不然我为何要烧这牌位?”
“她仍在世间。生而立牌,活人受供,乃是不祥之举。”
谢璋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娘在哪里?”
谢漼:“她在昆山县。”
“恒哥儿莫急,我自会带你去见你娘,只有一事,我得提前告知你。”
谢璋:“何事?”
谢漼开始给他打预防针:“你娘既已转世,这一世,你们的母子缘分便已尽了。”
“如今你对她来说,已是陌生人了。”
“若她不愿认你,莫要伤怀。”
听到这话,谢璋的眼睛暗了下去。
谢璋耷拉着脑袋,许久,才问谢漼:“……我不能叫她娘了,是吗?”
谢漼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脑袋,应了一声。
谢璋虽心里难受,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
“那我何时能见她?”
谢漼:“再过几日便带你去。”
谢璋点了点头。
谢漼伸出手,去拿牌位,谢璋连忙抱紧了,目光警惕。
显然是还没完全信他的话。
谢漼道:“恒哥儿,爹方才不都与你说了,生者享祀,是犯忌讳的。”
谢璋:“等我见到娘,再给你。”
很快,寻真便收到了消息,谢漼会带着谢璋在她下一个休沐日来。
谢璋知道了出发的日子,日日殷切期盼,脸上也有了笑。未料事出意外,父子俩出发当日,苏州城外三十里,突发盗匪劫掠,形势十分严峻。行程不得不暂行搁置,谢漼迅速调配人手,传下命令,先调集城中全部衙役、捕快过去,再派人快马传讯驻军,前去剿匪。
谢璋满心期待了许久,没想到被这场变故拦住了脚步,但见谢漼整宿忙着对付盗匪,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
就这样过了七日。
谢漼道:“爹眼下无暇分身,恒哥儿可愿自己一人过去?”
谢璋毫不犹豫:“好,我自己过去!”
谢璋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谢漼不放心,便将府中武艺高强的人都拨给他,让永望带着他去昆山县。
寻真也收到信,得知苏州城外遭盗匪袭击,他们被绊住脚步,见面时间另行安排。
谢璋独自一人出门,没有丝毫害怕,一路上反倒兴奋不已,等永望告知已到昆山县,他便时不时掀起车窗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娘的转世便在这里生活了……
也不知,娘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到了客栈,永望将床铺收拾好。
谢璋道:“永望,你今日便带我去见娘吧。”
永望:“恒哥儿,小的还未去传信呢,还得问问,她何时有空。”
谢璋:“那你先带我去看一眼,我远远地瞧一眼就行,保证不打扰她,好不好?”
永望便带谢璋去了,马车停下后,永望给他指了指,一处临水小院。
“那便是她的住处了。”
谢璋探头望去,看不到人,于是按捺不住下了车,走到小院门口,掩在一棵树后,往里望去。
那门虚掩着。
谢璋又小心翼翼地走近,放轻脚步来到门前,从门缝往里瞧。
还是看不到人。
烤肉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
谢璋听到了三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孩子的声音。
此刻,寻真和甄凌、苏小蝶正在院子里做烧烤,苏晓被放在一旁的婴儿摇车里,咿咿呀呀地哼唧着。寻真吃完了,便去逗小孩。
苏晓躺在摇车里,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爱极了。
寻真将她抱起来。苏晓已认识她了,主动贴过来,靠在她胸前,脸蛋软乎乎的。
“晓晓怎么这么可爱呀。”
寻真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苏晓的脸颊。
“……哥哥!”
甄凌忽然唤了寻真一声。
寻真转过头:“怎了?”
视线掠过门口。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小男孩,那脸孔莫名熟悉。
寻真抱着苏晓,与小男孩对视了好几秒。
小男孩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寻真愣住,那是……谢璋?
永望坐在马车上,见谢璋回来了:“恒哥儿,可见到……”还没说完,看到谢璋的神情,便把话咽了回去。
谢璋双手紧紧攥成拳,一步步朝他走来,垂着眼。
仔细看着,分明忍着泪呢。
这是怎了?
可是姨娘不肯认恒哥儿?
谢璋一言不发地爬上马车。
永望问:“恒哥儿,咱们回去了?”
车厢内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苏小蝶疑惑问道:“刚才那小孩是谁?是大人认识的人么?”
她心想,瞧着那孩子,倒有几分像县丞大人呢。
寻真:“……应该是走错了吧。”
回了客栈之后,谢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永望不放心,多次敲门,问谢璋要不要用饭,谢璋每次都说不要,还不让他进去。一个时辰后,谢璋终于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自己将东西收拾好了,对永望说:“永望,我想回去。”
永望瞅着谢璋眼神灰暗,像是遭了极大的打击。
“恒哥儿若是要回去,不如今晚睡个好觉,明早再走?”
谢璋摇摇头:“我现在就走。”
谢漼听说谢璋回来了,有些惊讶,按行程算,怎么也得再过一两天才能到,这是一到昆山县便折返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谢漼从大堂出来,往门口走去。
马车停在州府衙门门口,小男孩从马车上跳下来,直直往里走,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着些女子首饰。每回谢漼买饰品,谢璋也会挑一些。这次去见寻真,便都带上了。
谢璋两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拳头。
待看见谢漼,加快了脚步。
回来这一路上,谢璋都强忍着,可当走到谢漼面前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仰头看着谢漼,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瞬间哭成了个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