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一九
谢漼垂下眼,幽深的眸子锁住她,喉间溢出沉重急促的喘息。
寻真又问:“……你还好吗?”
谢漼冷汗簌簌,胸口一阵连着一阵抽疼,眼前发黑,朦胧模糊。
他竭力忍下,咬紧牙根,定眼看去。
眼前的雾气散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面容,竟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了。
谢漼不敢呼吸,不敢眨眼。
“谢漼,你——”
下一瞬,谢漼将她紧紧拥住,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
寻真被裹入一个炙热的拥抱。
他拥着她,手掌抵在她后背,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碎裂的心,好似在这一刻一片片归拢起来。
数年间,她出现了无数回,只有这一回是能抱住的。
“真儿……”
梦呓一般,他低低地唤。
虽是深夜,但难保不会有人撞见,寻真很快回过神来,想要推开谢漼。可谢漼抱得死紧,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寻真的手绕到他背后,拍了下:“我们先进里面吧?万一被人看到了……”
谢漼恍若未闻。
寻真又唤:“……谢漼?”
腰间的桎梏松了些,寻真趁机推了推。
这一下,推开了。
檐下光线昏暗,两人近在咫尺。
寻真仰头看去,见谢漼眼中的混沌渐渐褪去,似是恢复了一些清醒。
却默不作声,仍直直盯着她。
寻真呼吸一滞,眼神瞥到一边:“先进去吧……你能自己走吗?”
谢漼依旧不说话。
寻真:“……我扶你进去?”
谢漼终于轻轻应了声。
寻真揽着谢漼的腰,将他扶进屋里,关上门,接着又点了烛。
屋内亮堂起来,对上谢漼的视线,寻真的心突地一跳,下意识抓了抓头发,然后又有些局促地放下手,揪了揪衣角。
令人窒息的沉默。
寻真率先打破僵局:“……要不我叫永望过来?”
谢漼的声音有一丝哑:“不必。”
这么一番折腾,寻真身上又全是汗了。
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风。
谢漼的胸腔起伏着,沉沉呼吸。
那声音又沉,又重,明明还隔着几步远,那热息却仿佛直接扑上了她的脸,烘得她脸颊发烫,整个人愈发燥热。
几乎呆不下去了。
寻真:“你方才是……犯心疾了吗?”
谢漼凝视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寻真想问些什么,唇动了动,话在喉中打转,说出口却是另一句:“那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喝药?你给我药方,我叫人去给你煎吧?”
谢漼:“不用。”
这样,没法聊下去了。
寻真哦了一声,一抬头,又撞上谢漼的目光。
他一直盯着她。
寻真:“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没答。
寻真坐立难安,犹豫片刻,还是出去了。
轻轻关上了门。
寻真往自己屋子走去。快到门口时,突然想起那水盆,落谢漼房门口了。
寻真踮着脚尖,小跑回去,走到谢漼屋前,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蹲下,小心翼翼地捧着水盆回去。
寻真擦了身,非但没有凉下来,反而更热了。
在竹席上辗转反侧。
寻真咬着唇,想起方才在檐下,谢漼的脸上全是汗,脸部的肌肉似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进了屋,等点上烛后,寻真好像看到,他的唇色隐隐泛着紫。
谢漼的心疾,恐怕比她想得更严重……
这么想着,寻真更睡不着了,于是披衣起身,去外院将永望叫醒了。
永望听了,急忙奔向谢漼屋子。
寻真跟了过去,看着永望叩开门,走进去,便稍稍放心,回屋了。
屋里。
谢漼正坐在桌前,执着一本书。
“何事?”
永望:“甄大人叫我过来,说您方才心疾犯了。”
谢漼垂眸,定了片刻,昏黄烛火落在他脸上,睫毛下方,投下层层叠叠的阴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谢漼:“无事,你下去吧。”
永望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永望:“爷,可要按先前的方子,去煎了药来?”
谢漼:“不必。”
谢漼摆了摆手,永望便退下了。
永望离开时,又往寻真的屋子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寻真便去水车群施工现场督工。
水车群试点成功,便开始大面积铺开了。最近天越来越热,雨量也很少,寻真想起谢漼之前观测的天象预言。
难道真被他说中?
不过,将水利设施建设完善了,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旱情。
烈日当空,寻真见民夫们挖土、运石,个个被晒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当即调整了施工进度表,延长工人们的休息时间,还特意安排人做冰镇酸梅汤,免费发放。
中午回官舍,用完饭,寻真去找谢璋。
寻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关上门,朝谢璋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
谢璋见她神
色凝重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寻真压低声音:“小恒,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愿意如实告诉我吗?”
谢璋:“娘问吧。”
寻真:“你先答应我,只要是你知道的,都会跟我说。”
谢璋没有犹豫,认真地点头:“嗯!”
寻真:“你爹的心疾……是什么时候得的?”
谢璋抿紧了唇。
寻真:“小恒!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了!”
谢璋思索片刻,爹的确没有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娘,于是嗫嗫嚅嚅道:“爹的心疾,是娘……”说着,又觉得不对,摇摇头,“是假的那个……”
谢璋皱眉想了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说法,小声道:“……是我五岁生辰那会儿得的。”
寻真怔怔的。谢璋瞅着她的脸色,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忐忑不安,紧张唤了一声:“娘……”
寻真又问:“那……你爹的心疾,是不是很严重?”
谢璋又想了会,摇了摇头。
寻真:“不严重?”
谢璋:“嗯,不严重的……爹每年也只有这几日会喝药,等到了八月,天凉快了,便没事了。”
寻真想起昨日,谢漼的唇都隐隐泛紫了,怎可能不严重?
不过想想也是,谢漼怎会在谢璋面前显露病态,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担心呢,定会遮掩几分病情的。
谢璋:“娘,你就放心吧,爹没事的。”
寻真揉揉他的头:“嗯。”
谢璋:“娘,你还有别的想知道吗?”
寻真摇摇头,刚要起身离开,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