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跃然
一直到了此时,摊子上的其他客人,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有人大声惊叫,四处躲闪。
有人喝斥着拔出随身兵器,要同那杀人者搏杀。
不远处,正吃着油炸糕的女郎,正是一点也不落地目睹着这一幕。
她目瞪口呆,嘴里的糕饼都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杀人,她才这么惊骇。
而是,那个拿刀杀人的,竟然是他!
是和寒梅在一起的少年!
她是再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少年,清瘦柔弱又怯懦,还没了一只手。竟然会这般的杀人不眨眼!
而杀戮还在继续。
靠墙的两张桌上,原本有八个人。
开局就被杀掉两个,现下还有六个。
这六个人,似乎也都不是寻常人。
其中三个人护着一个年长的在中间,另外两个奋力上前,挥刀向少年杀去。
而之前险些倒在滚烫大锅里的寒梅,在被摊主推到一边时,仿佛被吓得失了魂一般地托住了桌沿,此时却也倏然抬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挺剑加入混战。
这一对年轻男女,虽然一个只是女子,另一个还有残疾,武功招式却是极为凌厉,还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那两个同他们对阵的,虽然是练家子,也被杀得手忙脚乱。
见状,那三个人就护着当中的男子,要先离开这个险地。
而寒梅和少年两个,见状招式越发的凌厉。
寒梅甚至在百忙中一抬袖,冲着这四人放出了一蓬暗器。
这些暗器在夜里蓝光微闪,一看就是带着毒的,却是牛毛细针,如风卷细雨般,无声无息地飞射而来。
哪怕是三个人都挡在男子身前,挡去了大半的细针,那男子也还是中了几针。
显然,他需得快些离开此地,迟则没准有性命之忧。
而且万一这毒没有解药的话,就算他们能平安离开,也逃不出毒发的结局。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就下了决定。
一人护着主子离开,另外两人上前,誓要将这妖女拿下。
这四人分成了两拨,一人护着中年人,急急朝前奔去。
这个时候,巷子里的人群,已经发现了这边摊子上的混乱。
顿时惊叫连声,四散奔逃。
只要他们两个混入人群之中,那刺客,自然是很难再寻到他们的了。
一旦出了这个巷子,坐上他们来时的马车,自然就算是脱险了。
摊主抱着头,守在自家的大锅跟前,连连顿足哀叹。
显然,经了此事,他这卖卖,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不光做不下去,还有可能被牵连关进大牢。
而四散奔逃的路人,看到这一幕,自然也没人有闲心替这摊主喊一声悲催。
可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就在中年人被护卫拖着,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竟然飞起一脚,将护卫踢倒,双手一拽,就把中年人按倒在了大锅之中。
中年人的惨叫,被埋在了滚烫的骨汤之中。
不过摊主倒是干脆利索,一膝顶在中年人的腰眼上,腾出一只手来,操起厨刀,手起刀落,中年人的头,就滚落进了锅中。
大锅下头的炉子还在燃着火。
没用十息的工夫,原本骨汤的香气,就混杂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而这最后诡异的一击得手,正激战着的双方,瞬间都停下了动作。
摊主踢开了断头尸首,换刀为勺,捞起了锅里的人头,如同早就排练好一般,盛进了一个布袋之中。
第238章 预言预先推演。
如此变故,让整条巷的人,都惊呆了。
而中心人物被杀,让护卫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傻了。
他们心里最是清楚,他们的主家是什么地位,而护卫不力,他们这些人,又都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他们的动作,都不由得停滞了。
而这也给了行刺的这些人逃走的良机,数声炸裂,几蓬烟雾爆出,原本就昏黄的巷子里越发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刺客们逃走了!
此时距离天亮,也不过还剩下两个时辰而已。
但就是这两个时辰,游嬉坊旁游嬉坊,歌舞女郎、断手少年、馄饨摊主三名刺客联手,割下了一个大人物的人头,还把那人头放在大骨汤里煮过又带走的惊险离奇又恐怖的故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海城。
是哪一个大人物,被人用这般的法子给割去了头颅?
坊间人几乎把本城中那些个最爱到游嬉坊里逍遥享乐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给推测了个遍。
大人物会挤身在全是平民的小巷子里,吃平民们常吃的小食么?
还别说,若是别处,那些个富贵老爷公子,许是不会,但在海城的游嬉坊,这实在是平常。
毕竟,游嬉坊这一带,是玩乐的福地,享受的仙乡,就连附近小巷子里的小食,也是全大夏朝最美味的。
也就是因此,许多高官显贵,都会在游嬉坊中享受一番之后,再微服出行,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尝一尝平民们的美味……当然了,身边的侍卫那是少不了的。
从前那些高官显贵们这般,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谁能想得到,这一出,就是个劲爆惊悚的。
而等到了天亮后,这位大人物的身份,也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全城尽知了。
之前城中人都在猜测,那三个刺客就算要刺杀,为什么不直接杀完人就跑?为何还要多那么一道割头水煮的的动作?
要知道那大人物可是带了七位护卫的。
就算七位护卫上来就被杀了两个,那可是还有五个护卫呢!
这五名护卫,完全有可能拼着性命,将这三人都留下啊!
多耽误一息,就少了一息逃走的时间。
而他们那多余的动作,除了泄愤之外,毫无意义。
但天亮之后,从城北进城的人们,惊恐地发现,那北城门上,一个人头高悬旗竿之上,旁边还挂有白幡,白幡上两行血字。
鱼游于沸鼎,燕巢于飞幕。
副相洪之吉,亦是如此矣。
那个被割下了人头的大人物,竟然是本朝的副相洪之吉!
本朝设两相,正相周檐,七十有二,年事已高,不过是个占位置的木胎泥塑而已。
副相洪之吉,才是大夏朝实权的重臣。
自打十年前大夏的东北边境被东虏国侵边起,大夏朝战事连连失利,而朝堂中,也分为了主战派与主和派。
副相洪之吉,便是主和派之首。
正是因他立压主战派,定下了防御亲和为主之策,那东虏国便步步进逼,将大夏的东北十八城,都蚕食殆尽。
这十年来,东北十八城的子民,或丧命敌手,或南下逃亡,深受流离之苦,多少在十八城中安居乐业甚至是家业富裕的,南下后,都变得身无分文,只能靠出卖苦力为生,有时还会遭受本地人的白眼和欺压。
洪之吉最出名的一句话,便是:鱼游于沸鼎,燕巢于飞幕。
那时宁城被屠杀,八万百姓无辜惨死,消息传到离海城只有百里的京城,全朝上下,无不惊骇痛哭。
主战派大将指着洪之吉痛骂,指责他拖前方将士的后腿,怯战畏缩,贪污弄权,以至大夏边城百姓惨死。
而洪之吉却狡辩一番,说出了以上那句话。
意思是大夏朝疆土这般辽阔,那宁城人生在宁城,丧命于此,也是他们的宿命,与主战主和有何相关?
这般无耻的话,寒了多少北地百姓的心?
但就因为洪之吉早年曾经做过皇帝的伴读,是皇上的心腹,因此哪怕洪之吉这话无耻又冷血,也还是没有半点惩罚,不过换来皇上一句轻飘飘的训斥而已。
想不到,这洪之吉,居然微服私坊来了海城,又在游嬉坊被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悬首于城门北向,显然正是为了替东北边城百姓出一口恶气……
那三名刺客的来历身份,也被城中百姓给传得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但甭管传得有多离奇,三人的来处,却是一致的。
他们都是宁城之难的幸存者。
江管事看着未完待续这四个字,思绪不由得有些发散。
这金瓯缺,写的是某某虚构的朝代,可为什么显得如此真实?
仿佛史上当真有这么一个朝代,一边艰难浴血抵抗外敌,一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两边就像是被人为地分割开来,成了两个天壤之别的国度。
明明那外敌是东北的东虏国,那东虏国本是离着大夏朝很近的小岛,自岛上乘船渡海登陆,先行占据数个半岛和小岛,慢慢发展生息,待站稳了脚跟,便开始蚕食大夏王朝。
这大夏朝中还分着什
么主战派和主和派……这岂不可笑。
外敌都把刀子架到脖子上了,还能有主和派?
这要怎么主和?
跟话本里洪相那般,主张送粮送银送女子,好签下休战盟约,换来东虏国半年消停,然后第二年再卷土重来吗?
江管事把视线从那四个字上头移开,忍不住又转回到那场刺杀的片段,将那摊主割头下锅的一段,又回味了几番,只觉得心中有种刺挠的畅快。
好个白发樵夫!
心忧国民,深谋远虑,唯恐我大魏朝中,也出了这种臭名昭著的主和派,是以抢先叫破,将这等奸贼行径后果,做了预先推演,让但凡看过此话本的,便都知道这奸贼的丑恶嘴脸,卑鄙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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