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别管他们目的如何,在这一刻,他们俩是密不可分的同党。
——
次日,永安第一次上了早朝。
金銮殿还是原先那个金銮殿,龙椅高摆在台阶上,龙椅右侧靠窗摆着一个帘子,后面是太后的位置,下面两侧站着文武百官。
永安不能坐皇位,所以她坐在了母后的帘后,将李观棋教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帘后的桌案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旁还放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话。
这是永安给自己打的小抄——母后啊!您是知道永安的,永安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打过小抄啊!现在倒是努力起来了。
说完之后,她自己有片刻的僵硬,迟疑着看向窗外。
她又想到了知鸢,如果知鸢在这里,会夸赞她吗?
但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青铜铃被风吹动,她掐着自己的手指,又回过头来,隔着帘子看其下百官。
她在看他们,他们也在看她。
金銮殿下站着的大臣们看着年轻的长公主,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太后的影子。
她很生涩,也很笨拙,但是却不再是一团愚昧的血肉,不再是挥霍皇室光芒的废物,她努力的往朝政里掺了一脚。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弟弟,她的母后。
一直只知道美色的长公主突然站起来了,对于保皇党来说是个好消息,他们拼命撑住长公主,阻碍寿王进京。
在这一刻,以韩右相为首的保皇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忠臣良将”了,因为他们确实在阻碍这个王朝继续分裂。
朝堂之事便是如此,上一刻还是大奸臣呢,一转头就摇身一变成大忠臣了,忠忠奸奸,说来说去,不过时局罢了。
而李观棋,也在这时平步青云。
他凭着之前对长公主的帮扶,眼下在长公主府正得重用,又因为长公主站队保皇党,所以顺势被保皇党接纳,正式踏入朝堂。
当初他想要前途,削尖了脑袋往长公主府里钻,琼林宴上那些人对他的不屑和讥诮似乎还历历在目,但谁能料到,不过短短几日,便是风起云涌天下变幻,他攀着贵人的裙角,爬上了云端。
保皇党兜兜转转,暂时不知道给他安排什么职位,又看他出身公主府,干脆给他塞到了控鹤监去,叫他暂代左控鹤一职。
这大概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寿王进长安”了,林元英不在长安,就提拔另一个人暂代林元英的位置,到时候林元英回来了,俩人谁能赢谁留下,至于打成什么样——嘿,各凭本事啦。
倒是李观棋,在接到任命左控鹤的消息的时候,站在金銮殿中恍惚了一瞬。
左控鹤——
听到这三个字,他仿佛忽然被拉回到了大别山。
幽暗的厢房,身上捆绑的锁链,带着伤痕的身体,铜镜中男女莫辨的脸,他在昏暗中回眸,看见门口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如水一般的白色绸缎,上以银丝朱线勾出一只云鹤,她的眉眼在昏暗中看不清,唯有那张艳色的唇无比清晰,轻轻一挑,便带出几分讥诮。
她没有杀他。
无数次他都以为他会死,但她只是将他玩了一遍又一边,然后像是玩腻了一样,毫不留情的将他踢掉。
他应该恨林元英的。
他遭受到了屈辱,被玩弄,被抛弃,甚至被打,但是他的恨好像又有些奇怪,不像是恨,更像是在某种幽暗的角落里生出来的青苔,潮湿的,寂静的生长着。
在过去很多个夜里,他醒来总觉得身子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但摸一摸,又好像都在,他只能压下那种古怪的感觉。
他没尝过什么“独妇幽怨”的滋味儿,只粗暴的将这些划分到恨里去,然后强迫自己把这些忘掉,再继续按照世俗的目光、昔日的理想一步一步往上爬。
直到现在,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想忘掉她,偏偏却又忘不掉。
昔日太后近臣,今日公主下属,他和她的命运诡异的重叠纠缠在一起,以后,别的人提到林元英,就都会想到李观棋了。
他心底里的青苔开始疯长,滋生出一种扭曲的满足感,青苔之中冒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语,他细细去听,但却又听不见了。
“李大人莫要担心旁的。”金銮殿上,见李观棋久久不曾言语,韩右相含笑安抚他:“你性情温和,又是正经科考上来的,哪里是那种阉党人物能比的?纵然日后林元英回来了,本官也会保你前途无忧。”
李观棋兀的回过神来。
他知道,韩右相以为他发呆,是在怕跟林元英争抢官职,但他自己清楚,他不是。
林元英根本不会回来了。
当初在大别山,林元英左右倒戈,两边腰子都让她捅穿了,林元英在长安早就没地方了,只是因为大别山的人被廖家军控住了,所以消息传不过来罢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恶人,看谁不顺眼捅一刀,捅完就走,他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她的去路,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消遣,无关紧要。
李观棋只觉得胸膛中的阴湿潮冷之意又浓了一些,连带着语气都跟着放轻,飘忽忽的落下:“多谢大人提携,属下铭记在心。”
两人言谈之间,言笑晏晏的出了金銮殿。
金銮殿外,晚秋风飒飒。
狂风吹响殿外青铜铃,又呼啸着卷到天边,直奔长安城外而去。
风之疾,人力不能及也,它们裹着长安檐下青铜铃的余韵,吹到遥远的战场上去,要去问一问友人如何。
——
这一日,晨起雨停之后,宋知鸢带领粮车从王家村中离开,去追前面的北定王。
北定王全军前进极快,直到洛阳城外二里地后开始扎营。
二里地这个距离是最好的,因为洛阳这个地方,不靠山不靠水,二里地这个距离方便缩短战线、控制交通、包围洛阳。
江北、西洲、东水、南疆这四边的兵力都在五到十万左右,南疆刚打完,估计也就剩下三四万,守城都不够 ,来是来不了的,江北兵力常年维持在八万,眼下拨过来四万,正在路上。
而整个西洲的兵大概十万左右,眼下在洛阳城的兵大概一万多左右,现在,西洲兵正在往洛阳赶,但能来多少人、又要走多长时间的路也是未知。
因为战乱,北定王手里的情报网也断了,不知道西洲具体情况,他只知道,他江北的四万大军还要七日才能到。
他要七日,洛阳大概也要七日,所以明日的宣战,估计也就是几千人打一打,攻城是攻不下来的。
耶律青野安营扎寨之后,就亲自去附近勘察地势,一直忙完晚间才回来。
——
是夜。
耶律青野刚回到营地里,远远便看见一队粮车正在卸粮进营,他骑在马上左右一扫,远远看见两辆马车正停靠在营地中。
是之前落到后面的粮车跟上来了。
耶律青野的眼眸在马车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看沾满泥土、被石子磕的不再平整光滑的车轮,看暴雨之后被润湿后又干涸的车帘,那一双眼在车上看了又看,像是要透过这一层薄薄的木板,看看里面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从长安出来的娇娇姑娘,就因为喜爱他,便陪他千里奔袭,硬要钻到这战场上来吃苦,不知道会不会掉眼泪。
高头大马绕着马车瞧了两圈,眼瞧着里面的人该出来了,耶律青野反倒不肯在这绕了。
这样眼巴巴过来等她,好像是他多盯着她似得。
他是不可能拉下那层脸皮来的,所以明明相见但也不肯停,只是绷着筋肉打马便回了帐中。
但是他人回了帐中,魂儿却是飞到了外面去,在帐中等了片刻,不见人来他这头,便道:“军中粮草如何?去叫太仓属令来回话。”
外面的亲兵赶忙低头应下。
上位者的爱有时候难免带着权势压迫的气息,你主动那皆大欢喜,你不愿意他就想办法让你主动。
亲兵的消息送到宋知鸢那处的时候,宋知鸢刚安排人将粮车卸下来。
昨日冰雹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也没将她砸死,但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再爬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就像是断了一样,下马的时候身上酸痛极了。
她慢腾腾的动一动,挪一挪,从马车旁边挪去了北定王的营帐中。
——
北定王的营帐在整个军营的最中心,帐篷极大,几乎与半个宫殿前厅一般大,帐内摆着四盏青铜鼎火把,里面燃放上好的木头用以取暖、照明。
帐内铺满厚厚的地毯,在最高的主位上以地毯堆叠起来一个高度,来做台阶,又在地毯上摆着一个桌案,北定王便在桌案后办公,在下方,则在两边对立设了几个桌案。
看起来和金銮殿一个规格,只是小了很多倍,看样子是北定王素日里议事的地方。
在帐篷的后方,用简单的帘子挡了一块,后面应当是摆床的位置。
宋知鸢从帘帐外步伐缓慢的挪进来时,正瞧见坐在案后的北定王看手中的战报。
火光在他面上跳跃,将他锋利的眉眼照出几分凌厉的模样,看上去严肃认真。
他一定是瞧见她了,宋知鸢知道的,可他不抬头,只垂着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手里的战报。
宋知鸢一眼瞧过去,就知道他又在这里“嘴硬”了。
她这个人是他叫来的,但肯定不是他想叫的,他只是想问问粮草,问问天时,问问生没生霉,问问布局,反正不是想见她。
原先没摸清楚耶律青野脾气的时候,宋知鸢还真被他唬住过,但现在摸清楚了,才知道他只是好面子死撑。
眼下再看他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竟然能从他冷峻的眉眼中看出几分可爱来。
这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故作矜持的大猫,表面上威风凌然八方不动,但实际上,只要顺着他的皮毛轻轻地一抓挠,他就会迫不及待的弓起脊背,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但他嘴上依旧不会承认的,这只大猫只会冷哼挥一挥爪子,说:“本王只是见你可怜,给你个机会,勉强叫你摸上一摸。”
简直更可爱了。
他紧绷极了、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但实际上,只需要轻轻一勾就够了。
宋知鸢踩着短靴走过去,走到他近前时,人骤然放软了身子,往他怀中轻盈的一钻。
耶律青野坐在案后,人瞧着是在看战书,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但宋知鸢钻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臂顺势向上一抬,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的抱在怀中。
“在忙公务。”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训斥,带着一点淡淡的不耐烦,但身体可诚实的很,手上已经将战书放下了,用肩背撑着她的身子,抬眸道:“才不过一日不见,便这般想本王?”
宋知鸢看着他的脸,心想,又开始死鸭子嘴硬,她三句话就能把他哄的找不着北。
那白而软的姑娘向他的怀抱中一挤,将面颊埋在他的肩膀上,语调轻柔柔的撒娇:“一日不见王爷,在鸢鸢眼里已是三秋啦。”
耶律青野不屑哼笑。
小小女人,如此粘人,离了他可怎么活?
她本是叠坐在北定王身上的,北定王则是跪坐在小几坐上的,她一压过来,北定王干脆顺势往后倒去,两人便你压着我,我抱着你,倒在了案后厚厚的地毯上。
软香温玉在怀,耶律青野自己觉得今夜帐中生春。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才转瞬间,宋知鸢身上的腰带就松了一截。
凉意顺着肌肤落进来的时候,宋知鸢打了个机灵,连忙推他,道:“还没沐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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