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也
很静。
徐行与余刃走了片刻,终于发觉有哪里不对劲了。
她此前无论是和小将还是徐青仙一同走路,双方都是并肩前行,很是自然,但唯有余刃,要么就站得不远不近,状似无意,要么就化作飞禽走兽,暗中窥视。然而,现在这种唯有两人共处,没有其余人的情况下,他向来都是退她半步紧紧跟着,只有用余光才能瞥见他的面孔。
这样,说是跟班都有些不吻合,徐行总感觉在哪见过……
那验谎的小小道士正是这么跟着玄真子的!
只是那小道士才几岁,又不爱说话,如此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师尊还能说上一声师徒情深、天真烂漫。你余刃人长得快一门那么高了,是想干嘛?
罢了。徐行打开驿阵,全然将庄乐山说的话当做耳旁风,找到【好人难当】,又发去几条灵信:
【徐行:一无所获。】
【徐行:好人兄,我还有话要问你,下次在哪方便见面?】
“你要问他?”余刃随口道,“不如问我。”
徐行道:“你好似也对这些事不很懂啊。”
余刃道:“此一时彼一时。这种东西,难么?你尽管问就是了。”
好大的口气,不知这几日私下里是如何的挑灯夜读,再努力一些都能去尝试参加一下灵境共议员考试了。
徐行稍给他一点面子:“狐在北,那另外四门,你有什么头绪么?”
余刃嗤道:“只要有水域,蛇族就可生存。不过,白玉门往南,多是大江大湖,那边蛇族泛滥,蠢东西多,烦得很,连住个水潭都要自封个‘臭水潭王’……也不动脑子想想,水中是它称王么?”
看来他是当真很嫌弃蛇族了。
“黄族,大多在无极宗西北边驻地。天赋为‘超忆’和……”余刃又是很厌烦地恹恹道,“‘伪装’。”
“伪装我理解,就是字面意思。”徐行道,“超忆是怎个说法?”
余刃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它都会记住。但,也有副作用,便是记忆的断离和空缺。也就是,极有可能你半月前告知它一个重大消息,它转眼就正好只缺失了那句话的记忆——但它们非常狡猾,会通过言语矫饰,让你难以察觉。不要靠近为好。”
徐行道:“白门呢?”
余刃道:“昆仑多山,西南部更是多山多丘陵。白门的天赋传说为‘自愈’和‘逃跑’……太过神秘,很难见到。”
“不差。”徐行又笑道,“那,灰门呢?”
余刃看着她,也不由微微笑道:“小老鼠,自然是四处跑了。天赋是‘直觉’和‘潜行’。曾有两只闯入我殿中,偷我的鲛……偷我的油,被发觉了就装作自己是普通鼠,听不懂话。我把它们放在竹轮上跑了一会儿,放走了。”
“嗯嗯,你真体贴。”徐行笑眯眯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顶着这张脸多久?”
余刃:“……”
寂静间,余刃面不改色道:“其实,比起挖坟,我另想到一法。”
“你以为这招对我管用?”徐行上前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王八拳打得他嗷嗷叫,“你还想祸害我的名声到什么时候?虽然我不是那么在意身外之名的人,但也不能太离奇了吧?等下没人愿意帮我了怎么办?”
神通鉴默默道:“庄乐山就不愿意帮你啊,对你又没有什么影响。”
余刃捂着被揍的地方,无辜道:“我又不是故意。况且,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徐行:“什么来不及?”
余刃:“现在我换一张脸,他们也只会说你做贼心虚,定是确有此事,风言风语一概为真,这样盖棺定论了,真的好吗?”
徐行当真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辣手就揪他发尾,面无表情道:“这不是都因为你?”
神通鉴:“啊呀,别揪了,别揪了,看着就疼!”
徐行:“还有你!给我死来!”
神通鉴:“哇啊啊啊啊啊!!!”
早点摊已然开了,诸多卖面片汤的小摊贩在那探头探脑,还以为又是哪两个仙长在斗法。嚯,动静这么大!结果一看,又好像是两个小情侣在打闹。真是糊涂了。
“哼……又是我不好了。”余刃笑意未泯,云淡风轻,丝毫不狼狈,甚至还有空再给自己续一顿打,“那你现在和我这般待在一起,至少能解决一个误会。那便是你只是喜欢长成这样的,不是喜欢老的。”
太有道理了。神通鉴都差点被说服了!
余刃:“而且九重尊本就不老。他只是活得稍有些久罢了。”
这还不老谁老?够了。徐行得想点别的办法治他。先办正事要紧,她道:“你说的另一个方法,是什么?”
余刃道:“六月十九,观音大士成道日。”
“此处再往南,便要正式进入少林管辖地界了。东部世家有一个历史久远的传统,点长明灯。但凡一个家族还有一人在世,都会逢十年去点亮一次佛前灯塔。”
这的确有可能找到线索。徐行道:“但少林开放也只开放前殿吧?那些记录着世家族名灯塔的,定然在佛寺深处。”
余刃:“既让我们进去,又分什么前殿后殿?”
徐行:“也是。少林没说不能进后殿。”
神通鉴:“……一般人都知道不能进去吧?!!”
徐行爽朗道:“法无禁止皆可为啦!”
如此,便要定下行程,在六月十九前抵达少林即可。另一方面,自永定国乘法器回到穹苍,路上至少需要半月,直到那时,绝情丝之事或许还要重启,她要尽快抓到那位常青的把柄。
“太阳出来了。”余刃道,“回去么?”
直面太阳确实让她眼睛不大舒服。徐行走了几步,忽的想起什么,道:“对了,还我。”
余刃步子一停,若无其事道:“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我记性还没那么差。”徐行伸手道,“我的指头,你藏起来干嘛?还我。”
“什么‘藏’……”余刃却道,“我先替你收着。况且,它对你已经无用,对我却是很有用。”
徐行不解道:“什么用?”
余刃自下而上仔细觑她面色,似乎怕她当真发火,见势尚好,于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黑色半掌手套的小指中,此刻却悄悄鼓起来了。只是,不太适配的样子,需要用什么东西来捆着。徐行刚想说没必要硬融,就感到自己的手传来一阵强硬的撕扯之力,她的小指不受控制地朝余刃的小指碰去,不断试图找回原先的躯体,两人的手侧就这般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余刃抬眼,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莞尔一笑:“这样,你就可以随时知道我在哪里了。”
第67章 蛇王常青此人,危险!
徐行试着往回一扯,意料之中,牢不可破,两人的小指就如吸铁石一般紧紧靠在一起。
她道:“是我随时可以知道你在哪里,还是你可以随时知道我在哪里?”
“冤枉。”余刃微微睁大了眼,好似被安了个天大的罪名,“我的半指,已是你的了。所以,我是感应不到它的。”
徐行道:“那我感应你的时候,你不也知道我在哪了吗?”
余刃叹气,摇头道:“这一点点好处都不愿给我……”
又来了,在那里装可怜。徐行道:“松手”。他便乖乖松了,笑意盈盈地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来来往往的人渐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徐行做贼心虚,总感觉看她的人有些多,神色都怪怪,好似在编排她这段又老又小的传奇恋情。
“不行,此处不可多待。”徐行摸着下巴道,“迟则生变,立刻前往少林。”
神通鉴道:“怎么搞得你跟什么通缉犯一样??”
“哦!哦哦!”有人过来,对她喜道,“你不是那位,煎饼仙人吗?怎么这几天都不开摊啦?”
……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原是因为煎饼!徐行心想应当是自己每次都将肉馅塞满的缘故,潇洒挥手道:“下次吧。下次。总有机会的。”
余刃吃吃笑道:“煎饼仙人?有趣。”
那人才发现似的,喜道:“煎饼仙人公,你也在哦!”
余刃:“……”
徐行似笑非笑道:“走了!正巧,再往南便是穹苍少林管辖范围接壤,那地方定然会设一个监察署。尸体都运到那儿去了,不知被灭迹了么?”
二人走了趟监察署——当然,不是从正门进去的。那一百具尸体果然齐刷刷不翼而飞,不知被装进了
哪个芥子空间。最后的调查结果也不出所料,那只是个无意义的纹路,也没有什么世家,尸体无非是长宁府那些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无外伤是因为用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直在地下用极寒阵法冰冻着,所以也分辨不出前后死亡的顺序,简而言之,盖棺定论,都怪郑长宁。
虽说仍是颇多疑点,略有蹊跷,但能自圆其说便够了。就像所有人都期盼故事的结局是完满的那样,真凶早已不在人世是最好,还省去三两提心吊胆。
早先监察使们来的时候徐行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未多做停留,余刃将他那仙鹤法器召来,二人一路往南而行。
刚上鹤,徐行又察觉到了久违的眩晕,霎时又在露台上摊成一饼,无言道:“每次都要这样适应?总不能去哪都御剑而行吧,太烧灵力了!”
她在仙鹤之上,连字都看不太进去。虽说本来也不怎的能看进去吧,毕竟上一本完整看完的书还是《我和师太那些年》。无法,她只能闭目转移注意力,手一下一下掂着剑柄。
神通鉴忧心忡忡道:“你让余刃帮你仿造绝情丝,他可靠么?会不会一眼就被认出来啊?”
徐行道:“小鉴啊,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四掌门了?童子罗盘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再以假乱真,别人看不出,她不可能看不出。若是一眼没认出来,那她也不用干了吧。”
“什么童子罗盘……”好诡谲的用词,神通鉴傻道:“啊??既然知道会被认出来,为何还要伪造啊??”
“我是这样想——”徐行张了张口,又一时发懒,随意道,“现在懒得解释,你再想想。”
神通鉴:“喂?!”
愈往南,阳光便愈发炽盛,露天之地空气流通,但却晒得慌,徐行闭着眼都觉得眼皮红通一片,少顷,有什么脚步声渐近,紧接着,一本摊开的书被轻轻盖在了她面上。
徐行道:“现在不想看。”
余刃道:“闲书。”
徐行把书抓下来一看,《我的徒弟不可能那么可爱》:“…………”
红尘人间大家都好似没有创作瓶颈,竟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这些个不忍卒读的惨案来!徐行闲得无聊,随手翻了几页,扔在一边,评价道:“不行。又是徒儿暗恋师尊,没味、没劲、没新意。”
余刃道:“还好吧?”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师尊暗恋徒儿更奇怪。”徐行道。
余刃道:“哪里奇怪?”
徐行将脑袋枕在自己手臂上,架起二郎腿,这会儿说话的兴致又来了,老神在在道:“哪里不奇怪?徒弟仔么,多半不靠谱又爱惹事。爱惹事的都还好了,最多时不时帮忙擦一擦屁股。怕就怕那种跟没被锤过的年糕似的,爱哭爱跟人,赶也不好赶,烦又烦死人。对这种徒儿还能喜欢得起来,那太糟糕了吧!”
“……”
余刃沉默良久,笑道:“你的兵器有些钝了,抵达少林,我先去找锻师。不过,你似乎还未给它起名?”
这笑真是再假也没有了。
确实如此。不过,徐行不是忘了给它起,只是有一种“它本来就有名字”的错觉。她垂眼看了会儿自己腰侧的长剑,道:“就叫它野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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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管辖之地并不似徐行料想中的光头遍地走、佛寺四处开,要说最鲜明的区别,应当是这里的风水太适合种田,各类素菜就这般水灵灵地四处摆起,徐行身上的钱只够买一根小黄瓜了,摊主说可以生吃,她啃了一口,露出了非常嫌恶的表情,又不打算丢,就这样攥着半根小青瓜在街上溜达来溜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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