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时雨
槐梦又跪了许久,才艰难的爬起来,勉强挪动脚步,踉跄着回他的东配房中去。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也不许人进来,一直到太阳西沉,才洗脸梳头,换了一身新衣裳,走出了房门。
厅堂里,丹卿正与抱着蘼蘼的薛思文一起用膳,见槐梦出来,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晚霞未散,还不算天黑。
“我叫人准备马车,先送你去城南的宅子里安顿下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再慢慢想也可以。”
当然,人出了公主府,自然会有人盯着他的。
“公主,我饿了,”
槐梦却只是对着丹卿柔柔一笑,“我想吃鱼羹,可以吗?”
丹卿皱眉:“你不走?”
槐梦笑着摇头:“我不走。我早就是公主的人了,能走到哪里去?我知道自己犯了错,公主只管打罚,我绝无怨言。”
薛思文嗤笑了一声,低头对蘼蘼道:“郡主多吃些菠菜吧,对眼睛好。”
丹卿回头瞪了他一眼:影射谁眼神不好呢?
薛思文翻了白眼:说谁谁知道。
“去叫膳房做碗鱼羹来,”
丹卿开口吩咐道,“今日晚了,明天叫人去将东配殿收拾出来给槐梦住。”
也不知他是察觉了她的试探,还是依旧心怀侥幸,想要留下来打探更多。
不过不管他怎么选,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若他行得正,她不会冤枉了他,若他心怀不轨,早晚会叫她抓到证据。
槐梦闻言低下了头,薛思文却是一脸得意的看着丹卿。
丹卿懒得搭理他,只是伸手想去帮蘼蘼擦掉不小心蹭在脸上的糊糊,然而蘼蘼却是一转头,全都蹭在了薛思文的胸口上。
薛思文:“……啊啊啊小坏蛋,我的新衣服啊啊啊!”
丹卿:……噗。
干得漂亮。
……
丹卿的寝殿里换了个住客,却是比之前闹腾了许多。
薛思文可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并不满足于待在后院等着丹卿回来,而是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丹卿身边,哪怕跟去了静宜堂他只能蹲在地上数蚂蚁,他也愿意。
丹卿被他磨的烦了,也懒得管他,随便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她,但却与他约法三章——
不许在人前胡闹;
不许看任何文书情报;
不许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说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有了改变,但并不代表她对他就不再防备了。
对此,薛思文无所不应,并不在乎。
他只是隔段时间就要往外送一封信,好叫胤礽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这封信每次都会先给丹卿过目,从无例外。
也是借由薛思文往外送信,叫丹卿摸清楚了胤礽在归化城里的一条传递消息的暗线,不过她暂时不打算动,等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
而丹卿,也给胤禛传了信,托他去详查山西煤矿的事情。
胤礽这事做的虽然隐蔽,但就如薛思文所言,不可能毫无端倪,细查之下几番对比印证,很快就确定了他所言不假,胤礽果然有私矿。
收到胤禛的回信后,丹卿对薛思文的管束松了几分,同时也在琢磨着该如何利用此事引胤礽上钩。
光靠胤禛如今查到的证据还不够,她需要要胤礽无可辩驳的铁证。
过年之前,敦多布多尔济终于从库伦城赶回来。
一年多未见,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生疏了,相见之时,丹卿只当他是属下,细问库伦城的近况,以及当初泄密让车凌巴勒逃走一事。
敦多布多尔济知道隐瞒不了,只能坦言是他母亲放走的,丹卿心里有数,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责怪。
“既然回来了,就别着急回去,”
丹卿对敦多布多尔济说道,“袭爵之事要等明年围猎之时才能定下来,在这之前,你都留在归化城。”
敦多布多尔济有些犹
豫:“可是库伦城里局势未定,我离开太久,只怕会有动乱。”
“动乱不好吗?”
丹卿轻笑,“他们若是敢动手,那你的亲王之位就彻底稳了。”
她怎么与康熙说车凌巴勒有异心,也比不上车凌巴勒直接起兵来得直接。
她不怕他动手,因为他敢动,就是给她兴兵的理由。
如今她的蒙古骑兵营已逾千人,光剿灭马匪实在没什么意思,她倒是真想跟车凌巴勒碰一碰,就怕他龟缩着不敢出来。
敦多布多尔济其实并不想看到土谢图汗部内乱,但面对丹卿,他如今也没有底气反对。
他原想着此次回来能与丹卿重修旧好,便是他做小伏低些也无妨。
他甚至偷偷用了药,以保证她不会怀孕,因为他觉得,只要她没有生下儿子,就一定还得用他。
可他没想到,刚出了静宜堂就被侍卫领到了花园的阁子里,阿丽娅和他的儿子,在那里等着他。
丹卿从未曾为难过他们母子,阿丽娅产后恢复的很好,依旧美丽,而他们的儿子,也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敦多布多尔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不止是因为丹卿善良,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并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他有其他的女人和孩子。
可她难道就不怕这个孩子长大了会与她争权吗?
若是到时候她没有自己的儿子,那她费心抢来的亲王之位,说不定就会落在这个孩子头上,她真的愿意?
薛思文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丹卿只是笑笑,反问道:“你觉得,如今我与敦多布多尔济,谁更尊贵,谁手里的权势更大?”
薛思文道:“自然是公主啊,敦多布多尔济不过是借了公主的东风才能在土谢图汗部立足,只能算是投胎投的好,算不得什么本事。”
要不怎么他的生意做得好呢,果然还是有些眼界的。
丹卿奖赏似的捏了捏薛思文的脸,然后又问:“那你再说说,我为何能建起归化城,还能插手土谢图汗部的政权呢?”
“那是因为公主英明睿智,有能力有胆魄,”
薛思文抓住丹卿的手蹭蹭,讨好道,“公主就像是那天上的太阳,照耀——唔——”
丹卿捂住他的嘴,嫌弃道:“你可闭嘴吧!若不好好说话,我就不跟你说了。”
薛思文趁机在丹卿的手心里亲了亲,气得丹卿抬手做要打的姿势,可他不但不躲,竟还往前凑了凑。
丹卿赶紧收回手,怕她这一巴掌下去叫他更兴奋了。
“好了,不闹了,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你能有如今的权势,是因为你是大清的公主,是因为朝廷给了你军队和火器,让你能在这草原上立于不败之地,”
薛思文重新将丹卿的手握在手心里,“所以,不管敦多布多尔济生多少个儿子,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只有得到你认可的那个,才能染指归化城和土谢图汗部的权力。”
丹卿点点头:“还有呢?”
薛思文若有所思:“还有,就是——未必一定是敦多布多尔济的儿子?只要能得到公主和大清的支持,其他人也不是不能掌权。”
这次丹卿摇头:“不对,我的继承人必须得有土谢图汗部的血脉,不然我又为何非要嫁给敦多布多尔济呢?”
如果康熙愿意背负恶名,那他可以直接派兵平了蒙古,又何须一而再的将公主嫁过来?
如今的大清早不是当初入关时那般必须得借助蒙古人的兵力了,但对于康熙来说,蒙古诸部保持现在存在,比强行收复归入大清更有利。
一则毕竟有前约,他不想留下忘恩负义的恶名,二则这茫茫草原地广人稀,还有沙漠盘踞,可用的耕地本就并不算多,土壤又远比不上东北适合耕种,论气候更是不如东南宜居。
打下来不好守,守住了不好建,建成了也未必有用,所以倒不如就让它维持原状,成为大清与沙俄和漠西势力之间的缓冲地带,以最小的投入换来最安稳的边疆。
所以,康熙依旧选择和亲怀柔的政策,他将丹卿嫁过来,就是要一个有大清和漠北双方血统的继承人,能名正言顺的将漠北掌握在大清手里。
丹卿依偎在薛思文的怀里,与他念叨着这些道理。
这些话她以前从不曾同其他人说过,也不知为何,分明心里还疑他,却又偏愿意与他多说几句。
丹卿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划过薛思文的脖子,带着恶意的想,如果哪一天叫她发现他背叛了她,她绝对会亲手划开他的喉咙,让他永远都没机会再骗她。
“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呢?”
薛思文突然感觉脊背发凉,警惕的握住丹卿的手,“今天不行,我要养精蓄锐!”
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有颜色的东西!
丹卿挑眉问道:“你养精蓄锐想干什么?”
薛思文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应付你那额驸来了捉奸啊!早就听闻额驸爷是个悍将,我还想与他比划比划呢!”
丹卿“啧”了一声:“就你?”
真不是她看不起他,就凭他这小身板儿对上敦多布多尔济,那怕是去碰瓷的。
薛思文瞬间炸毛,将丹卿推开,然后跳起来比划了几下道:“公主何故小看于我,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也是练过功夫的,也就是如今手里没剑,不然一定叫你瞧瞧我剑术多厉害!”
丹卿含笑看着他:“行啊,那我现在叫人去给你找剑?”
薛思文立刻收了架势,重新恢复了他一贯的书生模样,清了清嗓子道:“剑术是杀人用的,不好吓到公主,今日还是算了吧。”
丹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薛思文不甘心的又解释几句,可却是越说越错,最后干脆彻底摆烂,自暴自弃道:“是是是,您的额驸最厉害了,哪像我干啥啥不行,入不了公主的眼!”
这话却是酸气四溢,毫不遮掩。
丹卿很享受如今与薛思文相处的状态。
她之前曾经一度以为,身边有个像槐梦那般乖巧听话的情人纾解欲望就足够了,可如今有了薛思文,才恍然发现,原来她需要的不止是身体上的纾解,也需要心灵的共通。
薛思文这样的来历和性情,她以前是绝不会喜欢的,别说做情人,便是做朋友,她都会嫌弃他市侩重利,不够纯粹。
她很清楚他不是个好人。
他杀过人,做过暗娼生意,还是胤礽的密探,他是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她甚至至今不知道他对她承认的一切是不是他的全部,可是,他就是入了她的眼,与旁人不一样了。
当初敦多布多尔济背叛她,她觉得在意料之中,能十分理智的分析形势,不管是关着他还是放他走,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
前段时日发现槐梦有问题,她更多的是气自己警惕不够,而如今,想到有一日薛思文做出与敦多布多尔济和槐梦一样的事,她只想狠狠地折磨他,让他痛苦让他后悔,再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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