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43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爽文 科举 逆袭 正剧 穿越重生

  非常规之人,他也要有非常规的手段。

  至此,所有原本的计划统统在心里废除干净,梁道玄重新拟定,须臾后,就在这场对话中开始着手实施。

  “这事情,似乎不大对啊……”梁道玄眉头深锁,也不像反感,更不似愤怒,倒如同陷入深思一般,十分困扰。

  向熊飞心下一震,面上却挂上先前的殷勤笑意凑近道:“国舅大人若是有那里不清楚,我再同您讲解一二。”

  这时候,梁道玄也笑了:“向将军,我当然明白,但似乎不清楚自身处境的人是你才对。”

  “我?”向熊飞第一次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虽转瞬即逝,但多疑却留在了他半垂的眼角精光之中。

  梁道玄不急着解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起身踱步,再返身失笑:“向将军,你向我剖心以诚,我也对你说句实话。你想想看,如今这罪责一分为三,看似有过的礼部、北衙禁军、内侍省三方各担其责,但却对你最为不利。”

  “此言何解啊?我们北衙禁军并未有对不起圣上和太后的地方啊!”向熊飞赶忙解释。

  梁道玄示意他莫要慌张,噙着温良忠厚的笑,又带几分恰到好处的忧,缓缓而谈:“太后在我出事那日风怒如涛,这三张罪纸能说服我,却不能给太后一个交待。太后这般雷霆行事,显然是要为圣上立威,结果宫中出现刺客,最终三个定罪的,最大一个才八品官身,太后如何甘心?这事情势必是要有个大头来背锅的。太后见了这份结果,如若再次震怒,向将军以为谁会领受这最大头的罪状?”

  他顿住的地方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当向熊飞眼存惶惑与惊恐时,他才说出最后的诛心之语。

  “内侍省,那是太后自己的辅弼,断然不会遭受重责而牵连。礼部……说穿了就是政事堂,太后已然对他们发作过一回,怎么能不卖三朝元老梅宰执一个面子,高抬一回贵手?那最后剩下的……将军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前二者替你消灾么?”

第51章 吾即真相

  离开北衙禁军司衙署前,梁道玄又见到了白衷行,他没有过多言语,略微颔首,令对方在紧绷中露出一丝微笑。但这微笑因那前路未卜的焦灼也现下困顿抱屈的迷茫,礼貌中不免多了些哀伤。

  梁道玄今晚回承宁伯府吃饭,表哥的儿子崔兆明今天生辰,他备了些外甥必然会喜欢的礼物,一家人再度团聚,吃饭时自然欢声笑语,但饭后,崔鹤雍与梁道玄不免要被崔函叫到书房提点一番,三人就座也饮一饮醒酒的茶。

  “这还是去年弟弟采买的德宁白茶,味儿是真好,今年咱们再弄一些。”崔鹤雍迎着茶雾馨香赞叹道。

  不等梁道玄开口,崔函先一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开春便让部下家里是屏州德宁的小兵头子找老乡买一点,那小子人倒是勤快,可嘴不牢靠,不知告诉了谁,前几日转头就有南衙的军士给我送来一匣五斤的上等新下白茶,我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头,硬是没收,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你表弟这会儿差事还没下来,我谨慎点总没错。”

  最近和自己沾亲带故的人都受到了格外的关注,缺东少西的地方总有人主动献媚。梁道玄当然清楚原因,一时也有些无奈:“我姨丈也差不多,他没别的爱好,就好养个鱼,前几天有人给他送了一对锦背莲华鎏金鲤,吓得他赶紧退回去,称病告假了两日。”

  “如今诸事都到风口浪尖,咱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崔函拿出鼓舞军队士气的架势来鼓舞两个孩子,“待玄儿差事一落地,就有了由头不收礼。不过……玄儿啊,你这差事,就算为了案情耽搁,这也耽搁太久了。”

  “中京府府尹和少尹全被传明日小朝会要面圣,我想是这个事儿要有结果了?”崔鹤雍对自己衙门的事足够清楚,但因中京府差事繁杂,一天到晚为精细事儿奔忙,旁的一时也顾不上打探。

  听儿子说这个,崔函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梁道玄:“对了,你今日不是去了北衙兵头府么?有眉目了?”

  这是南北禁军衙门互相的称呼,私底下都把对方往粗了叫。

  梁道玄讳莫如深一笑,也并不和亲人卖关子,只道:“何止是有眉目,明日就能水落石出了。”

  “果真?”崔函一拍大腿,“这可太好了!”

  但姑丈是了解向熊飞的,一转念的功夫又觉得有些蹊跷,忙追问:“姓向的油滑可恶,他这次怎么就下定决心不做首鼠两端不得罪人的事儿了?”

  梁道玄笑道:“那自然是我给他下得决心了。”

  ……

  几个时辰前的北衙禁军司衙署。

  春风料峭并不温热,然而向熊飞听过梁道玄的一席话后却脊背至冒冷汗。他再次端详眼前这个年轻人,顿时觉得他幸好没被勒死,不然今时今日,麻烦可不是只找一个有资格垫背的人就能一了百了。

  “我出于一个舅舅越兄长的私心,是不希望禁军出事的,这些年太平日子,诸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尤其是向将军,宵旰焦劳洁己奉公,太后屡有私赞,只是如今的朝局,太后纵然有想提拔的人,却也……说不上话啊……”

  威胁之后必须伴有适当的利诱,这样一道诱饵做得菜才能色香味俱全端上权力的餐桌。

  向熊飞当即明白话中深意,低声道:“太后难处多,这朝中谁人不知,偏偏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才他并不是这样说的,梁道玄低头一笑,终于去了苦大仇深的表情:“这事我一个外人插不上话,还请向将军多多担待了。这世上的责任不会凭空变小,接着它的人权力越大,反倒责任越小,然而接着它的若是蝇头小吏无有权柄,那怕是窃国之罪都能落到头上去。还有个覆盖的问题在,咱们都心知肚明。要是大家真想让小人接大责……”

  梁道玄在这里停顿,使得本就恐惧自己担责的向熊飞悄悄咽了咽口水。

  “均沾雷霆是一回事,独一个天灵盖替他人消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罢,梁道玄也不缀言,当即起身:“今日实在叨扰,只是梁某不能辜负太后的恩典与圣上的器重,这认押我是不会画的,明日小朝要议此案,大家也都盼着转交三司同堂会审,我听说内侍省也有人捏着重要证供,不如明天将军听听那边怎么说?”

  向熊飞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强制慌乱,故作镇定的惊异:“国舅爷明日不去?您可是重要的证人啊!”

  梁道玄连连摆手避让一步:“什么证人,差点死了的活鬼罢了。万一人家以为我为了搅动朝局,借着自己被刺杀而兴风作浪,借机挑拨什么离间,祸乱什么纲纪,那我可担待不起,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不该说话的时候我就不说。不过今日看这苗头,事情是不会水落石出的,我也就不争一个大中至正的结果,只求个自己的安稳。”

  他话说半截留半截,偏不讲内侍省到底有什么证人,让向熊飞的心里彻底没了底。可此人也非白油润地混了许多年,选择了最得当的处理方式,没有表明自己心中的迫切,而是迂回赔笑:“这是什么话!国舅爷对圣上的忠心,只看那连中三元便可得知。国舅爷实在是妄自菲薄了。我是觉得,你还是得去听听,要是三方口径不一,总要有个对证。至于内侍省嘛……万一口供是动了刑问出的,你也好说句公道话。毕竟遇刺的人是国舅爷你啊!”

  梁道玄一点也不为这话术所动,只是应付着笑了笑。

  “将军可能还是没有明白。我去不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不能从崇政殿里出来。”

  向熊飞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遇见一个滑不留手甚于自己十倍之人,眼看留不住已转身出门的梁道玄,他大步流星赶上,终于显露了隐藏在心底的慌张:“敢问国舅,这件事……太后是否有私下的凤议可以揣度?”

  “与其揣度太后所思,不如代太后为其想为。”

  梁道玄说完只留给向熊飞一个背影,走出了正堂。

  ……

  此刻回想今日的战况,梁道玄十分满意。

  向熊飞或许已然和礼部相关的人接触过,两方各推出一替罪羊来背锅,诸位大人依旧岁月静好。这个方案有问题吗?没有,因为这些人选择了对他们最有利的结果而非真相。

  但真正的受害者,却是皇权威仪眼中受损的太后。

  案子是她下令彻查的,禁军也是她越过朝廷职权特意委派的,耗费了前前后后快一个月,耽误许多朝廷的正事——光是礼部压下的差事就不胜枚举,且新科进士还未能分派职务与面圣谢恩……在这样的前提下,禁军与文官用阳谋大事化小,滔天恶波化作纤芥之疾。

  太后的命令就是笑柄,外戚的身份不值一文,皇帝的安危被视作儿戏,皇宫的权威也成了笑话。

  与其说是替自己的势力逃脱责任保存实力,倒不如说此次事件的本质就是一种打压。

  梁道玄不会让他们得逞。

  因利而聚,也会因利而散,散也有好聚好散和撕破脸面两个散法。

  他们并不配前者。

  曹嶷所代表的礼部诸臣必然是勾连的一方,但梅砚山涉及多少?是否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从中斡旋?这梁道玄就不敢妄加揣度了。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不应率先树立模棱两可的靶子,把可能袖手旁观或者不敢走到明处的人逼着亮底牌,他要的是一个最有利,而不是最正义的结果。

  他只气恼了一阵子向熊飞与朝臣们的所作所为,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学习到的新一课:受害者也可以不问因果不要正义的审判,但不能不去追求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还没做官,就上了官场第一课,梁道玄最讶异的是自己竟没有半点不适,反倒飞快从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莫非他真是个当官弄权的天才?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对自己的剖析他还不能对家人讲述太多,暂且等待明日小朝会结果。

  不出意外,众人会要求妹妹将案件送发三司,轮经会审,但是他们原本想象赞同的人,就未必会陪他们唱这一出戏了。

  还有沈宜。

  梁道玄又想起了那日在内侍省典刑司的经历,原本的期待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其实,他的遇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

  ……

  三月最后一次崇政殿小朝会,照例皇帝出席,接受朝拜后离开去读书,由太后坐镇主持。

  梁道玄坐在家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又不能派人去胡乱打探自乱阵脚,只得枯坐静候。

  谁知午时刚过,国舅府的管家便满头冒汗急匆匆跑来他面前,咧着嘴喘着气笑:“恭喜国舅爷……贺喜国舅爷……”

  啊?他还没到大喜的日子啊?三元不是也都考过了?还有什么要通知的喜事吗?

  “前面来了传旨的太监,不是常见的霍公公,而是……是沈大人啊!”

  “什么圣旨?”

  梁道玄自己给几个人估摸的处罚是革职不用,这种处罚也不用以圣旨的方式来通知自己吧?

  “好像是……是封侯的旨意!”

第52章 只定乾坤

  封侯旨意下达前几个时辰前的清晨,仪英殿。

  听完沈宜关于他和梁道玄二人审讯结果的禀报,梁珞迦气得下意识想怒拍椅子扶手,抬都抬起来了,忽得看见哥哥亲手缠上的净布,硬是忍住,将手落回膝上。

  “蒲荣宫中的太监徒弟在外面收了养子再送回宫,为图复仇蛰伏良久,待得知蒲安寿入了殿试,两方一拍即合,成了这阴谋?这里面没有旁人半点的作用么?”梁珞迦相信这件事的脉络如此,但不信无人借机扇阴风点鬼火,从中作梗。

  “蒲荣的徒弟在宫外已然自戕,无有对证。”

  “他一定是自戕吗?”

  沈宜看着太后,半晌后,低头道:“是奴才办事糊涂,请太后责罚。”

  “算了。”梁珞迦并不拿无法更改之事责备属下,“蒲荣的徒弟认识蒲荣的养子,并不稀奇,也许二人早有勾结也未尝不可,但礼部这边……”

  梁珞迦不想放过这样整顿吏治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太后,明日小朝,国舅大人说他要‘置身事外’,请您自行量度。”沈宜头也不抬,继续恭顺禀告,“国舅大人昨日在北衙禁军司衙署与向熊飞见了面,看过证供,托人来给奴才传话,此话是要奴才秉明太后的。”

  “是什么?”

  “国舅大人说:不求真相,只定乾坤。”

  “启禀太后,该移驾崇政殿亲临小朝了。”

  门外通传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进来。

  梁珞迦默念这八个字,豁然起身。

  ……

  一直到小朝会后半段,梁珞迦听着向熊飞和几个大臣争执不休,音调越来越高,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她心中仍然在回味这句高明之语。

  兄长所在之境、所立之巅,要比她广阔和超拔的多。

  这句话拯救了她的困境,让她一直拘泥于为兄长伸张正义的义愤化作一种真正可以称之为冷静的沉着。

  今天她和哥哥,会是此地唯一的胜利者。

  梁珞迦缓缓起身,自帘后而出,众臣连忙避让,也停止了争执。

  “向将军的忧虑,哀家明白。”梁珞迦率先走向吵得脖子通红的向熊飞,示意他不必继续躬身扶手,“向将军认为此案疑点颇多,不应草率,还要细查严办,该提审的人一个不漏,该盘问出的证词一字不少。如今所有情况都指向曹嶷曹尚书知情不报似有包庇蒲安寿,只是尚无确凿凭据。您是护卫过先帝的禁卫之将,您对今上的关切与诺责,哀家铭感五内。”

  梅砚山方才一直未曾进言,始终是徐照白、刑部尚书江敏求与礼部侍郎程稚卿在轮番紧逼,是不是洛王姜熙插上一嘴,看似捣乱全无章法,实际却打乱几人节奏,让应接不暇的向熊飞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