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外戚再次伟大 第54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爽文 科举 逆袭 正剧 穿越重生

  这是柯云璧发自内心的感叹。

  “沉的又何止是礼呢?”柯夫人既有喜亦有忧,“太后娘娘器重长兄,这份心意,才是真正的礼重之处。”

  回门之际,母女当然要关起门来说些知心话,至于新女婿梁道玄,本是被拉去吃酒的,然而在柯家,却又一道他意想不到的流程在恭候。

  柯家有两个正当年的男子入仕,一位就是柯家大姐夫刘松函,一位便是柯云康,梁道玄还在接受丈母娘大理寺般的盘问时,就被这两人奉柯学士的命临走,抓去了书房。

  “妹夫,这是爹让我们提点你的。”刘松函的表情却不像在提点连襟,而像是在审犯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夫,你可知朝野是怎么议论你的?”

  梁道玄被一个姐夫一个兄长关进书房,还以为两个人是要警告他务必对新婚妻子好上加好,否则有他好果子吃,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内训课程。

  “怎么议论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梁道玄表面上好像不大在乎,但心里始终有数,“我就算是正经科举出身,却也有外戚的干系在,他们认我读书的本事,但未必就真将我当做一样的官吏看待。”

  其实安排他做宗正寺的差事,何尝不是加深朝野对他的这个印象呢?

  “是了,所以有些可能不会传进你耳朵里的事,我们却能知道。”柯云康不管怎么怀疑妹夫的心机深度,却仍是期望他们夫妻能好好的过日子,说起正事来毫不含糊。

  “可是往后人家知道二位兄长同我是一家,也未必有这么多的消息可以告知了。”梁道玄乖巧坐在交背的黄花梨高椅里,一身喜气洋洋的福霁红暗连枝纹吉祥圆领袍服,表情毫无严肃性,“不如二位兄长在外面多说说我的坏话,说不定同侪反倒乐意与你们一道叙说。”

  这话让人无法反驳,作为法律专业监察部门工作者,大姐夫刘松函还是反应快一些,只笑道:“要是我们说你的不是,回头人家可是要连我们一起排揎,这是什么做亲戚的道理?比别人说得还起劲?”

  “而且人家也未必就信。”信任危机永远是财政部门工作者柯云康的职业病。

  “可是,我是外戚的身份,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偏见既然永存难弭,不如顺其自然,这样至少有一边是天然与我一道的盟友,两边都想吃,两边都想占,天底下的好处总不能凡事都想两全。我感谢两位兄长和泰山大人的好意,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牵累你们二位原本的交际,毕竟在定亲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今日到底是何身份,咱们也是误打误撞做了实在的亲戚。”

  梁道玄一席话发自肺腑。如果柯家的人和自己走得太近,只怕会影响二位兄长原本所在的交际当中。

  柯府对他算是十分信重有嘉。早些年他虽然名声不错人卖相也好,但因为亲爹的遗留问题,个人品性也受到了一定质疑,好在姑姑和姑丈家风卓越,再加上只要见过梁道玄的人,都会说他和他那活畜生老爹完全不一样,但要结亲就是另外一重信任考验了。柯府当年也算是慧眼识英,才有他如今美满的婚事。

  柯云康和刘松函对视一眼,两人既感慨自家人果然为自家人着想,又念着同气连枝,不肯作罢。

  “总之,我们受了爹的嘱托,出于孝道,必要履行,你可以不听,但我们却不能不说。”柯云康轻轻咳嗽一声,强调事情的严肃性,而后由刘松函进行转达。

  “最近你做了好些扶助有爵功勋之家的事,朝野当中莫不议论你的立场所在。我在门下省,倒未见有弹劾这些事体的折子,不过……”

  “不过六部这边,哦尤其是礼部,许多人本就是从前曹嶷的门生,对你多有不满,认为你挟私多于奉公。”柯云康补充道。

  “泰山大人是担心我这段时间所为之事太过惹眼?”梁道玄一点就透。

  柯云康看向姐夫,一副“你看我说这小子心眼就是多吧”的表情。

  刘松函道:“岳父大人也是苦心一片,他自己在京中做过几年清贵闲差,就已觉得水深不渔,你的差事是皇家生息之要,更要慎之又慎。你做事滴水不漏,岳父的眼光我自然相信,但有些事,不是你自己白圭无玷就经得起千雕万琢的。”

  梁道玄领会好意,干脆将两个人未曾宣之于口的另一重意思和盘托出:“我明白二位兄长的意思。我自己做事妥当,加上国舅的身份,旁人未必会从我处作怪。但我差事当中所助所涉的高门公卿王室贵胄里,难免有一个行差踏错,万一他们教人抓住把柄,连带我一个罪状,我就百口莫辩了。毕竟在旁人眼中我这个国舅坐堂宗正寺,那就是与贵戚公侯同气连枝,同音共律。”

  话已至此,柯云康也有言直说,起身郑重道:“我小妹心思单纯,恐不好应对内眷往来,请妹夫多加回护照顾,莫要她……无所适从。愚兄这边恳请了。”

  梁道玄忙搀起三舅哥:“请兄长放心,我与云璧是要白头偕老的,自然不会陷她于窘境。”

  但很奇怪的是,梁道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自己这位新婚三日的妻子,却不像她亲人所说那般柔弱。

  自己的新婚妻子是有些智慧的冷幽默在身上,这点在柯学士和柯夫人与其他几位柯家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二人刚刚成婚第二日,梁道玄的成亲休沐还没过去,柯云璧就收到了雪片般的请托邀函,上至洛王的乳母施夫人请她一起去拜佛,又有各路公卿家的内宴,下至有些沾亲带故的官吏夫人,无不盛情相邀,仿佛没了她,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一般。

  “我觉得,还是都不要去了。”

  对此,新晋富安侯夫人言简意赅。

  彼时二人正在文杏馆内,今春花茂,梁道玄浇水堑枝不亦乐乎,花丛中抬起头来,但见新婚夫人人比花妍。

  这一瞬间,梁道玄忽然又有点想过上有人陪伴的富贵闲人生活了。

  “去和不去,有什么说法么?”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互相了解,梁道玄不免有些好奇这句话背后的思考。

  他本以为妻子会说出很周正的人情世故,比如:去哪家不去哪家得罪人之类的话语。谁知柯云璧用她特有的慢悠悠的声线说道:“因为一成亲我就忙着往外跑,显得我们两个夫妻感情不是很好。”

  梁道玄现下想起来,仍是忍不住笑。

  正好柯云璧与他在书斋外见了面,看他含笑的表情,好奇问道:“我三哥哥和大姐夫同你说了什么?”

  在她眼中,这位新婚夫婿的神秘感没有随着成亲洞房就烟消云散,反而越接近,越觉得兴味盎然。

  “没有说你的坏话,放心。”梁道玄笑道。

  柯云璧稍加思索,立即回答:“这是一定,但我的坏话不会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确实,必然是你的好话才会让我开怀一笑。”

  柯云璧顿时面如飞霞。

  来一道预备前去家宴的嫂嫂与姐姐远远看见小夫妻新婚情态,都是相视而笑秘而不宣。

  “国舅爷在吗!国舅爷!”

  一声惊呼,如石碎镜泊,闯入温馨的静谧。

  辛百吉慌慌张张,拨开柯家亲眷,顾不上礼仪,冲到了梁道玄面前。

  “国舅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脸色苍白,梁道玄知是大事,急忙追问:“辛公公喘口气。可是宫中有什么事?”

  辛公公跑了一路,满头是汗,颤声道:“峨州一线的慈鹿江河堤决口,洪灾顷野,八百里加急报到宫中,里面不只是这个消息,还有一封地方官吏上奏的参本,说是定阳王中饱私囊贪私赈用,致使如今民不聊生。政事堂的诸位大人都已到了仪英殿,太后传您赶快过去,此事涉及宗室,且所奏之罪前所未有之劣行,国舅爷,您得马上去听听看怎么办才好!”

第68章 鞭长驾远

  午后云增,艳阳时隐时现,仪英殿氛围凝重,龙脑香醒神怡春,最能静心,却化不开正殿哀肃沉郁。

  众人都在屏息静听工部尚书徐照白所述灾情。

  “……峨州有百姓三万,尽数受灾,峨州州府青宕城西北城墙遭洪峰冲毁,州内三座县城,桑垠、西陶、上谷……无有幸免于水祸,其余二镇还有高地可暂时躲避,可据西陶跑出的灾民说……西陶县已全县淹没……”

  被传至殿内共议的梁道玄心沉且乱,但总算哀痛之余还有冷静。西陶县正是定阳王的封地。

  峨州此地可以名称断地形。

  其地位于瀚海道与河西道交界,隶属后者。二道由鹄雁山分割界定,山脉以西为瀚海,以东为河西,慈鹿江斩山而过,正穿瀚海道的丹州与河西道的峨州,因是湍河过山,这两州地势也是复杂险要。

  陡直山险尽处是,激流拍崖成荒滩。

  故而丹州峨州人口少,发展相对落后,尤其峨州,简直就是在多山激流之中掏挖而出的地界,自古困窘难通。

  本朝定例明典,王封之地,不可府州。封王之土不能择于一州府城与衙门所在地。昔年太宗宠爱幼子海陵王,欲将其封至民物康阜的鱼米之乡海西道晏州府城南华,遭大臣直斥有违祖宗之法,太宗盛怒,执意而为,群臣跪谏于崇政殿外,三日三夜,最终太宗不得不亲礼下士,收回成命。

  此事足以说明,本朝对封王之管束之严,无出其右。

  峨州这种地方,有些家资背景的官吏都瞧看不上,却做了封地,也能佐证限王之策绝不是凭空虚言与面上文章。

  “峨州府知州朱善同、通判段鄞、长史王仁宁三人,连同州府衙门大小官员共一十七人,与西陶县知县蔡孚一并上奏请罪,诉定阳王私挪人力与工用,致使抢固河堤延期,酿成大祸。”

  徐照白说完,仪英殿内唯有沉默。

  “依照祖宗之法,定阳王怎有权限擅专赈灾物资与人力?”梅宰执率先开口。

  出于护短,梁道玄竭力忍耐才控制住没阴阳他两句:作为政事堂的首辅,难道姓梅的你会不知道,是太后下旨让定阳王协助峨州府便宜从事的么?这话与其说装作不知,倒像是旁敲侧击的问责。

  梁道玄正要开口转移话题,却听上座的太后梁珞迦道:“哀家倒是好心办了坏事。”这声音里满是愧痛,梁道玄作为亲哥也听不出几分真假。

  “太后甚少置喙政务,若有遗漏,也是我等政事堂内臣辅弼不及才未能及时婉正,请太后保重凤体。”

  洛王姜熙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身份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立刻自请罪过,顺手捎带揶揄了梅砚山等人:这时候想起排揎太后的不是,早十几天前不说话,是故意视国政如儿戏吗?

  果然政事堂真是热闹,今日头次得见,确实大开眼界。

  梁道玄觉得这虽然出气,可眼下实在不是斗嘴的时机,但他这时候开口,未免伤了姜熙的面子,便朝妹妹看去。

  梁珞迦意会,在梅砚山等人开口前,先凄惶摇头道:“诸位都是先帝钦命的克勤辅政之臣,指教圣上都是应当,哀家也该立雪听是。不知出了这样大事,该如何是好?还请诸位出策以应。”

  第一件事当然是安置流民。

  梁道玄心想。

  “臣以为,头要之事,必然是安置流民。”

  徐照白施礼应道。

  梅砚山也道:“峨州三万百姓遭灾,泽国千里,大半都要沦为流民。这人数,或许比在京畿道和海西道,可能数不及一县之众,但在人丁本就稀贵的河西瀚海二道,实在难有天时地利来暂且安置。”

  其实河西道东西走向狭长,接壤多道,但正是如此,峨州位于河西道纵深,河西道幅员辽阔,因此这位置与其他各道距离甚远,远水难解近火,最好的办法还是河西道内能够接应。

  梁道玄的脑子也在此刻飞速运转。

  “回太后,应宜速下旨,命河西道刺史康令雪调拨人手钱粮,押送峨州赈救。”

  王希元应道。

  但只做这些是不够的。

  “现下峨州……可有民变迹象?”梅砚山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加急奏呈未有写明,想来无有。”徐照白再飞速浏览一次后回答。

  这句话却提醒了梁道玄。

  作为负责议罪宗室的必要旁听,他本不应开口,但显然在座无人思及,为了百姓,梁道玄不得不冒险一次。

  “水灾后常有疫险,清理受灾地域填灰掩埋尸首也要及时尽快。”

  从入殿后便一言不发的梁道玄突然开口,而他的话提醒了众人,政事堂几人均有些诧异。

  片刻后,兵部侍郎许黎邕冷哼一声道:“梁大人说得轻巧,方才诸位大人均有论议,峨州人手稀缺,此刻又遭水灾,谁来收尸?谁来挖土?谁来掩埋?”

  “鹄雁山北度云关驻扎有度云关军治监下三万人马,此地离峨州行军约四到五日可达,是最近能调拨的军队。”

  梁道玄的话继续让人保持惊讶:他竟如此了解地形与情势。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绝佳的办法。

  然而徐照白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等他开口,许黎邕便愕然道:“梁大人,你可知度云军治监的人马是为何而设?”

  “此关位于瀚海道天然屏障鹄雁山北麓,为防备羌夏散骑游击侵扰边关而设。”梁道玄对答如流。

  “那你还敢肆意调动?”许黎邕怒目而视,语调扬高。

  梁道玄却平静如初,毫无惧色:“许侍郎明鉴,慈鹿江方才凌汛解冻,羌夏之地,仍旧冰天雪地未曾开化,我朝还无有羌夏散骑冬日过鹄雁山侵扰之记录,这里五月初仍旧无法通行,除非他们有翅膀,能飞过冰封险关,只要在关雪融化之前赶回,便能无碍守备之责。”

  顿了顿,梁道玄转向面色微白的许黎邕:“况且只需三千至五千人马。今冬度云关未有战事,调度备粮足够自用。”

  梁道玄的话再次让殿内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