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林棋冰和血鳃一样,于第二驻地指挥部稳坐钓鱼台,她继续问香英兰:“那么血色鱼鳃到底是RIF中哪一位的眷属?或者说,眷属实际上有确切的归属吗?”
香英兰摇头:“不太清楚,但我推测他们是会在三位RIF中有关系较近的偏向的。”
她话锋一转,说道:“血鳃更换身体的秘密,可能就承自其中一位掌握了忏悔之城机密的RIF,把自己从一个数据实体的壳子更新到另一个数据实体……这种能力据说当年只有Rum有。”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找到Rum,说不准那个人能帮林棋冰换一具身体——和她目前一模一样的活人实体,但完全没有污染。
林棋冰心中一抽,之前棚屋区那些怪事,破碎的主播之类的……会不会和Rum有关?
可能那位R遭受了污染?有可能ta在做一项神秘实验,又或者……R和太阳绑定在了一起?
不过鉴于RIF曾经是逃离系统的先锋者,林棋冰很不愿意相信最后一项。她招来胡九万,说道:“老舅,你去找一趟羊毛卷女士,问问最近棚屋区有什么异动没有……”
她想了下,又补充道:“如果人家愿意的话,把她带回联军里来吧,告诉她,棚屋区最近不再安全了。”
——倘若决赛剧本设置在忏悔之城内,那么被黑暗剧情笼罩的棚屋区,那泥潭中潜藏的不可知危险会被如何催化呢?简直是定时炸弹。
而且林棋冰还有一个不愿相信的猜测,那就是不管棚屋区与血鳃私交的是R还是系统母体,他们都在密谋着什么东西。
时间已经过去6h,战场形势不上不下,血鳃在不愿继续忍耐后,又一次加强了攻势。
“补血丸,再吃一颗。”迟一婉计算着道具服用的最佳时效,往林棋冰嘴里塞了颗铁锈味的球体。
林棋冰含糊地挣扎两下,被拍了一巴掌大腿,只能吞下去。
她想说,其实不太用,不知道为什么,邪祟好像非常热衷于这场战斗,她的身体机能被驱动到极限,虽然这样过度消耗也不好,但她的确只是轻微贫血。
“香首席今天才说出这些话,可能也是对蓝门心寒。”迟一婉悄声对林棋冰说:“也不知道那扇门会给血鳃出什么鬼主意,他俩可算是臭味相投呢。”
#
蓝莲花-生命洄环联合指挥部。
事实上,这里就是蓝莲花总部庄园的地下,一道暗血色的影子正在黑暗中行走。
血色鱼鳃身披一条暗红大氅,深色鸟羽如鱼鳞般编织在一起,露出他下面宽肩、收腰但阔腿的锈红色西装,整个人从视觉上就有种冷却的腥气。
“你总喜欢穿得像案发现场一样。”t粗厚的声音从蓝门的门框内传来。
血鳃笑了笑,利齿闪出讥诮的光芒,反唇:“就算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蓝门的光膜中一道道涟漪打过去,将人脸扭曲成愤怒的形状,但他的声音仍然情绪稳定:“可笑,两个背弃者而已。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吧。”
血鳃一挑眉,“哦,我亲爱的老伙伴,你有什么妙策?天使带来哪种神旨?给我这个肮脏的优伶头子?”
蓝门沉重道:“妙策……”他警告道:“你不要过于飘浮,血色鱼鳃,不要对系统产生不敬的妄想!”
血鳃:“哼哼,这话也只有你在乎了,但我就是优伶头子,又怎么样呢?你的系统不就重用我这样的人么。它喜欢让我把它的世界变成大红灯区,它爱极了这种堕落——”
说着,血鳃竟然将大氅一角高高掀起,羽毛唰唰如鸟展翼,大氅的侧摆被挂在肩背上。他向下拽了拽腰带,露出腹股沟的阴影沟壑,还有那枚蓝光下显得靡艳的晚花红纹身,他把纹身对准蓝门,指腹摩挲两下,笑了。
“住口。住口。把你的手放回去!”蓝门沉声呼啸,“如果你对系统全无敬意,不如去和昨日派对站在一起吧!又为什么要接受系统的帮助呢?你就不怕招来惩罚?”
血鳃提起腰带,危险地眯起眼睛,笑道:“我怕,我当然怕,亲爱的蓝家伙。”
他转瞬收了笑容,“难道你们就不怕吗……我是臭名昭著的背叛者,当年能背叛Rum,现在也……呵呵呵……”
蓝门绝望地嘟囔道:“如果不是监管委员会指派,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再次为伍。忏悔之城啊。系统怎么会选中你这种人。”
血鳃微微朝西方鞠了一躬,眼中血色浓郁,旋即走向远处:“你继续被关在这吧,老伙计,我可是有双腿的,替我向监管委员会问好。”
他后面的一句话是用眼睛、嘴唇而非声带说的:“那些戴面具的狗腿子们,傻X。”
转过身,血鳃脸上仍是过于礼貌而显得不礼貌的微笑,“不过,这和亲爱的蓝门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上面的指令,你没得选,所以好好帮忙吧,别计较那么多,像个宫廷掌事嬷嬷似的。”
蓝门的光膜向内凹了凹,仿佛深吸一口气,“滚,我会帮你干掉林棋冰,现在滚。”
一道门难得被听出疲倦的情绪,他的声音消逝在黑暗的地底:
“不用你说,我也能感受到,母体快要苏醒了……”
#
林棋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所以当钱默东来通报,说遇到一个名叫陈界平的蓝莲花时,她没多想就出去了。
这片战场刚以联军的胜利尘埃落定,街道空旷,陈界平从头到脚罩在灰色斗篷里,等林棋冰过来,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怎么忽然来找我?”林棋冰看向对方身上的战斗痕迹,明白陈界平大约第一波就随蓝莲花-生命洄环的战队出征了。
陈界平快速说:“我今早负责秦宫的部分,已经输了,但这不重要。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林棋冰看向自己的通讯器,陈界平摇摇头,表示她的通讯设备已经失效,“蓝莲花和血鳃认识,而且很熟。”
这一点之前香英兰已经说过了。
“还有别的吗。你打算怎么办?”林棋冰非常想让陈界平留下。
陈界平平了下呼吸,灰斗篷隐隐渗出血色,她说:“看来你知道了,还有另一件事,血鳃在建模世界有一个居所,这是我最近才查明的事情。”
林棋冰先是惊讶,很快惊讶变成惊怒,“你彻底进到建模世界了?”
只有陈界平进入建模世界深度探索,她才有可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陈界平点点头,发髻边垂落的灰色头发有些狼狈,但她的神情仍然坚硬如铁。
“是的,最近蓝莲花在修补世界裂隙上左支右绌,可供保密的人手不够,裂隙却越来越多。”她用低到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不仅是建模世界的裂隙,我猜测抽取地球罪人的通道也有裂隙,否则不会有那么多受害者尸体。”
林棋冰忽然被点醒,对啊,既然系统能从地球抽取人类到这来,说明这就是一条可行的单向通道,那能不能变成双向呢?
她真是笨到极致了,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如果能进入中控,找到那条通道,是否能像抽取人类一样,将主播们排放回地球?
只不过怎么取得系统中控的权限,暂时还不知道。
或许Ive或者外卖app会有法子。
陈界平摇摇头,“现在做不到了。咱们发现得太晚。”
林棋冰:?
陈界平:“你没发现吗?最近没有新主播进入系统了,这说明什么,地球通道已经关闭。猜猜看,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棋冰眼神一动,“因为忏悔之城即将迎来猎夺赛决赛,这里要彻底翻天覆地了。”
她感觉神经在太阳xue里跳动,“在游戏服务器更新升级的时候,总是不允许新玩家注册登录的。”
黑信封到底会给忏悔之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难道有人拿着车票回家这件事,会让未来的忏悔之城开启一个全新的赛季?
“总之,该和你说的已经说完。”陈界平理了理衣服,朝一个既不属于联军,也不属于蓝莲花-生命洄环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
“叛逃。”陈界平说这两个字就像说“吃饭”一样简单。
她扯下衣襟上的蓝莲花徽章,随手扔在地上,“我不再当蓝莲花了,它在不久的将来再难当监管委员会的白手套,而不是白手套的话,它就什么都不是。”
这话不像陈界平的口吻,林棋冰想拦一下她:“你要不要去我那,和香英兰女士待在一起?等等,不过那些话是谁和你说的?”
陈界平面无表情:“是我想的,但暗示性批准我这样做的,是蓝莲花阁下。”
“别再挽留了,我决定退出眼前这场战争,如果有机会,我会前往建模世界探索,希望……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林棋冰只能涩然看着陈界平的背影,说道:“那……祝我们平安。”
第299章
林棋冰没能带回陈界平, 回去见到香英兰的时候,她并不惊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先试试和林秋沟通一下吧。”林棋冰说。
虽然之前和污染体沟通的尝试都是失败的, 林秋是早期第一批主播, 与血鳃同为RIF的前任眷属, 想必知道对方的不少秘密。她决定试试。
林棋冰坐到林秋面前, 枯叶死神般的污染体岿然不动,只那双黑洞眼睛缓缓移向林棋冰,她凝神感应, 在脑海中捕捉属于林秋的思维。
很破碎, 正如他的污染体外表,一片片苍凉而空寂的难以理解的情绪坠落, 林棋冰在脑中问:“林秋,林秋,你能听见吗?”
那片空茫的脑海没有回应,只旋转着无边无际的忧愁,他的大脑和之前其他污染体的都不一样,那些非人形或极其近乎于器物或兽类的污染体并没有这么干净的脑子,而林秋不愧被血鳃称为“秋神” ,在他的思维中,林棋冰甚至感受到一种极其接近神性的、但确是由诡异伪装而成的危险感。
林秋的大脑没有任何回应,其实按照他消失在忏悔之城的时间仔细算来,林秋成为污染体的时间要比他当主播的时间还长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好像听不懂林棋冰说的话, 只是寂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融化于时间。
就当林棋冰准备放弃,林秋忽然动了一下, 思绪的触角缠住林棋冰的意识,不让她抽离。
“别……”极为沙哑低沉的一声,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声线,宛如揉碎一把枯叶所形成的音调。
林棋冰蓦然惊喜,而意识之外,林秋本体的黑洞眼睛凝望林棋冰,他那双被黑雾掩盖的、苍白裂缝一样的嘴唇微微张开,里面溢出死一样的不祥气息。
林秋的本体说话了:“跑……”
别,跑,别跑?
林棋冰感觉非常微妙,而林秋的本体又重复一遍:“跑……”
她隐约领悟到某种事情,“别”字是林秋用意识说的,“跑”字是林秋用本体说的。
转换过来,难道是林秋让林棋冰的意识别抽离,但让林棋冰的本体快跑?
林棋冰的视线瞬间落在林秋身上,黑晶烟雾不安地躁动,浮出无数噪点,林秋的t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涌。
她毫不犹豫,保持着和对方意识的连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黑晶盾壁在身侧随时准备拱卫。
说那两个字已经耗尽林秋的理智,他再度一言不发,如一无悲无喜的枯长鬼影。几道黑晶触腕飞出,攥住林秋枝干般的肢体,另有一道触手在他身上快速滑动。
邪祟在林棋冰心中急促道:“主人!他身体里有东西!埋得很深!”
“包住它。”林棋冰冷声下令。黑晶触腕钻入林秋的皮肤下面,后者完全没有被穿体而过的知觉,漠然待在那不动。
就在同一秒,一道火光在林棋冰视野中骤然炸出,从林秋的身体内向外迸裂,那道三米多高的死神身躯几乎被撕成两半,但好在黑晶及时缠裹住爆炸(、)物,林秋的大部分残躯被从烟火中扯出来,爆炸中止了。
他只剩下一张苍白的木枷般的脸,脖子连接着右肩、胸腔和腹部,他自来没有双腿,飘荡的黑色絮片般的裙摆是空的,整个污染体像被摧毁过的木架稻草人。
“是炸弹。”宋启三被传送门吐出来后,只看了一眼就说道:“很不简单的那种。”
取出的爆炸(、)物被放在玻璃皿中,宋启三用镊子拨了拨,更好奇林秋的状态,“那个污染体怎么样了?”
林棋冰摇摇头,林秋没死,或者说那个污染体没死,污染体的寿命不取决于重伤与否,而取决于污染什么时候爆发,“失去意识了。”
宋启三“哦”了一声,继续拨弄那炸弹的残余物,皱起眉,“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夹出一小块金属残片,清理干净,那里印着一枚小小的太阳标识。
宋启三从电脑中调出档案,是当时提灯人驻地大面积爆炸留下的残余物的照片,他放大其中一张:一块镶嵌在碎砖里的金属残片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图案。
“可能是血鳃专用炸弹的标志吧。”林棋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