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明夜
须臾,他微阖双眸,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他在说什么华灯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关注点全在后颈的那只手掌上。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却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到她快要受不了,只想离他更近一些,让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
华灯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也能感受到神智在渐渐混沌,可她完全控制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任身子更沉下去一些,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艰难开口:“如果等会我做了什么,给你一万……五万灵石,你忍一忍,别杀了我。”
凭她的意志,应该还是可以抵挡一下的……吧?
华灯闭着眼睛,想到这的瞬间,心里某根弦突然嘎嘣一下,断掉了。
她蓦然睁开双眸。
沈昼还站着没动,低头凝视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想东西的时候永远是沉着脸的,以往华灯见到都会绕道走。
可这次她一点也不怕,只想离得近些、再近些……
她顺从自己的心意,钻进沈昼怀里。
沈昼身子明显一僵。
可她才不管,她抱着沈昼,双手顺着脊梁攀上他的后背,头靠进他宽阔的胸膛。那里的气息很温热,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沈昼的表情变幻了几下,伸手想要把她拽走。可手已经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华灯的样子。
她蜷缩着身子,脸埋在发丝里,眼尾泛起异样的潮红,蹙着眉,好像很难受。
安静片刻,沈昼的手放了下来。过了会,他悠悠地说:“还真是,可怕的事。”
华灯边哼边说:“沈昼,我好像生病了。”
他说:“我知道。”
华灯迷迷糊糊地问:“那怎么办?”
沈昼盯着微波荡漾的溪水,手指漫不经心朝上面敲打了两下,可这次没有鱼儿蹦出来。
收回手,他说:“来参加仙门大比的修士有两千多名,你可以挑一个双修。”
“我不要……”华灯闻言抖了抖,尾音带着颤栗,几乎称得上恐惧,“我不想,我不想……”
不想和剧情一样,变成真的炉鼎。
沈昼看着她,说:“那我可以杀了你。”
这陡然的一句话激得华灯短暂清醒,她懵懂地抬头,只见沈昼面色平淡,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可华灯却从那平淡的眼神中感受到,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把死亡当成一种解脱的手段。
华灯嘴一扁,更委屈了:“可我还不想死。”
她拖长声音道:“你想想办法嘛。”
见沈昼不说话,她伸手两根水淋淋的手指,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你帮帮我嘛,沈昼,你肯定有办法。”
沈昼看着她的眼眸,那里有他的倒影,他不喜欢,所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睫毛从他手心一下一下划过。
他静静地沉思着,忽然神识感应到外面有两个人正在接近。
他固然可以把这两个人赶走,但这里终究不是能待的地方。
松开捂着华灯眼睛的手掌,他深深拧眉,头一回明白什么叫“烫手山芋”。
手里这只山芋倒不烫,冷得要命,还会一脸理直气壮地看他,根本没有求人的自觉。
沈昼不咸不淡哼了声,抬手摁下她的脑袋,将她从水里打横抱起。
华灯发出“哇”的一声,紧紧勾住他脖子。
沈昼动作一滞:“放手。”
“放手我就掉下去了!”华灯抱得更紧。
他意味不明地睨了华灯一眼,到底没把人扔下去,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华灯好奇地睁大眼。
她第一次跟着沈昼瞬移,发现他的瞬移术和掌门完全不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传送走了,堪比电影切镜头一般自然。
他们来到一座宫殿里,华灯不认识,也没有心思去认。她头脑昏昏涨涨,虽然努力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大步朝前走去。
殿里烛火通明,一路上纱幔无风自动,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不轻,战战兢兢跪下。
沈昼喝道:“出去!”
人影一下子消散,金碧辉煌的宫殿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一个人还在原地。
黑发紫眸的青年满脸不可置信,几乎是跳出座位,瞪大眼睛打量。
大阳打西边出来,他居然见到沈昼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那女人盖着他的外袍,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如墨的乌发和一截细弱的足踝。
两根纤长的手指抓着沈昼的领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别提有多亲密。
虽然沈昼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暴躁,但今泽还是冲上去道:“喂你干嘛?强抢民女啊?你还是不是人!”
噗呲——
满殿烛火向一侧压倒,火舌骤然熄灭,黑暗中冷风袭来,今泽浑身一轻,被扫飞了出去。
他砰然落地,激起满身灰尘。
大门缓缓闭合,外面传出今泽愤怒的吼声:“沈昼我日你大爷!”
咔嗒。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沈昼按了按怀里乱动的少女,信步朝更深处走去。
……
左护法匆匆赶来时,吃了一惊。
“少主,您怎么在这?”
只见大殿外,今泽孤零零蹲在角落,整个人蒙满阴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他抬头,语气沧桑:“我被赶出来了。”
左护法下意识朝旁边的宫殿看了眼。
抚仙殿,前任教主的居所,虽然自他死后一直空悬,但今泽偶尔会进来住两天。
能堂而皇之把今泽赶出去的,只有那个人。
左护法顿时噤声。
“你怎么不说话?”今泽不满。
“少主,整座紫阳宫都是您的地盘,您去哪里不行?”左护法说。
今泽阴森森一笑:“我去哪都行,也不是他赶我走的理由!”
左护法说:“好的,少主。”
今泽:“?好什么?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哦,有的。”左护法想出来一条,“那位殿下为什么突然出现?我收到消息,还以为外面出事了。”
前任教主死后,那个人不愿意当教主,也不准今泽当,所以紫阳宫的人只好称呼他为“那位殿下”,以和今泽区分开。
他这一问说到点子上,今泽怒道:“为了一个女人!女人!!”
左护法迟疑:“您找了女人,被他发现,所以他就把您赶出来了?”
“……不是我!”今泽咆哮,“是他!他的女人!”
左护法:“他的母亲?表姐?堂妹?”
今泽:“你有病吧!”
左护法:“……应该不是那种意思的女人吧?”
今泽森然道:“就是那种意思。”
他说:“我以前总想当紫阳宫的老大。”
左护法还处于对“女人”的震撼中,闻言条件反射接道:“您就是紫阳宫的老大。”
“你别打断我!”今泽蹲在地上不耐烦地摆手,继续惆怅地说,“可那家伙一直压在我头上,我咽不下这口气。”
左护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表示在听。
“我本来想着,把他熬死了,我不就是老大了吗?”今泽抓起一株枯草,狠狠往地上一摔,“可现在,他带回来一个女人,我居然变成老三了。”
左护法开口:“那应该不能……”
“你别打断我!”今泽猛地瞪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是他们生了女儿,生了儿子,那我就成了老四、老五。再养个猫猫狗狗,我还用活吗?我干脆去死算了!”
左护法默不作声。
今泽皱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左护法微笑:“少主,兴许您误会了,那位殿下应该不是贪图女色的人。”
“我以前也这么想,可你没见他刚刚那副样子。”今泽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他把那女人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连我多看一眼都不准!而且你什么时候见他跟女人一起?还搂着抱着?”
左护法语调带了点怪异:“您说真的?”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