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胖柑
正是比赛已经结束,陆培德忙说:“我给你做助手,我去拿鱼。”
“好!”
陆培德去挑了鱼,岳宁去挑配菜,没有鹿筋,那她做的拆烩鲢鱼头跟陆培德的就没什么两样了。
文无第一,厨子这个行当,非要用同一道菜去分出第一第二,那是最没意思的。
他们看着岳宁挑酸菜、泡椒和柠檬这些料。
“岳宁,你这是做拆烩鱼头吗?”评委席上的人说。
“是啊!”岳宁点头,“给你们做一道川味拆烩鱼头。”
“就知道她肯定另有花样。”
岳宁把泡椒和酸菜切丁,酸萝卜切块,说:“宁宴有拆烩鱼头这道菜,我也是借鉴了鲁菜葱烧大乌参的办法,加鹿筋增加汤汁的粘稠,用的是红烩的手法,现在鹿筋也来不及发,那我只能做个速度快一些的了,反正大家就想知道我会不会拆鱼头吗?”
陆培德把鱼头切配好了,岳宁让他把剩下的鱼尾切块,她把鱼头煮了。
趁着煮鱼头的功夫,岳宁拿了一块猪板油和一块鸡腹油,切丁后,锅里加入两种油一起入锅,加上葱姜和香菜一起熬出了油。
她再把鱼块放进油里煎炸,鱼块捣碎。
许乐梅说:“这不就是教日本人做海鲜汤面的办法吗?”
“对啊!”
岳宁边说,边去揭开那个炖鱼头的锅,她把鱼头取了出来,放边上。
煮鱼头的汤倒入捣碎的鱼肉里,蒸汽翻腾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我一直在算,这么点准备时间,先做哪个后做哪个,生怕鱼头汤汁不够浓厚。”陆培德说道。
岳宁笑:“你没做过拆鱼羹吧?”
“没有。”陆培德摇头。
“拆鱼羹的鱼汤就是这么熬的,也算是我们的基础汤底了。”岳宁说道,“这样浓稠的鱼汤和拆鱼头就不会有时间上的冲突了。”
“受教了。”
鱼汤熬上,岳宁去拆鱼头,她的手法轻盈,速度很快,最后用手触摸检查,这个拆烩鱼头,里面不能有一根骨头。
“你非要宁宁拆鱼头,现在看到了?”许乐梅跟杨裕合说。
杨裕合笑:“这又不是我一个人想看,大家都想看吗?”
岳宁把熬得雪白的鱼汤过滤出来,葱姜蒜爆香,酸菜泡椒入锅炒制,再把鱼汤倒进去,酸香辣的味道升腾起来。
“好香啊!”陆培德都禁不住叫出声。
岳宁盖上锅盖:“酸菜鱼的基础味道,咱们这儿的人不能吃太辣的,要是按照我在西北的口味,还可以加辣。”
岳宁去切了葱丝和青红辣椒,切碎了两颗潮汕咸酸梅,用清水泡着。
她回来揭开锅盖,锅里的汤汁跟泡椒和酸菜同煮后酸香扑鼻,她再次过滤鱼汤,酸菜过滤出来放边上,鱼汤再次倒入锅里,进行调味。
这回她把拆好的鱼头放入汤里小火炖煮,利用这个时间,酸菜铺在盘底中央,酸萝卜片围在酸菜外圈。
她切开柠檬,揭开了锅,把柠檬汁和咸酸梅泡出来的水倒入锅里。
关火,她小心翼翼地把鱼头滑进盘里,盖住了酸萝卜和酸菜,浓厚带着酸辣香气的汤汁浇在了鱼头上,最后葱丝青红辣椒点缀,一小勺热油激发香气。
川菜有侵略性的香气,端到评委面前,哪怕是之前已经品尝了那么多道美味,这股子香气上来,依然能让他们肚子里的馋虫活动起来。
先看形态,一样完整,陆培德是用火腿、冬笋加味,岳宁则是青红辣椒来配色,各有千秋。
尝味道,陆培德的拆烩鱼头浓郁醇厚,那是做得极其精致的国菜,岳宁的这道菜却是混入了酸香热辣,带着江湖之气。然而,就像高手过招,名门正派也未必能敌江湖能人。
杨裕合表达了这么一番言论,许乐梅笑得不行:“岳宁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福运楼一脉的亲传,被你说得像是野狐参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宁宁的招数千变万化……”
“咱们分不出高下就不分了。”
主持人宣布今天就到此结束。
岳宁正要去换衣服,陆培德追上来:“岳小姐。”
岳宁停住,陆培德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都是大陆来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岳宁接了他的道谢,刚想要离开。
“岳小姐,我能跟你聊聊吗?”陆培德好似鼓起了勇气。
岳宁抬手腕看表:“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这边有家印度餐厅去尝尝?”
“好啊!”陆培德欣喜地应道。
岳宁在电视节目里说她喜欢尝试各地美味,观众来信给她推荐港城的各个餐厅,有好几个观众都推荐了这家印度餐厅,刚好在电视台附近。
两人一起走出电视台,立马被记者给堵住,岳宁摆手:“我们不能透露细节的啦!大家等着看节目吧!”
拐了两个弯,到了一条小街道,找到了这家印度餐厅,穿着沙丽的印度老板娘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
陆培德听不懂粤语,那个菜单他也看不懂,岳宁做主点了菜。
“来这里,不会粤语,太难了。”陆培德感慨。
“那是肯定的。学语言不容易,不要着急。”
手艺人大多心气高,想要求人拉不下面子,尤其是自己对他来说还是陌生人,就从闲聊开始。
“之前虽然到处碰壁,但是还好,至少我还有个朋友,他能帮我。”
“对啊!第一次跟你来参赛的,就是你的朋友吧?”岳宁问。
陆培德点头:“是。”
第一道菜脆波波球上来了,岳宁拿起一个舀了一小勺酱汁,递给他:“尝尝。”
陆培德接过,岳宁自己也拿了一个:“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帮着你。不过在这个时候离开,以后也没办法做朋友了。”
“是啊!大家都不容易。”
陆培德咬了一口波波球,外壳酥脆,里面是软糯的土豆泥和一些蔬菜,岳宁给他加了点酱汁,味道很复杂,酸辣甜还带着薄荷的清爽,很奇特的感觉。
汁水溢出嘴角,陆培德赶忙把剩下波波球塞入嘴里,拿了纸巾擦了嘴角的汁水。
他擦了嘴角后说:“我能理解,但是他是为了坑我才离开的。”
“他为什么要坑你?”岳宁顺着他的话说。
陆培德简略地说了一下他来港城的背景。
陆家菜在民国的北京那是赫赫有名,新中国成立后餐馆公私合营,他爸参军去了朝鲜战场,负伤回来。
他二叔三叔因为有他爸,在那几年安安稳稳地做着国宴大厨。
“不过我爸从战场回来,身体不好。在我六岁时候就过世了。我一直跟着我二叔学艺,如今堂兄弟几个都长大成人了。以后谁接我二叔的班,就成了个问题。”
“人都有私心?”岳宁说道。
“不。”他摇头,“我二叔没有对我藏私。二叔在跟外地的厨师交流中发现,咱们陆家菜的传承还算好的。南方福运楼已经衰败了。听人说港城这里倒是有传承,他最初的想法是想让他儿子,我的堂弟过来闯闯,说这是一个机会。我堂弟本就对我二叔尽心教我不满,又要让他来港城,他就闹了起来。说我二叔打定主意是要让我接他的班了。在家里闹,还到我妈那儿闹。我就决定我来港城。”
“等于你放弃未来国宴大厨的机会?”岳宁问他,“来港城博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是啊!我想得太简单了。自以为是陆家传人,国宴大厨的亲传弟子,咱们手艺人,一个炒勺就能走天下。谁知道来了,不会粤语,处处碰壁。”
他说了来港城的种种,岳宁完全能够理解。
自己是有亲爷爷,而且背后还有乔家,所以能在港城混得风生水起。
前些日子她接待的一位六十年代从内地来港的学者,说起他刚来港的几年,就是在印染厂做苦力,天天和化学染料为伍。
所以陆培德这样不会粤语,四处碰壁也很正常,他从港城到澳城,最后只有一家粉面馆的老板雇佣了他,给他个地方住,每个月的薪水,岳宁换算下来,大约也就五六百港币。
陆培德说他已经很感激了。
那家粉面馆虽然小,但是开了有几十年了,早年那位老伯还雄心勃勃,想要大干一场,参加了餐饮协会,所以餐饮协会有活动还是会给他们邀请函。他就知道了这个大赛,报名参赛了,希望通过大赛,能找到机会。
果然,第一次比赛他就火了。
然后那个郭世杰就来找他了,让他放弃参赛,直接来御龙轩,他拒绝了。
他说了刚来港城时候的心高气傲,说了去御龙轩的遭遇,也分析了御龙轩的问题和郭世杰的人品。
岳宁让他尝尝咖喱鸡,问:“你是想来宁宴?”
“是。我想去,我想跟你学。我和你差距,不在于一道菜做得谁高谁低,而是思路的开阔,见识的广博,融会贯通上。”陆培德看着她,“可以吗?”
第166章 陆培德遇袭
“当然。”岳宁舀了一勺咖喱浇在米饭上,“但是,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厨师,你让我想一下……”
“如果你担心我学了之后,就跑了自己开酒楼。那我们可以签十年以上的协议,保证我在宁宴至少服务十年。”陆培德非常诚恳地说,“岳小姐,请给我这个机会。”
岳宁拌着饭,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要开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留住你这样一位大师傅。”
“你的口碑很好。之前那个人一直跟我说如果进了宁宴就好了。你给宁宴大厨的待遇特别好。能那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人是会变的,等你以后发现,有一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你的手艺来吃饭,但是你也就拿着一年二十来万的工钱,你的心里怎么想?”岳宁问他。
陆培德微微张嘴,吸了一口气:“二十万港币?”
“对啊!”
“我会开心疯的。”陆培德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我在北京就拿四十多块,我二叔才七十多。一年能顶一辈子了。”
“哥,咱到港城来了,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咱们思维要改变。你的手艺是无形资产,你的陆家菜传承人的名义也是无形资产,是可以变现的。”岳宁跟他解释这些商业名称。
“我就是一个厨子,这些我都不懂。”陆培德摇头。
“你不懂我才要跟你说清楚。我是打算跟你长期合作,就不能贪你一时的便宜。我刚才听下来,手艺是你自己的,但是陆家菜传承人这个名义,你想,你堂弟对你叔传你手艺尚且会妒忌,别说你拿陆家菜传人这个名义来做生意了。我不担心你,但是我担心,有一天他看见你用陆家的名义赚了上千万资产,你说他会怎么想?”岳宁低头吃饭。
“岳小姐,我信你。你来安排。”
岳宁摇头:“先不要说信我。等你比赛完,拿了奖,你按照大师傅的待遇进宁宴。咱们先磨合,然后你利用这段时间,去了解一下知识产权,经营,这些方面的知识。湾仔这里要开第二家宁宴,现在你要加入了,我想索性就打差异化,浅水湾的宁宴是南派粤菜。你最后决定安安稳稳就做个厨子,拿工资吃饭,那新的一家酒楼还是叫宁宴。如果你了解透彻了,咱们成立一家新的公司,设立一个新的品牌,叫‘陆府’或者叫其他名字,主打北派粤菜,和宁宴搞差异化,咱们就是合伙经营,你就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
陆培德摇头:“我不是读书的料,你让我去学经营这些,我会烦死的。我信你,就行了。我想问一句,咱们这儿能收女厨子吗?”
“当然能!我想收还收不到。女孩子来应聘做侍应生的不少。后厨这里,有厨艺基础的,一个都没收到。愿意来做学徒的就两个。”
“我有个师妹,国家不是说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吗?我二叔响应号召收了这么一个女徒弟。可我二叔心里头根深蒂固,厨师只能男人来做。而且他在家里还有传男不传女的老思想,不要说在单位了。我师妹很认真刻苦,我二叔一直让她去做白案,热菜炒菜这块很少让她接触,只有我有空教教她,可倒地练得少。而且有大宴席,我二叔也很少让她给她机会。成天热心她找对象,让我妈,让我婶给她留意对象。我走的时候,她跟我说,也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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