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林鸟
不愧是被称为边线绿洲的天鹅座，这里也是帝国重要的自然资源星系，听说有一种名为天鹅之梦的珍贵双色宝石，就只在这里产出。
炼金术师协会分部是一座典型旧纪元罗马式建筑，浑圆的拱形屋顶笼在两边楼体植株的隐蔽下，不失神秘的同时，又显得与自然融为一体，从观感上说，伊芙对这里的第一印象要比首都星的总部印象要好。
前台美丽的仿生人微笑着问她：“您好客人，请问有预约吗？”
伊芙从终端调出炼金术师协会的统一认证：“找你们会长。”
仿生人眼中嗖的一下冒出两道蓝光，确认来客的认证无误后，它低头在木质柜台后的光脑上操作两下，便抽出一张电梯卡交给伊芙：“走3号电梯可直达会长办公楼层，请大人收好电梯卡，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直接用这张卡兑换一次免预约特权。”
原来就算是总部来的高等炼金术师，没有公务在身的话，估计就一样要预约才能见到正在分部执勤的其它炼金术师了。
从这点看，炼金术师协会的内部管理倒是很有规矩。
伊芙边按照仿生人前台的指示找到电梯，边默默打量着协会内的环境。炼金术师协会与其说是管理严格的会员制中心，更像是一个互助性质的俱乐部，它除了每个炼金术师都避免不开的登记注册和等级考试，也承担一部分接单的责任——炼金术师毕竟身份敏感，又武力微弱，如果直接暴露在外面，可能会面临一些不可控的危险，之前就发生过影响极为恶劣的四星级炼金术师被掳去黑星强迫研制非法药剂的事件，因此如果有一个组织来统一征收外界的单子，再向内公布，由各等级的炼金术师按照自己的实力领取完成，就能很大程度地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虽说黑市也有板块专门做这种业务，但毕竟没有炼金术师协会的专一，大部分炼金术师还是更信任协会，只有挣点零散小钱和部分特殊任务的时候才会去黑市上看看。
除此之外，协会还有许多标准实验室和内部交易渠道，实验室可以凭借协会认证的炼金术师身份免费借用，交易则是以珍贵材料为主，成品和前辈手卷为辅，交易双方不限制身份，但与协会提供的绝对可靠检测服务相对应的，则是高得离谱的手续费，所以一般除了炼金术师，也没有哪个钱多得没处花的非要来这边交易。
伊芙来这一趟，也不仅仅是为了帮顾朝夕递交东西，她还想跟会长深入协商一下从协会收购材料的事情，如果真的能成功研制出克制虫毒和精神提升药剂的话，那怎么在战区收集到需要的材料就是一个问题，而后面的系列研发，伊芙则不准备独自完成了，而是交给协会和研究院两边分别继续研究。
从一开始，她就既不希望占据特权的炼金术师协会一家独大，也不想看见受财阀支持的研究院垄断技术，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时扶持两家，并成掎角之势。
是竞争，也是最好的合作。
协会的分会长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跟尤妮卡看起来差不多年纪，但伊芙提前看过她的资料，因此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已经是尤妮卡的两倍大了，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温婉的面容保养良好。
伊芙刚一进门，她就已经主动站起，朝伊芙伸出手，微笑道：“路小姐，请坐，你要来的事情老师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开口就可以，我们天鹅星系分会会尽可能地配合你的。”
伊芙也同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客套的话无需多说，便从身上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金匣，交给会长：“这是你老师给你的东西，除此之外，她还让你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会长神情讶然，倒是没想到有什么事不能用通讯软件说的，居然还要让人专程来口头说。
伊芙摇了摇头，这才一字一顿地认真道：“她让你小心一个女人，如果有发现踪迹，不要硬扛，立马给她传消息，传的途中也不要直接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会长：“女人？”
她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分部一把手，很快就明白了顾朝夕为什么要特意嘱咐上后面那句：“只是提起名字就会有感知吗？”
“是的，因为那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实力很可怕的炼金术师，她叫爱葛妮丝。”
姓名一旦被赋予了意义，就会被纳入宇宙间因果律的一环，口头念诵一下还好，但为了确保效率，顾朝夕和她那些散落在天南海北的学生们都是直接用的炼金术道具进行通讯，在这种特殊频道里，只是稍微提起一下，就会被对方迅速地抓捕到。
虽然伊芙也不知道顾朝夕是怎么判断出这点的，但她还是尽职地替她把话带到了，不过分会会长似乎也是四星级的炼金术师，因为伊芙才说出爱葛妮丝这个名字，她脸色就陡然一变。
“……我知道了，”会长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声，但很快又重新调整好表情，笑道，“这个事情我会把它处理好的，但你来一趟应该还有其它目的吧，路小姐？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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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都黑了，繁星点缀上深邃的天穹，弗丽嘉才在星舰着陆的轰鸣声后，带着自己的近卫兵回到营地。
炼金术师来访的事情下午就已经有人通知给她，虽然军部和炼金术师协会关系向来一般，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思及对方是主动来帮忙的，弗丽嘉思忖片刻，还是吩咐手下去把那个炼金术师召见过来。
“炼金术师那群家伙怎么会主动跑来战场？”安东尼对此十分不信，自幼在首都星的金粉窝里长大，他对炼金术师们都是什么德行再了解不过了，“会不会是有什么图谋的东西，所以才会跑过来跟我们打好关系？”
弗丽嘉想的跟他差不多，但她没有立即下定论，只道：“把人喊过来问一下不就行了？”
“那要把爱丽丝也喊过来吗？”
“不用，只是一个炼金术师而已，用不着这样的手段，”弗丽嘉边说着，边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因为遇上虫族暴动的原因，她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干涸后变成一个个难看的褐斑迹，皱着眉道，“安东尼，你也不应该总想着用爱丽丝的能力来解决事情，太依赖外物并不是一件好事……”
守在营地的手下递上来新的外套，弗丽嘉换了身外衣，由以手为梳，简单地理了理头发，这才说完了后面的话：“而且，连你自己的大脑都会欺骗你，何况是别人的心声？”
有的人喜欢用虚假的谎言掩饰人生，有的人喜欢用矫情的道德给自己的行为附上滤镜，对于习惯了撒谎的人来说，听她嘴上怎么说和心里怎么说，区别并不大。
安东尼一时哑口无言，心里却觉得弗丽嘉这话除了是在说那个还没见到的炼金术师，更像是意有所指些别的。
伊芙就是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来的。
姨侄俩一个面色正义如常，另一个则埋头看地，像是刚被教训过，难得见安东尼吃瘪的样子，就连前段时间“废除皇太子说”在首都星传得沸沸扬扬的，这家伙也依然跟没事人似的，走到哪都挂着狐狸似的笑。
不过弗丽嘉也没给她太多看热闹的机会，而是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问道：“炼金术师协会只派了你一个人来？”
一个人能帮上什么忙？弗丽嘉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伊芙：“还有天鹅星系本地的炼金术师协会帮忙，大脑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仅派我一个足矣。”
听到这番话，弗丽嘉才算是分了正眼，头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真实面容被遮掩起来的炼金术师。
……她认出了这是尤妮卡前不久还带在身边的那个炼金术师。
尤妮卡的人为什么不待在首都星上，而是千里迢迢地跑来战场，还拿着炼金术师协会的推荐信？
“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也希望你的能力配得上你的自信，因为军部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弗丽嘉轻推安东尼，极快地在他耳边留下一句简短的话，之后重新抬头，同伊芙吩咐道：“你过会儿跟着安东尼去后勤医疗部，离驻地的统一休息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但即使只有两分钟，在战场上也是极其重要的救援时间，去吧，让我看看你能在这段时间内做多少事情吧。”
新官上任尚且有三把火，何况是一个来意不明的炼金术师。弗丽嘉没有遮掩自己对伊芙的审视，而实际上，伊芙对此也并不在意。
红发的副官给伊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不多时，等两人逐渐走出了弗丽嘉的视线范围，安东尼这才轻咳一声，笑容温和地问始终跟自己保持了两步距离的炼金术师：“你姓路是吗？我看后台资料的时候，发现你只填了一个姓氏，是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吗？”
倒也不是，只是跟之前的名字太像容易，被人认出来，但伊芙也没来得及给自己想出什么新名字。
不过炼金术师作风奇特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了，因此伊芙唔了一声后，安东尼也没有细究她这样做的打算，只提醒道：“军团里需要统一管理，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有空还是去后勤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完善一下吧，不然元帅一定会把你扔出驻地大门的。”
“好，”伊芙满口答应，编个假名字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她想了想便道，“可以叫我路盏。”
路晴的路，金银盏的盏，起这个假名，也算是圆了在另一端时空的缘分。
“我叫安东尼·奥托，你可能之前听说过我的名字，但军营里不套用外面的规矩，你直接叫我安东尼就可以了，我也直接喊你路盏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横跨了大半的营地，并最终在驻地内围的一栋三层小楼停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棕发男人走出来，伊芙看见他胸前的挂牌上写着“副主任医师胡先锋”的小字。
“这是胡副主任，他和他的小组专门负责救治战地平民，因为虫族觉醒的太突然，很多平民的生活区也在波及范围内，而且这次还出现了寄生型的虫族，我们不敢把他们放回人群里，就先安置在这里，”安东尼解释道，“这段时间就先辛苦你在这里帮忙啦。”
“这位是？”胡先锋上下打量着她，“首都星派来支援的实习医疗兵？”
安东尼道：“路盏是首都星派来的，但不是医疗兵，是炼金术师协会的。”
伊芙也同胡先锋握了下手，这位胡主任在听说她是炼金术师后，对她就没了什么兴趣，等安东尼陈述完弗丽嘉的吩咐后，他就用指纹打开了小三层楼的大门，领着两人朝楼上走去。
“一楼是症状最轻的，伤口简单处理后就可以转交到主城区的医院继续治疗，二楼是伤势较重的，三楼的人伤势从轻到重都有，但共同点是都有较高的虫毒污染值，而高污染值也伴随着较高的被寄生可能，所以只能把他们单独隔离在最高层。”
胡副主任边领路，边同安东尼和伊芙解释这些，空气里有浓郁的消毒水气味，不算好闻，安东尼实际上也是第一次来这边，要不是弗丽嘉特意吩咐，他还不知道原来军团是这样处理那些战地平民的。
“既然元帅想看你的本事，那就去二楼吧，那里的伤患情况都比较严重，更考验医师的水平，”伊芙察觉到胡副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快速扫了自己一眼，犹豫片刻，才问道，“能问问这位路盏小姐，你现在是什么等级的炼金术师吗？”
能单枪匹马被派过来的水平不会低，但伊芙看着又实在很年轻。
伊芙道：“四星级。”
这下连安东尼都格外多看了她一眼，但知道伊芙是四星级后，胡副主任的神情却更加欲言又止了……他只觉得伊芙现在差不多头上都写上了“一定会中途跑路”这个大字。
“好吧，”他干巴巴地说道，正要打开二楼的大门，一只手却忽然拦在自己面前，转头看，就看见原来是伊芙在拦着他。
不会现在就打算跑了吧？
就在胡先锋心里七上八下之时，伊芙却只是看了眼二楼大门，随即淡声道：“直接带我去三楼。”
胡副主任：“咦？”
“再严重的伤势也是你们能解决的，但虫毒只有我能解决，”伊芙重复道，“带我去三楼。”
这个小姑娘能解决虫毒？ ！
胡副主任下意识地将目光投给安东尼，然后收到了一个隐晦的同意手势，他顿了一下，这才心情复杂道：“好吧，那你跟我来这边。”
刚踏入三楼，就是一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两边是密布的小房间，有两间房间空着，伊芙路过的时候从门缝里探头看了一眼，均是没有窗户，门上有一个条形的观察窗口，应该是军医巡房时用的，不巡房的时候则用小窗帘盖着，用以维护里面人仅剩的隐私和体面，墙体格外厚。
想必是担心带着污染的人从窗户这些通道出去后会扩散传染吧，至于那些放在房间角落的蜂窝状消音装置，饶是伊芙也不忍心去想它们会用在什么地方。
前面安东尼还在跟胡副主任说话。
“这里是只有战地平民吗？”安东尼伸手摸了摸坚硬的墙面，“这种质量，只是用来管制被感染的平民，太大材小用了。”
胡副主任承认道：“已经感染的士兵也会被送到这里。”
士兵和平民的优先级不同，他们会在回来后就接受各项医检措施，所以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基本都已经确诊了。
安东尼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有几个房间的伤者受污染程度比较低，毕竟弗丽嘉总共就给了两个小时，光是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花了奖金二十分钟，无论如何，对于伊芙肯过来帮忙的行动，胡副主任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他也是炼金术师，虽然知道这个小姑娘的水平比自己还高，但看着那张年轻的小半张脸，还是想尽可能地行点方便。
“这边是症状比较轻的感染者，”他掀开那个房间门上的小窗帘，好让伊芙看清里面的人，“你选一个进去吧，时间不多了，我和安东尼少校在外面看着你，有不对劲的及时叫我们。”
几个房间里的伤者都是年轻女人，看起来攻击力不高，谁让炼金术师脆皮是公认的呢？在这些小房间里关久了，被恐惧和病痛折磨着，发疯的人不在少数，万一误伤到了这个首都星来的炼金术师，很有可能会给军团带来麻烦。
伊芙也知道胡副主任的用心，她点点头，扫视一圈，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张面熟的脸。
还好有纱帽当着，再加上她表情自控力本来就强，所以没有让另外两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我看看这个人，”伊芙不动神色地瞄了眼门旁的小牌，“是叫左昙吗？她看起来症状要轻很多，我先给她看看。”
胡副主任：“……行。”
他看了看女人已经被暗绿粘质污染到骨头溃烂的手臂，实在没看出来到底哪里症状轻了，但伊芙都这么说了，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胡副主任还是给伊芙开了门。
小房间里的设施也很简单，一张桌，一副桌椅，一个盥洗室，墙上还有一个挂壁电视机，床头柜上有给终端充电的设备。
年轻女人身着蓝白条纹衫，侧躺在床上低声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头发散乱着，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受伤的手则垂在床边，微微地颤抖着。
才进来，伊芙就将藏在口袋里的小石子弹出一粒，精准打碎藏在房间角落的针孔摄像头，月神蝴蝶则从精神海里扑棱出来，在不知不觉间，门外两人所能看见的情景，早已被伊芙所操纵了。
等处理好一切，确保没人能知道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之后，伊芙这才伸出手，修长的手上带着一副纯黑的手套，轻拂起盖在女人脸上的碎发，声音冷而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四小姐？”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原本还在呻吟的女人顿时住了嘴，再睁眼时，虽然还有被病痛折磨的痕迹在，但警觉和惊异也随之覆上。
她勉励从模糊的视线范围里，辨认站在自己床边的黑衣人，模样陌生，体形却给她无端的熟悉感，快速逡巡过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号人，只好挣扎着支起上半身，中途伊芙拉了她一把，左昙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也正是这个举动，让左昙瞬间明白了此时的一个事实——这个认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女人，对她好像并没有恶意，而且也不怕自己身上的虫毒。
“你认识我？”
坐直后，左昙小心翼翼地问道。
伊芙思索片刻后，觉得对比两人身份，还是左昙更危险一点。
为了方便后续的交换情报能顺利开展，她抬起手，主动摘下了聊作伪装的纱帽，在看到那双熟悉的蓝眼睛的瞬间，左昙便忍不住低声惊呼道：“伊芙小姐？！”
伊芙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小声一点，我是潜入这里做任务的。”
想到对方当时是怎么潜入飞鸟的，左昙顿时信服地点点头，她还想问什么，却被伊芙贸贸然地打断：“我知道你现在想问的应该很多，但是我时间有限，还要帮你治疗手上的这堆污染，所以你稍微安静一点，具体的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可以做到吗？”
左昙愣愣地点头，却有些怀疑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