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紫
小许这人能处!
有功劳她是真让啊!
虽然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都没有要抢许明月功劳的意思,他们也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可许明月把功劳都说是他俩的英明领导的话,其实也不算错,两个人听的都跟三伏天喝了一碗琼浆玉露似的,舒服的不得了!
感谢完了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就是感谢党和国家,之后许明月才正色道:“刚刚江书记的话你们也听到了,顶头大佬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话什么意思?通俗点讲,就是咱们头顶的这片天!一半是男人顶起来的,还有一半是咱们女人顶起来的!老大和法律都说了!男女平等!所以,今天才有我这妇女主任的位置!”
妇女主任这个概念,是在五一年年底才提出来的,当时有个连环画的名字叫《妇女主任》,后农村合作社开始后,公社里面的女委员,便是妇女主任。
但妇女主任的概念提出后,并不是马上在全国各地就有了职位,尤其是最下面的基层,不管什么事推行起来都要有个时间。
农村合作社才成立了没几年呢,生产大队也就这几年才开始的,很多大队根本就没有妇女主任,而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连环画的《妇女主任》都没听过。
许明月肃着脸说:“什么是男女平等?就是男人和女人享有一样的权益,男人能当官,女人也能!男人挣工分,女人也能!那女人要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怎么办?妇女主任,就是国家安排下来,为你们撑腰的人!”她看着在场的全部的女同志:“在场男同志们听好了,女同志们更要听好了,女同胞们,你们背后站着的是国家!有国家在为你们撑腰!国家,就是你们的娘家!”
全场鸦雀无声。
男的是不懂法律,气愤中带着些害怕,女的则是迷茫,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男女真的平等吗?
妇女主任真的能够为她们撑腰吗?
可妇女主任也只是一个女人,还只是一个人,她怎么帮她们撑腰,帮她们打回去吗?
在农村,女人面对的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干活,而是被全家人奴役后,带来的拳打脚踢。
她们无处可去,无处可深渊。
所以每年的竹子河里,都有女人的尸体。
就像有些地方的有些医院,治疗喝百草枯的人最厉害,最有名一样。
那都是无数个喝百草枯的绝望女人,给他们练手练出来的。
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听完许明月的话,也都懵逼了,妇女主任的职责是这个吗?
等许明月下来后,大队书记疑惑的问许明月,许明月很肯定的说:“妇女主任的主要任务,不就是配合有关部门打击拐卖妇女儿童、PC、卖~~~淫、赌博、吸毒等违法犯罪行为,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维护社会稳定,推进依法治村吗?难道我背错了?”注①
大队书记马上说:“没错没错,对对对,就是这样!”
大队长对在农村发生的男人打女人的现象,那是从小看到大,他自己虽然不打婆娘,但他是在这样的环境生长起来的,对这样的环境是一点不觉得奇怪,这有啥奇怪的?最多骂两句‘那男人没出息,就晓得打老婆’!
他目光有些怪怪的看着许明月,可因为之前许明月说的话太好听了,听的他从头爽到脚,并且他也确实因为许明月提的方案,获得了好处,所以此时整个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没说什么,反而还觉得许明月说的对,说的好,支持!
等许明月下来后,大队书记才又站到大方桌子上去,说第二条任命文件:调任临河大队大队长许金虎同志,为蒲河口农场生产主任,即日上任!
人群中哄地炸开。
这是比刚刚许明月担任妇女主任的事,更让他们震惊的事。
“大队长走了我们咋办?”
“对啊,大队长可不能走啊,大队长走了,谁还管我们临河大队的生产啊?”
别看大队长很霸道,可没有许大队长的霸道,还真压不住这些刁民,没有许大队长的霸道,哪有他们临河大队挖大河沟引水?没有许大队长的霸道,今后谁带着他们临河大队和别的大队抢水、抢山?
尤其是今年还是个旱年,许大队长的存在,于临河大队的人来说,那就是定海神针,现在一听许大队长要调去什么蒲河口农场当什么生产主任,他们一下子就慌了。
“蒲河口我知道,蒲河口哪有什么农场?我咋不晓得?”
“大队长去了蒲河口农村,那还管我们不?谁当大队长?”
有些有小心思的人,就盯上大队长的位置。
可这大队长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一时间,有机会当大队长的人,都相互看了几眼,都想当大队长!
当了大队长,他们就一下子从三十级干部,跳到二十八级干部,那可不只是级别的跳跃,更是权利的飞升!
大队书记看着下面吵吵嚷嚷说:“安静!都安静!由于今年旱情,许金虎同志虽然被调任到蒲河口农场当生产主任,但他也兼挑我们今年临河大队生产大队长的职务,等到上面有了别的安排,再卸任临河大队的生产大队长职务!”
蒲河口农场从级别上来说,其实和很多公社是同级别,但水埠公社和别的公社不同在于,水埠公社原来是个区,它的行政级别其实是高于周边的所有公社的,所以哪怕同样是公社,水埠公社下面却有十五个生产大队,一个炭山,各种厂子也是别的公社拍马都不能比的,更别说水埠公社还是个水路交通要道。
可理论是理论,实际上,经过水埠公社周书记的争取,蒲河口农场还是被划在了水埠公社的行政范围。
而上面调许大队长去担任蒲河口农场的生产主任的职位,也是有考量的。
首先,蒲河口的位置,就坐落在河对岸的红旗大队与邻市之间的这块位置。
河对岸所有村子加在一起,最野蛮霸道难惹的刁民,就是有六七百人的大村落的许家村,可以说,搞定了许家村,就搞定了蒲河口农场的大半事情。
许家村的老大是谁?不用说,就是许大队长!
什么闹事,什么偷东西,什么搞破坏,有许大队长坐镇,谁敢?
现在都九月份,马上就到十月份了,在旱情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搞生产!
还有谁比当了多年村长,又当了好几年临河大队生产大队长的许大队长,更适合蒲河口农场的生产工作?
众人一听,许大队长还在临河大队当生产大队长,于是心都闲下来了。
大队书记见这些人都松了口气的模样,又笑了,说着:“别笑!你们现在松口气还是太早了。”他对许大队长说:“老许,你自己跟他们说。”
许大队长永远都是一副凶恶的脸,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说:“别以为我调到蒲河口农场当生产主任去了,我就管不到你们了。”他伸着手指,指指点点的指着下面的人,尤其是一些江家村和许家村的刺头的男人,说:“我这个蒲河口农场啊,全名叫蒲河口劳动改造农场,什么是劳动改造呢?就是我这蒲河口农场缺人!”
“六千多亩地,要全部开发出来种田,那要多少人种?没人种怎么办?”他突然朝着下面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那就抓人来种。”
“抓什么人呢?就抓那些干了坏事的人!”他警告地用手指着下面:“打架的、斗殴的、偷盗的、犯法的,嘿嘿……今后都归我管。”他突然肃着脸:“说明白了!我那里就是去坐牢的!吃牢饭的!牢饭怎么吃?给我干活!!!!”
“我什么性格你们清楚,要是我走了,你们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别想老子会手下留情!老子不把你们一个个的往死里干!”
一番话听的下面的人都噤若寒蝉,觉得大队长更可怕了!
这不就是监狱长吗?
许明月看到许大队长下来,她也笑着顺势接了一句,高声说:“那敢情好,我这妇女主任的职权里面,就包括打击拐卖妇女儿童、PC、卖Y、赌B、吸D、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等违法犯罪行为。”她看着站在稻场上的整个大队的人,笑着说:“也就是说,你们两口子打架,女人打输了,也归我管!”她走到大方桌上,笑眯眯地对许大队长说:“大队长,到时候你那里缺人就跟我说,别的犯罪我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这家庭暴力犯罪,指定有人!”
她笑着高声对下面说:“到时候欢迎到我这里来举报啊,举报成功被证实真的存在家庭暴力犯罪的,正好大队长那里缺人干活!”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许大队长:“对了大队长,进了你那劳改农场,户口档案上会记下他们的犯罪记录,今后他们家人考学、进城找工作,这些都会受影响吧?”
第54章 这时代还没有考公的说法……
这时代还没有考公的说法, 对于考学,他们也不在意。
他们的是许明月后半句的,不能去城里找工作。
对于像他们这样, 前面大河,后面大山, 祖祖辈辈被一条大河阻挡在河对岸这头的人来说, 最渴望的, 就是进城,哪怕只是河对岸的炭山,于他们来说, 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河对岸这边生了女儿,总想着把女儿往河对岸嫁, 而河对岸的姑娘们,却从不会嫁到大河以南来, 他们这边能娶到的姑娘,就只有更深处的大山里的, 或者同样是大河以南的。
此时一听说,去劳改农场会影响他们以后找工作,都急了。
这年代, 哪个男人没打过婆娘呢?不打婆娘的男人那还是男人吗?
“两口子打架你还管?你管的过来嘛?你把全大队的男人都抓走得喽!你看谁去种地, 谁去挑堤坝嘛?”有男人在下面不服气的翻白眼。
许明月也不生气, 笑眯眯地看着许大队长说:“二叔, 你那里缺人不?”
许大队长虎着脸:“缺!怎么不缺?六千多亩地,我还不知道从哪里拉人来给我挖河滩呢!”
河滩上面全是残败的荷叶,下面全是莲藕,这些莲藕不挖掉, 根本无法种植东西!
许大队长缺人都快缺死了,对许明月说:“有多少人给我送来我都要,要是哪个敢不服你管,你尽管喊我,正好我手下有个民兵小队,我看哪个不听你地!”
许大队长要是离开临河大队,再当大队长的,肯定是他儿子许红桦,可许红桦亏就亏在太年轻了,难以服众。
这时候和许大队长和许红桦同一房出来的,还是大队部正式干部,级别还在所有小队长之上的许明月,就是他儿子许红桦的天然同盟和铁杆支持者,所以为了他儿子能坐稳大队长的位置,他也必然要支持许明月先坐稳大队部妇女主任的位置。
临河大队的男人不怕许明月,却怕许大队长,尤其是他现在还升到什么蒲河口,担任什么农场的生产主任。
虽然他们不知道蒲河口有什么农村,但劳动改造农场他们还是听说过的,之前斗地主,好多人被抓去碳洞里劳动改造了,干碳洞里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他们这些农闲时节都要钻碳洞的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一点都不想进许大队长的劳改农场。
很多人不明白许大队长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支持许明月一个女人管他们两口子打架的事,认为许大队长作为男人应该支持他们男人才对。
哪晓得许大队长摆明立场的支持许明月。
要是大队书记,他们还能往那方面带点节奏,偏偏许明月和许大队长是一房的族亲。
他们这里哪怕有表哥表妹结婚的,但同一族同姓的,除非出了五服之外,不然根本不可能,五服之外的都要被指着鼻子骂不检点,十三点,哪有同姓通婚的?都是一个祖上传下来的!
就是像江家村那样分宗,分成大江家村和小江家村,两个江家村也不会通婚。
所以他们还造不了许明月和许大队长的黄谣,只能觉得是许大队长任人唯亲,因为是侄女,就无条件支持!
许明月狐假虎威完了,临河大队的会议也就散了,只剩下大队部的干部们还留在大队部。
大队书记给许明月专门安排了个房间当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上还有一把铜锁,钥匙给了许明月:“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你以后就在这里办公。”
大队书记对许明月还是很客气的,推开办公室的木门对许明月说。
原江家村地主的宅子还是很大的,还有好几个房间都是空的,暂且没做别的,给许明月的这个房间,明显是刚打扫过,地板还是石板铺的,里面放了一张书桌,一把古朴雕花的椅子,桌上摆着一叠信纸和一只钢笔。
许明月看到钢笔有些诧异:“这笔……?”
大队书记笑着说:“你这次功劳可不小,这是上头奖励你的。”
许明月也没拒绝,笑着谢过了大队书记和大队长,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还有一叠蓝印纸和一瓶蓝墨水。
看到装墨水的瓶子,许明月突然想到,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盏油灯,就是奶奶用空了的墨水瓶子制作的,将瓶盖戳个洞,里面塞上一根剪短的鞋带,墨水瓶里倒上煤油,就是一盏煤油灯了。
现在买煤油、蜡烛,都需要煤油票、蜡烛票,农村根本用不起蜡烛和煤油,他们山上有桐油果子,很多人都捡桐油果子回来榨桐油。
榨出来的桐油自然不是用来点灯的,而是每年用桐油刷船身,保养船、木桶、木盆的,这些木质品如果不定期刷桐油保养,时间长了就会漏水。
想到这时代物资的匮乏,许明月也不禁叹了口气。
会散了后,大队部的人也都各回各村干活去了,许明月也没有在大队部多待,把门关上,套上锁就回了许家村。
散会的各个村子里的人,也都把今天临河大队开会的消息都带回了各个村子。
尤其是施、胡、万三个村子,这三个村子因为是山脚下,靠近山里,若不是同属于临河大队,他们其实和临河大队的交流都不多,都是和山里面的村子靠在一起,更多的是和同在山里的村子交流比较多,他们结婚嫁娶,也是找同在山里的人比较多。
她们回到村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各自聊起许家村出了个妇女主任的事。
有妇女主任不奇怪,公社里头就有女委员,奇怪的是这个临河大队的妇女主任居然是之前石涧大队老王庄被休离回来的女人担任。
“她是去年十月份被休离回来的吧?这才过去不到一年,都当上大队部的正式干部了,听说比小队长还要高一级,拿国家工资,吃公家粮呢!”
“那女的长什么样啊?好看吗?”
“哪里看得清好不好看?天天脸上戴个罩子,今天倒是把罩子摘了,长的体体面面!”
“长的体面怎么还被婆家给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