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21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秋儿听许栀和说完,十分气不过,她咬牙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姑娘当时没有告诉她们,是怕她们知道了担心,如今时过境迁,姑娘能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起往事,她却不愿意就此作罢。

  不过是小小的墨宝阁,总有一日要拿下它的地契,让掌柜和小二也体验一把赚钱之难。

  秋儿的激动冷静了下来,目光落在走进门的食客身上——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赚取更多的银钱!

  刚踏进来的食客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平日里笑意和善的秋儿掌柜朝自己望来,眼神炯炯,带着火苗。食客不禁身子一颤,仔细回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有何处不够妥当……

  难道是因为自己左脚先迈进了门?

  午时的时候,和乐小灶的人越来越多,许栀和甚至看到了数十位应天府书院的青衫学生,一进门便匆匆要了两个菜,在后厨忙活的三位厨娘也显现了真容,大抵四十岁上下,见到青衫书生,没等他们开口,就熟练地将他们要的饭菜铺在摊平的饭粒里面,等菜加完,将摊开的饭卷起来,用油纸包着递出去。

  许栀和看了一会儿,有些佩服想出这个主意之人的巧思——如果是糯米或者紫米,和后世的饭团应当没甚区别了。

  厨娘忙活的期间,有书生和她搭话:“大娘,今日怎么不去书院门口?”

  和乐小灶每个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回去书园门口摆摊的,不去大多是有理由的——比如说下雪天,抑或是下雨天。饭菜这些东西不方便携带,便会罢了出摊。

  可今儿没下雨,也没刮风,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怎么就没有来?书生一出门,见到门口没有和乐小灶的支摊,顿觉天塌了。

  厨娘专心包着饭菜,知道这群读书人口中寡淡,她特意舀了一勺浓稠的炖肉汤汁淋在了饭包上,包起来后压实递给书生,嘴上快速地解释道:“咱们东家过来了,掌柜忙着招待,抽不开身。”

  “原来是这个缘故!”书生理解了,他紧接着问,“那明日呢?明日出摊吗?”

  这就不是厨娘能决定的事情了,她朝着书生微微摇头。

  后面排队的书生嚷着道:“买好了快些走!午憩的时间就这么短,去得迟了你替我受夫子的训斥吗?”

  青衫书生连连抱歉,“这就走这就走,诸位仁兄,对不住。”他一边说着,一边“啪”地一声将铜子扣在了桌面,口中吃着饭团,腿上跑得虎虎生风。

  许栀和被逗笑了。

  看得出来,夫子是真的很严苛了。

  ——但在一众畏惧夫子戒尺和威严的书生之中,也有个别例外。在“青衫大军”渐渐被街道上的食客取代后,有一个看着年岁颇小、十二三岁的书生不慌不忙地从树荫下走过来,见到和乐小灶里面拥挤非常,他也不不意外,对着最靠近的厨娘说,“要两碗饭,在店中吃。”

  厨娘不是第一次见他,听闻后,点了点头。

  小书生在店中梭巡了一圈,等一个身穿短袖褂子的码头挑夫抹嘴离开,立刻眼疾手快,一屁股坐了上前。

  迟了一步的食客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在门口慢悠悠,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的小书生。

  小书生抱着白米饭,朝着食客露出白灿灿的大牙:“承让。”

  食客:“……”

  虽然你的笑容很灿烂,但是我还是很想揍你啊,小子。

  秋儿不让许栀和帮忙,一来铺子空间就那么大,二来现在的人口算够,便让她站在后面寻个角落休息。她趁着休息的时候用眼睛观察着和乐小灶的众生百态,偶尔会心一笑,偶尔哭笑不得。

  就好比现在。

  她看得出神,正好与正在吃饭的小书生对视一眼,后者不知道在脑海中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快速闪过一抹同情,热情主动地邀请道:“介位姐姐,要一起刺饭吗?”

  他一边嚼着口中的米饭一边说话,将“这”念成了“介”,将“吃”念成了“刺”。

  许栀和摇了摇头,但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询问:“我瞧别的书生都火急火燎,你怎么不慌不忙?”

  小书生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声音颇有豪迈之感:“旁人如此,于我何干?随波逐流之事,吾不屑也。”

  许栀和:“……”

  小书生看她明显的一脸不信,有些心虚。沉默了半响,自己把真正的原因抖落了出来:“今日夫子叫我抄书,我抄晚了时辰,没赶上趟……反正迟都迟了,不如先吃好。”

  反正立刻回去要被骂,迟些回去也会被骂,倒不如先喂饱自己的五脏庙……他三舅舅虽然不着调,但有句话说得在理——这世道,没有一个人是因为当值晚到去世的,自然,也没有人会因为吃饭耽误了功夫被夫子活活骂死的。

  他说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扬声对厨娘说:“大娘,再要一碗笋丁肉片。”

  厨娘将饭菜摆上了桌,见到对面的许栀和,下意识招呼:“东家。”

  小书生一阵惊异,“原来姐姐是铺子的东家……我料也是,只有姐姐这般美若天仙的人,才能开出味道这般好的铺子……若是铺子里面还有炒三丝和煎扒鲭鱼就好了。”

  他年纪小,说话有些虎头虎脑的呆滞,说话也是平着嗓音,只有后面说到“炒三丝”和“煎扒鲭鱼”时微微抬高了嗓门,因此许栀和并没有觉得冒犯。

  “你喜欢这两道菜?”许栀和问。

  “是啊,”小书生说,“不止是我,书院不少学生都喜欢呢。悄悄告诉姐姐,我们夫子也喜欢炒三丝呢。”

  大抵天底下的书院都是虽然先生不同,但厨房烧出来的菜色都一样难以下咽,夫子大多都是府上小厮前来送饭,偶尔家中有事,便会忍痛在厨房要上两个菜,一脸生无可恋地吃着。

  小书生就亲眼看到夫子在要了一碗炒三丝,一开始还是满怀激动,后来等饭菜入口,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夫子破口大骂,一连写了两首诗。

  小书生说起这一段,竭力回忆着当日所见所听,说:“第一首是这样的——青丝本玉质,素手理应工。鼎镬翻浊浪,箸落泣秋风。”

  许栀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能将怎么烧都好吃的炒三丝做得那般难以下咽,应天府书院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小书生摇头晃脑,故作老成低叹一声,“也难怪夫子气成了那副模样,将吃饭比作秋日,何等哀切。”

  许栀和便笑了。笑罢,问:“第二首是什么?”

  小书生答得很快:“朝耘露华白,暮炊烟火青。汗滴禾下土,竟作釜中腥。盐梅失其序,燔炙乱五行。谁言学子过?庖师罪非轻。”

  许栀和微微诧异。

  从先前书生的表现来看,许栀和还以为应天府书院的夫子们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儒生,没成想到还有这样的豁达之人。

  至少这位小书生的夫子是位豁达之人。

  斥责学子不珍惜粮食的比比皆是,那将饭菜烧得难以下咽之人,不是罪过更加深重吗?但凡好吃一点,何至于盘中剩饭不得解?

  许栀和说:“你夫子说得很对,跟在他身后学习,你定然受益匪浅。学问不知,但为人处世错不了——”

  小书生惊讶地看着她:“东家姐姐,我二舅舅、三舅舅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这位教导他的夫子,正是他二舅舅精挑细选的先生。

  许栀和没放在心上,看小书生的年纪,他的二舅舅、三舅舅大抵都已经二十有余,成年会这般认为,实属正常。

  说了这么许久,小书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正题,他眼巴巴地看着许栀和:“东家姐姐,说了这么多,这两道菜?”

  许栀和莞尔:“既然如此,稍后我与秋儿掌柜、厨娘说一说。”

  小书生立刻欢呼了一声。

  他碗中的饭已经到了尾声,等吃完,他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站起身走到太阳底下,又回过头,“东家姐姐,你明日还会在吗?”

  许栀和计划要留在应天府月余,听到他这么问,点了点头,“在的。”

  小书生这才重新带上了笑脸,朝着她挥了挥手,钻入了太阳底下。

  ——依旧保持着慢吞吞的步频。

  许栀和在心中默哀了一秒,照他的速度,这顿训斥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了。

  一秒过后,许栀和笑眯眯地和秋儿、方梨分享了刚刚交谈的内容,两人听完后,皆是乐不可支。

  炒三丝和煎扒鲭鱼都不是什么特别难的菜色,加进来也无妨。秋儿笑完,去找厨娘。

  在小灶的时光很悠闲,坐在角落,就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偶尔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收获不同的故事。

  直到应天府漫天星子,最后一位食客心满意足地离开饭肆,良吉过来与许栀和辞行。

  许栀和嘱咐了他路上慢些后,便撒手不再管。汴京和应天府都是官道出行,没有山匪刚在天子脚下不要命的捣乱,一路上的安全有保障。

  街巷的灯光渐次熄灭,小槐将写着“打烊”的灯笼拿出去悬挂在檐角。

  屋里的灯火还亮着,秋儿正在旁边打着算盘,声响清脆快捷,瘦猴好奇地在旁边张望,想学。

  但他不认识字。

  许栀和见秋儿正忙着,没有惊扰,和方梨说了一声,去了隔壁的布坊。

  布坊的丁娘子正在锁门,她余光感受到了靠近的身影,但没有转头。

  许栀和喊了一声:“丁娘子。”

  丁娘子缓慢地转头,脸上带着微微的陌生,她看着许栀和,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许娘子。”

  许栀和向来对人的态度很敏感,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丁娘子的疏远。

  “今日晨间过来后,见布坊已经开门,我不好上前打扰,等到日暮了才来拜访,丁娘子不会见怪吧?”

  丁娘子见她伸出手的手又缩了回去,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她心底知道,这件事她怪不了许栀和,也怪不了和乐小灶,但是她就是觉得心底堵着一口气——凭什么原先不如她的铺子都能混得这般好?

  去年她相公去益州府伤了腿脚,连带着好几月不能外出,在布坊生意冷落的同时,隔壁原先远远不如她家的“许家茶肆”现在一日比一日好了。

  这件事怪不了许娘子,就连母亲也在家中念叨过数次,可她过不了心底这道坎。

  “怎么会见怪,”丁娘子快速移开了目光,“现在许娘子家生意愈来愈好,还没有跟许娘子道一声恭喜。不过现在天色太晚了,我相公还在家中等着我,告辞。”

  说完,她快步离开,像是后面有豺狼虎豹在追。

  许栀和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在夜风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转身回去找秋儿。

  秋儿在许栀和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上次刚到应天府的时候,丁娘子主动结善,帮着姑娘料理了贪图变卖主家东西的掌柜和小二,后来姑娘和姑爷回了汴京城,她心底还记挂着这份情。

  姑娘或许会觉得很突兀,但是她是亲眼看着丁娘子如何一点一点冷落下来的,直到今年二月,她将新做出来的茶水带到隔壁铺子,被丁娘子训了一通——

  “都是你们家饭菜味道沾到了布料衣裳上面!哪家愿意穿着这样的衣裳见人?”丁娘子说,“我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还主动惹上门,要气死我不成?”

  她说着,一巴掌打翻了茶水。

  秋儿当时的震惊丝毫不比许栀和少。

  她心底一直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姑娘,但又怕姑娘伤心,怕姑娘不信。

  现在看见许栀和进来,秋儿才觉得有些后悔。

  刚刚就应该拦着姑娘!不叫她出门找气受。

  “姑娘,”秋儿将算了一半的账放下,定定地看着她,“奴婢没有及时提醒姑娘,姑娘责罚奴婢吧。”

  不论是事先告诉姑娘,还是在这几个月努力尝试修补,她都没有做好。

  许栀和示意她宽心,想的也比她更淡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左不过是一位邻里,人家不愿意来往,咱们还能强求不成?只要咱们无愧于心,就没什么好难受。”

  她上前一步,从秋儿的手中拿过账本,问她:“算到哪里了?”

  看模样,竟然丝毫没有将刚刚发生的变故放在心上。

  秋儿在口中酝酿的致歉说辞还没有说出口,便看见许栀和已经无比自然地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