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52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陈允渡不舍得眨眼,他要说出口的话缄默在心中,看着她为一场烟火而震撼心动,眸中浮动着细碎的笑意。

第104章

  盛大的烟火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时辰才缓缓落下帷幕。

  许栀和捂着双耳的手终于可以放下,她眼中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空气中还弥漫着焦檀混着硫磺的刺鼻味道,仿佛刚刚天地之间最盛大的裂帛之音还未走远一般,她凑到陈允渡的耳边,对他说:“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新年。

  吃完饭后,许栀和与陈允渡出了门。安静了片刻的街道重新恢复了热闹,街上多了许多出门散步玩闹的人,有两位年长者一道扶着出门,也有年轻的夫妻牵着孩子一道出门,还有尚未成婚的少男少女隔着遥遥河岸,默默对望,尽在不言。

  方梨原先跟在身后,但经过某一个摊子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方梨忽然消失无影,为了防止许栀和担心,她还托了孩子带一句话。

  小孩看着四五岁大小,站在许栀和的面前很乖巧,说起刚刚那位姐姐的话时还有些磕磕绊绊。说完后,扑闪着大眼睛盯着许栀和,眼巴巴道:“姐姐姐姐,刚刚那个姐姐说和你说话,会有糖吃。”

  许栀和“啊”了一声,弯腰将双手展开,露出空空荡荡的掌心,“姐姐也没有呀。”

  四岁的小孩一张红润的笑脸瞬间皱成一团,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眨了眨眼,细密的眼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转眼间就湿润了,“那……那怎么办?”

  他是奔着麦芽糖来的这一趟,要是没有,岂不是白跑了?

  许栀和被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陈允渡。

  小孩不明所以,也转头望着陈允渡。

  陈允渡:“……”

  一大一小两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他一张瓷玉般的面容染上一层檐角灯笼落下的暖黄,他的视线先落在许栀和身上,眼神意思仿佛是在问:你逗他做什么?

  许栀和也很无奈,朝着陈允渡眨了眨眼睛。

  想了想,她蹲下来,保持身高与小孩持平的状态,然后对他说:“虽然我这里没有糖,但是你去找那个哥哥,他有办法。”

  小孩本暗淡的眼睛噌地一下又变得亮晶晶,他绽开了笑容,跑到了陈允渡的身边。

  陈允渡的身上自然没有糖果,他学着许栀和的动作俯身,放缓自己的嗓音问小孩:“你想吃什么糖?”

  小孩声音清脆,大声说:“麦芽糖!”

  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因为没有糖就会哭鼻子的孩子。

  “可以。”陈允渡起身,将自己的衣袖递给小孩一截,准备牵着他去买糖。

  小孩径直略过了他递过来的衣袖,主动将自己的手掌塞入陈允渡宽大微凉的掌心中,用自己小了不止一号的手牢牢握住他,欢快地说:“那儿!那儿!麦芽糖最好吃!”

  掌心下的手柔软细嫩,仿若无骨。陈允渡从前也照顾过兄长的孩子陈录明,对比并非一点经验都没有,他勉强淡定地化被动为主动。

  但毕竟还是一个陌生的孩子。

  许栀和看得出来他浑身僵硬,虽然很不礼貌,但她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陈允渡清越的嗓音中染上一丝无奈,像是一道低低的叹息:“栀和。”

  许栀和笑够了,走到一高一低两人身边,轻声问着小孩,“你父母呢?怎么不在身边?”

  小孩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摊子边,在忙,不管我。”又像是觉得自己的措辞说的不清晰,他干脆指了指那个方向。

  许栀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处花灯摊子前站着一双夫妻,两人看着年纪不大,其中男人正在招呼来往行人,女人则时不时朝小孩看一眼。

  方梨也站在旁边,距离太远,许栀和没听清楚两人说了什么。

  小孩大部分时候都是父母忙碌的时候自娱自乐,他很快将两人拽到了一处摊子前。

  刚一走近,许栀和便闻到了摊子前传出的浓郁麦芽糖香味,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婆,她用一根竹签雕刻着糖的形状,见到来人,热切招呼:“要不要吃一块糖?甜嘞!还可以雕成不同的样子。”

  许栀和戳了戳看呆住的小孩,对他说:“自己选一个?”

  小孩的目光在十二生肖上,又看向了梅兰竹菊四君子上,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婆婆像是知道他的纠结,主动说:“今晚一过,来年就是牛年啦!好多人喜欢呢!不过这个牛太老气了,婆婆给你刻一个小牛犊?”

  这正中了小孩下怀,他立刻点了点头。

  麦芽糖在陶罐里咕嘟着琥珀色的柔光,婆婆用竹片轻轻一搅,粘稠的糖稀便漾起蜜色涟漪。她左手执起竹签,右手舀起一勺温热的甜浆,手腕轻抖,琥珀色的溪流便从铜勺边沿垂落。

  婆婆动着指尖,时而用铜勺背面压出牛犊圆润的轮廓,时而以竹签尖端挑出牛耳、尾巴四肢的细节。她上了年纪,在汴河边动作迅速的贩主里面动作显得很迟缓,但胜在细心。

  小孩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左顾右盼。许栀和见婆婆还需要一会儿时间,便从陈允渡的手中接过他,带着他在附近的摊子前转了转,“还想吃什么?”

  小孩神情腼腆,乖巧说:“有糖就够了。”

  来的时候那位姐姐只承诺了麦芽糖,其他的时候他虽然喜欢,但也记得母亲说过做人不可贪心。

  许栀和见他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眼睛中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渴望,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向摊主要了两份香榧。

  刚炒制的香榧,外壳微赭而泛油润,指腹轻捻即裂,松香如泉涌般漫溢。许栀和剥了一粒,放入小孩微微张开的口中。

  果仁入口微咸,细嚼则松脆迸发,化作细腻金沙,叫人齿颊生香。小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将一颗香榧细细嚼碎咽下去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齿。

  “好吃吧?”许栀和眉眼弯弯,将其中一包递给小孩,“这些都给你。”

  小孩害羞地想要推辞,但东西已经到了自己怀中,他红着脸蛋抱着。

  另一边,麦芽糖也已经做好了,陈允渡在摊位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迟迟没回来,主动寻找他们。

  见两人站在炒货摊子前说笑,画面和睦养眼,心念微微一动。

  他抬步,走到小孩身边弯腰,将手中的糖递给他,“诺。”

  小孩欢呼一声,但手中还拿着香榧,他只能动作微小地接过,和两人道谢过后,朝着父母方向走去。

  方梨已经不见了,摊子前只剩下了仍在忙碌的年轻夫妻,见到小孩一路跑回来,连忙伸手将他抱在怀中。

  许栀和见他安全到达父母身边,身上也轻快了不少,刚准备对陈允渡说“走吧”,还没出声,一根琥珀色的麦芽糖出现在她眼前。

  是一只懒洋洋的狸猫,蜷缩成一团,像是正在享受暖阳洒落的午后。

  “我也有?”许栀和一双杏眼中写满了诧异。

  陈允渡理所当然:“嗯。”

  许栀和望了一眼他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脸上仿佛更烫了。呼吸之间还余着浅薄的桃子香气。她接过麦芽糖,看着姿态可掬的狸猫,有些不忍心吃。

  汴河两岸灯火连天,河水倒映着两岸的烛火,在水面上流转着斑斓炫目的光,摒弃其余细碎的声响,甚至能听到河水拍击岸边的响声。

  陈允渡接过了许栀和递来的油纸袋,长身玉立,闲适淡然。他目光安静地落在迟迟不知道从何处下口的许栀和身上,而后忽然勾起一抹惊艳的笑。檐角红灯笼朦胧的光落在他瓷玉般的侧脸上,一瞬间像是不知凡尘的仙官偶入人间,逢难闻趣事,不似人间。

  这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只要她喜欢,一辈子都有吃不完的麦芽糖。

  许栀和观察着手上的麦芽糖,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她犹豫再三,咬下了一个猫耳朵。甜味在舌尖满满散开,她眯起了眼睛,将麦芽糖递到陈允渡的唇边,颇为慷慨大方道:“你尝一口?”

  陈允渡没有推脱,就着许栀和递过来的姿势,一口咬掉了小半个猫脑袋。

  其实也不是他故意想要这么咬的。他本来只打算咬另一侧的猫耳朵,但麦芽糖纤薄易碎,整块糖裂开,落入他唇齿之间。

  包括许栀和咬掉的那一部分方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允渡的耳边忽然红了一小片,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许栀和,像是解释一般出声道:“我……”

  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他话还未出口,就看见许栀和忽然抬高了声音说:“这样就好啦!”

  这是陈允渡意料之外的反应,他略显迟钝:“什么?”

  许栀和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喜悦,认真说:“现在缺失了一大块,我就不会心疼了……就能无所顾虑地吃完一整根麦芽糖了。”

  “陈允渡,你做的太好了!”

  她说的郑重其事,仿佛陈允渡真的做了一件很值得被夸奖的事情。

  陈允渡出生至今,因为懂事、乖巧、聪颖被夸赞的次数数不胜数,但还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夸奖。

  口中的麦芽糖已经开始融化,画作甘甜萦绕舌根。陈允渡却下意识忽略了嘴里的甘甜,一瞬不瞬地看着许栀和。

  看她笑靥如花,看灯火在她背后流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脸上的薄红越来越明显,一开始陈允渡还以为她是开心所致,后来又走了一小段路,许栀和忽然靠在他的肩头,花香和桃香并在一起钻入他的鼻腔。

  “陈允渡,我们回去吧?”许栀和抱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上一丝柔软,“我好像困了。”

  他伸手在许栀和的脸上摸了摸,今夜夜风簌簌,她的脸庞却还是热的,陈允渡有些紧张,怕她染上了风寒。

  “晕吗?会不会忽冷忽热?”

  “没有,”许栀和摇了摇头,摇完后又点了点头,“没有忽冷忽热,但……有一点晕。”

  有一瞬间,她好像靠着自己找到了答案,她好像有点醉了?

  可是那只是桃子味的果酒,不醉人的。

  许栀和想不出答案,面前人已经俯身,带着一丝诱哄:“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许栀和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好呀。”

  陈允渡俯身,将她背在身后,香榧油纸袋被她紧紧攥在掌心。

  耳边的呼吸安静平缓,好像已经睡了。陈允渡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期间路上有不少人见到这一幕,有一些好奇打量,有一些羡慕不已。

  陈允渡背着许栀和走到一处医馆。

  医馆里面的坐堂大夫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见到有人上门,停下了手中动作。

  除夕夜里还要上医馆,大多数苦命人,他心中万般感慨,尤其是见到进门的两人都还年轻。

  大夫的脸色更加温和,帮着陈允渡将背上的姑娘放下来,询问:“娘子怎么了?”

  陈允渡:“今日我们在外面转了转,我娘子她,好像风寒了。”

  他说的并不确定。

  大夫闻言,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他从柜前取出一方干净柔软的帕子垫在许栀和的手腕上,诊脉。

  许栀和乖巧地伸出手,任面前鬓发皆白的大夫帮自己把着脉,然后后知后觉寻找熟悉的身影,见到陈允渡站在自己身边,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在哪里?”许栀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轻飘飘的,“不是要回去吗?”

  陈允渡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放轻自己的嗓音安抚道:“在医馆。是我不好,你可能病了……”

  “病个屁!”大夫依旧是一连悲天悯人的慈祥脸,说出来的话却和那一张脸十分不合。要不是医德支撑着,怕是要忍不住翻一个白眼。

  “你娘子身体康泰,没病没灾,会不会说话?”大夫呵斥了陈允渡一句,转而道,“她就是醉了。”

  陈允渡:“可……”

  可他抱着酒回来的时候,欧阳学士还拍着胸脯说这是果酒不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