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79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衙役催着,她没能看吕氏走远。

  府衙堂中依旧和离开时一般沉肃,左判官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府尹正在批阅手中的卷宗。

  “大人。”许宜锦抬高了声音,“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魏清晏见到她过来,淡声说:“还是你兄长的事情。你兄长故意伤人一事了解,但诋毁礼部省试的事还未作罢。”

  许宜锦怔神:“啊?”

  魏清晏道:“方才你兄长说过的话,我会叫人送去礼部。”

  许宜锦来了之后急着找关系让许大郎免去责罚之苦,并没有听到左判官念诵的判词。旁边的衙役见她一脸茫然,从上面接过了魏清晏刚写好的一张纸。

  字迹遒劲有力,飘逸潇洒。上面的字却让她胆战心惊:礼部和哪些个考官不录我,是他们有眼无珠。

  这句话可大可小,小了说自然是酒醉之人胡言乱语,往大了说,便是蔑视科举制度。

  她的心咯噔一声,神思恍惚。

  兄长当真说错了话!

  魏清晏说:“省试之事不归我管,他的录词送往礼部如何决策,非我能定。”

  他说完,便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许宜锦身上有些颤抖。他这句话毫无波澜,她听得出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礼部怎么会在意一个落榜举子。要是让礼部那群老儒生听到了,许应棣最好的结果,也是十年内不能参试。更重的,许宜锦不敢想。

  她要怎么和吕氏和兄长说?

  衙役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许宜人,先走吧。”

  许宜锦走出去,迎面的冷风吹到她身上,混杂着细弦般的雨丝。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纷繁的思绪,寻找这件事还能不能有别的出路。

  没有,根本没有。魏清晏做事按照规程走,怎么辩?庆历年间新编的宋刑统还有魏清晏的参与,根本没有可供她辩驳的空间。等兄长录词送到了礼部,她更是没有办法了。

  吕氏走的干净,一把伞都没有给她留下。她站在屋檐下,默然无言。

  旁边的衙役看了一会儿,戳了戳自己的同伴,小声说:“刚刚府尹主动差人送了伞,现在许宜人没伞,咱们要不要去问问意思?”

  另一个衙役想了想:“刚刚那一拨人里面有陈小郎君,魏大人愿意卖他这个好,现在这个,能成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能不能成,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不定大人看着冷情冷面,实际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他兴冲冲地进去了。

  ……

  许宜锦撑着衙役给的伞,淌着道路上的积水回家。

  快到的时候,暴雨将歇。

  府前的门守瞧见她回来,连忙上前两步,正在帮着安顿老夫人的丫鬟见到自己娘子身上的水,吓了一跳,连忙拿着斗篷披在她身后。

  “娘子怎地现在才回来?”

  许宜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问了一句许应棣的情况,听到已经有郎中上门诊治后,微微颔首,说了一句“照顾好他”,便去了盥室沐浴更衣。

  沐浴完毕,许宜锦走到了兄长休憩的房门外。

  里面有帮忙的丫鬟,诊治的郎中,担忧的母亲。许宜锦站在门口,没有惊动任何人。

  该不该告诉兄长和母亲这件事?

  许宜锦在心中挣扎纠结。

  吕氏正在用帕子轻轻擦着自己的眼角,见到门口的许宜锦,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回来了?后来那……又说了什么?”

  许宜锦被吕氏紧盯着,下意识隐瞒了消息:“没什么,只是提醒赔偿的八十两需要尽早结清。”

  她在心底说服自己——现在兄长重伤卧床,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利于养伤。母亲那么牵挂他,还是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说吧。

  吕氏信以为真,不以为意道:“原来是这样。八十两银子而已,也不知道急促些什么?”

  许宜锦:“是。刚刚我回来之后,已经叫人着手去办此事了。母亲别担忧。”

第129章

  此后数日,风平浪静。

  比峨桥县传信回来更早一步到达的是殿试的消息。

  三月中旬,桃杏烂漫。打更人的梆子声还未走远,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小院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许栀和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听到更夫远去的声音,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陈允渡正在系腰带,见她醒来,有些讶异:“吵到你了?”

  “没有,睡够了。”许栀和简单披了一件衣裳,站在陈允渡的身边替他整理着衣领,“吃过饭走?”

  陈允渡:“嗯。”

  殿试当日会有不少考生因为心绪波动吃不下朝食,又或是谨慎,怕自己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在圣上面前出糗。

  陈允渡吃东西没什么讲究,给他精心烹制的食物他或许会多吃两口,吃纯面的炊饼也能津津有味。总而言之,是个不挑食、好养活的人。临近殿试期间,家中食物都是方梨亲手准备,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出现巷子街头的馄饨、肉羹了。

  天边浮现鱼肚白,陈允渡加快了自己喝粥的动作,将粗瓷碗中的米粥喝干净后,他用帕子重新整理了自己的面容,然后对许栀和说:“我走了。”

  殿试前书生要在御街宣德门集合,再由诸位监考官带队,前去崇政殿答题。黎明入宫,日暮交卷。

  为了防止送考的家属堵住宣德门,朝中三令五申,不准携带任何形式的家眷书童,只允考生本人到场。

  许栀和将他送到门口,他身量颀长,背着一个包袱,东西很少,包袱瘪瘪的。

  用陈允渡昨夜收拾时候的话说,便是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记在自己脑海中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眼神灿烂明亮,像是藏着一整条星河。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端的是一派意气风发。

  许栀和心念微动。

  “走吧。”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柔和到能挤出水,然后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陈允渡没有动,他轻声问:“就这样吗?”

  他眼眸凝视着她。

  许栀和想了想,朝他张开双手,“那抱一下吧。”

  陈允渡得偿所愿,飞快将她抱在怀中,三秒不到,他克制地松开,嗓音柔和,“等我回来。”

  许栀和怕耽误了宣德门集合的时辰,伸手轻轻在他腰后推了一把,“知道了,别误了时辰。”

  陈允渡离开后,许栀和脑海中还是他临别前的那一眼。

  那一眼的情绪很复杂,有一丝隐晦不显露人前的担忧,有一丝十年寒窗终于天明的释然,更有川不辞盈的无畏向往。

  她梳好头发,换上新衣。院中,方梨、良吉和王维熙三人正在角落里说着话,旁边散落着洗了一半的薯蓣,纺了一半的羊毛线和锅炉上咕噜作沸的水壶。

  方梨好歹还睡了一会儿,只是不安稳。王维熙和良吉都是彻夜未眠,他们怕影响陈允渡的心情,早上特意求了方梨给他们眼下遮上脂粉,然后装作寻常的样子在院中忙忙碌碌,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两人怀着同样的担忧,诉说着殿试的不易,以及陈允渡一路走到现在的辛苦。方梨本在旁边听着,见他们说的起劲,忍不住参与其中。

  见许栀和过来,三人脸上同时挤出笑容。

  ——毕竟,姑爷去殿试,心底最担忧的就是姑娘了。

  许栀和伸手将水壶拎到一旁放在,又看了一眼去皮之后在空气中微微氧化的薯蓣,主动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开始忙活。

  她需要做些事情,来缩短光阴。

  三人也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姑娘你别担心,姑爷苦读这么久,名次低不了!”

  “就是就是,姑爷省试都能第三,殿试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好结果。”

  许栀和伸手在方梨的脸上捏了一下,话对着三人说:“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像是吃了蜜糖一样会说话?对了良吉,秋儿昨儿来信说提前攒够了汴京的银钱,这几日要劳烦关注一下马行街附近的铺子了。”

  良吉爽快地应下,王维熙在旁道:“也不知道小升会不会过来。”

  隔了小半年,他心中还有些想念呢。

  许栀和说:“要是秋儿过来,应当会带上他。等他们过来了,放你们两日空闲,好好在汴京城逛逛。”

  王维熙一脸惊喜,“那感情好,等小升来了,我带着他一道去鸿胪寺卖金酥薯蓣。”

  方梨:“啊?你会不会有点太喜欢卖薯蓣了?”

  王维熙挠了挠头:“有吗?一站过去,薯蓣很快就被卖完了。等小升过来了,我想带着他去潘楼街附近试试,也趁此机会检查一下小升的吆喝能力。”

  他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旁的许栀和与方梨对视一眼,笑意融融。

  ……

  崇政殿上,十来位紫袍官员站在台阶之上,望着下面俯身行礼的考生。

  考生有专门的人教授过礼仪,动作整齐划一。他们的年岁有大有小,小的看上去二十岁出头,大的则有四十朝上,但站在崇政殿外,皆一脸敬畏。

  从他们的视角望去,考生分为四列依次排开,每列后面浩浩荡荡排列着百余人不止。最前端的四个人都是年轻的俊杰,从左到右,前三张脸都是陌生的。第四个倒是好认,是翰林学士吴润之子吴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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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僚王翰林站在他身边,见他眼神落在考生身上,压低声音在他耳畔低语,“这次结果出来后,倒是叫人意外的很。吴翰林和范参知本来也会来督考殿试,但为了避讳,特意和官家上了折子。”

  “吴翰林可自豪了,这一回他孙子压了那几个一头,你瞧见没有,他这些日子上值都带着笑。”

  旁边另一位贾翰林听到两人聚在一处,也不动声色地凑近了过来,低声说:“范纯仁这次是在十一?也不算低,今年王大学士向官家呈了新政的折子,说不准会有变动。”

  “轻微变动对他们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只要过了殿试,便是三甲往后靠,也不愁没有历练机会。”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笑,他们或是自己承蒙着祖上的荫庇,或是自己靠着自己称为家族中的人脉,多多少少都会试着提携自己家族的后辈。这样的事情在朝中不算罕见,但做成张家那般人神共愤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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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从底层一路考上来的寒门子弟,他知道过了省试对于高官家庭和平民家庭是完全不一样。在外人看来能过省试就已经很出类拔萃,但其中心酸,端看现在紧张到额角都冒汗的书生可见一般。今年将近五百考生,其中出生寒门的占了总数的一半,他们满怀对未来的憧憬,但更多的时候,登上崇政殿即一生中最大的荣耀。授封之后两年没有官职加身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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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袍官员低声交谈的期间,四百余名名字宣读完毕。内宦捧着书纸,依次将其分发下去。拜礼过后,众人马不停蹄开始阅卷答题。

  崇政殿外的香案换了第二炷香时,陈允渡才研墨动笔,他的位置靠前,轻易就迎来了数道目光。

  旁的考生恨不得一刻功夫都不耽误,偏生这人像是入定一般。来往巡视的知贡举们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好奇地往他卷面上多瞧一眼。

  字迹端正,丰神俊秀,如他人一般。

  这才对嘛。知贡举放心地挪开步伐,好歹也是层层擢选出来的榜三,要是个胸无点墨的书生。搞不好圣上要大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