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21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梅尧臣看了一会儿,颇感新奇,若是没有薛通在场,他估计会直接出声调笑陈允渡一番,但今日有小辈在此,他不愿意折损了陈允渡在薛通心目中神圣高大的形象,太累抬袖子佯装嗔怒道:“这么说,你是嫌老夫教的不够好了?”

  薛通从见到陈允渡的喜悦中回过神,飞快道:“怎么会啊父亲!陈大人是您的学生,我夸赞他同样在夸赞您。”

  梅尧臣猝不及防,猛地咳嗽几声,“现在喊父亲还有些太早了。”

  薛通面色涨红,“是我心急了。”

  梅尧臣和刁娘子率先转过身,梅静宁用力在薛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后者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有意将心里话说出来的。”

  梅静宁脸红了,“你可别说了。”

  她刚刚还想与薛通说陈允渡只是看着不太好接近,其实对身边人十分照顾,这么一闹,她不好意思再和薛通并肩走在一排,走到许栀和的身边,默默抬头看着陈允渡。

  陈允渡卡顿了两秒,放缓了步子,将许栀和身边的位置让给梅静宁。

  后排只跟着薛通。陈允渡和他走在一排,薛通若有似无地想要放缓步子表示尊敬,陈允渡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无碍,一家人不计较这些。”

  薛通呼吸都迟钝了几分,旋即快速跟上来,和陈允渡并肩而行,“陈大人,家父在家中常提起你,说你金鳞不束,未来可堪大才。你在相州所作的《雪锢相州记》我读了三遍,尤其是‘及霁,四望皑皑如银海,雪深没膝,衢巷尽失轮毂之迹’这一句。”

  梅静宁还在专心听着薛通的话,还没等她在心底夸薛通一句“孺子可教”,耳边忽然响起了许栀和揶揄的笑:“我不是有意将心里话说出来的。”

  梅静宁:“许姐姐,你变坏了。”

  许栀和不认:“我可没有,我只是复述了那句话。”

  梅静宁辩不过她,“笑吧笑吧,阿通年纪轻,笑一笑也无伤大雅,反正都是一家人。”

  许栀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确实,薛小郎君百闻不如一见,原以为是少年老成,没想到满怀少年意气。”

  梅静宁:“姐姐也不必替他挽尊,直接说傻就是了。”

  “他可不傻,”许栀和说,“否则也不能数年如一日的坚持看你,讨你欢心。他待人赤忱,很容易讨人喜欢。”

  “这确实,父亲和母亲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梅静宁道,“只是婚事在即,我心底忽地不安定起来,说来惭愧,明明一开始最期待的是我,可现在婚期将近,我却越发舍不得父亲和母亲,也舍不得许姐姐你。”

  许栀和说:“不过几条巷子的距离,你若是想回来,直接叫人备了马车,我们随时随地都在。”

  梅静宁目光希冀,一瞬后,又黯淡下来,“前些日子见了姨母,姨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时常回娘家,怕导致流言蜚语,诸如夫妻不睦、家族不修……”

  “荒谬,即便嫁出去了,你也依旧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要是想回来,直接回来就是,你爹娘可并非在意虚名之人,”许栀和看了一眼前排被梅尧臣举高高的陈问渔,“至于旁人的话,只当没听到就是了。”

  梅静宁看着许栀和的侧脸,心中对于离开自己成长之地的担忧忽然消退了不少。

  许姐姐说的对,即便是嫁了人,脚长在自己腿上,真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至于旁人无关痛痒的恶意揣测,当耳旁风付之一笑也罢了。

  想明白后,她心情豁然开朗,亲昵地抱住许栀和的胳膊,如儿时撒娇般的蹭了蹭。

  桌上的饭菜早已备好,众人落座,丫鬟有条不紊上前布菜。

  近几年,陈允渡步步高升,梅尧臣也不甘示弱,颇有几分大器晚成的感觉。

  只不过梅尧臣已经过了利禄心最鼎盛的年纪,没了年少时干预天公试比高的气魄和张狂,只想留在国子监中教书育人,将满身颠沛的见闻和渊博的学识传于学生。故虽然当今官职不如陈允渡高,但朝中小半官员都曾在国子监受过梅先生的点播,受人尊敬。

  梅府的门庭恍然一新,有时梅尧臣都不知道自己是陈允渡的一场机缘,还是陈允渡给自己带来了机会,总之,梅府也愈发变好,祖宅那边选出了几个新的小辈,那是一群见了梅佐都要要叔伯和叔公的孩子,预备着六月送来一道听学。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梅尧臣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年纪大了,家宅中热闹点,他很喜欢。

  家宴向来不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两杯温酒下肚,连带着满院的春色都变得多愁善感,梅尧臣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忽地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我惯是知道你的脾性,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担着。这一趟相州之行并不轻松,若不是富相公和冯京,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一路上的辛苦。”

  说着说着,梅尧臣的嗓音中带上了哭腔。

  冯京两年前和富弼的女儿成婚,这一趟跟着一道北上赈灾,比陈允渡早两日回来。若不是去了一样富府,他还不知道陈允渡这一路上多辛苦。

  不仅要想着对抗天灾,还要时刻提防着人祸。

  梅尧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筷子放在一旁,刷地一下站起身。

  刁娘子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不是说好了孩子过来让他安安心心吃顿饭吗?就说不该让你喝这酒水,两杯下肚,你什么都忘了是吧?”

  梅尧臣眼眶湿润,倒是没哭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就是心疼允渡,他年纪还小呢。”

  陈允渡自入朝后名字便一直响当当,以至于不少人都忘了,他现在刚到二十五。

  刁娘子也心中酸楚,但此刻小辈都在场,梅尧臣喝酒已然失态,她身为长辈应控制局面。

  她伸手拍了拍梅尧臣的背安抚道:“好啦好啦,别难过,允渡不是好好地在陪你吃饭吗?他一路上本就辛苦,你还让不让他好好吃完这顿饭了?”

第176章

  被教训的梅尧臣回神,他抹了抹脸,“是我多嘴了,今日大家团聚一处,不说那些不开心的。”

  刁娘子松了一口气。

  陈允渡知道梅尧臣是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扶着梅尧臣坐回位置上,“好在此行一路平安,等饭后,学生还有一些疑问求教。”

  梅尧臣眼睛一亮,他克制着自己的喜悦矜持道:“虽然你现在瞧着不错,可阅历还是不及我,勤学多问,这样才对。”

  刁娘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笑着道:“夸你两句,你就恨不得尾巴翘上天?”

  堂中又恢复了活络的气氛。

  饭后,梅尧臣与陈允渡一道朝书房走去,薛通站在后面欲言又止。

  陈允渡脚步微微一顿,朝着站在柱子旁边的薛通道:“你一道过来。”

  薛通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陈允渡,梅静宁在旁边催促他,“快去呀,和你说过,父亲和允渡兄长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你在他们面前不必拘束,但也不要失礼。”

  “我记得,你放心。”薛通低声向她保证,“那我去了。”

  梅静宁:“你个呆头鹅,快些去吧。”

  梅尧臣和陈允渡站在原地等他,三人聚齐,才一道朝着书房走去。

  梅静宁目送他们离开,一抬眼,正好对上许栀和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一窘,“许姐姐,见笑了。”

  “没事,谁不是从年少时过来的。”许栀和一边说一边用盐渍梅子投喂陈问渔。

  最后一颗喂完,陈问渔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下一颗,自发用小手扒拉许栀和的掌心,确认她两手空空后,面带希冀地看向梅静宁。

  “静宁姨姨——”

  梅静宁摊开两只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问渔略有些失望地挪开视线,下一秒,迈着双腿朝一旁的刁娘子跑过去。

  刁娘子正在收拾东西,见她过来,俯身将她抱在怀中,开春以后悦悦又长高了一点,从前她被称称练出来,能抱一两个时辰不喘气,现在刚抱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腰酸。

  她走到椅子上坐下,分担了自己腰椎上的力,同时笑着道:“悦悦还想吃啊?”

  陈问渔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要吃。”

  “那可不行,”刁娘子说,“悦悦快要换牙了,这梅子郎中说过,一日三颗为宜,不可多吃。”

  陈问渔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刁娘子心底一软,忍不住想要吩咐身边的丫鬟再取一些过来,刚准备喊人,又恢复了清醒,神色坚定道:“不可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陈问渔哭出声的准备,谁知道后者只是遗憾地瘪了瘪嘴,发出轻糯的声音,“那好吧。”

  刁娘子心中怜爱更甚,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乖悦悦。”

  雨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他双手紧紧合十,像是紧紧地拢住什么,他放缓脚步走到陈问渔的身边,朝她招呼:“悦姐儿,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陈问渔立刻好奇地探头望去。

  雨顺离得更近,将拢紧的双手缓缓放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一只碧绿色的蚱蜢。

  蚱蜢看着刚被抓起来不久,一见到天光立刻动了起来,陈问渔惊叹地呼出一声。

  雨顺:“走,悦姐儿,我带你去别处玩。”

  陈问渔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她立刻回头,像补偿一样轻轻抱了抱刁娘子的肩膀,乖巧道:“刁奶奶,悦悦待会儿回来。”

  刁娘子,“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等陈问渔跟着雨顺消失在堂中后,刁娘子才得空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和后腰,苦笑着看向许栀和与梅静宁,“老喽,越发不中用了。”

  许栀和:“刁娘子说的哪里话,我现在在家也抱不了多久,还得她爹爹抱。”

  刁娘子:“确实,这小孩儿跟那春笋似的,一天一个样子。冬日我给悦悦做的衣裳是不是小了?改天你们陪我去布坊瞧瞧,我再去做两身。”

  “够穿够穿,”许栀和说,“自从悦悦出生后,你、我小舅母,还有书容姐姐,庆妤和方梨,变着法子地给她做衣裳,到现在我都没带她去过布坊。”

  “外头的衣裳再精贵,哪有自家做的柔软妥帖,”刁娘子道,“况且做两身衣裳的功夫,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说的十分自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重新给这些小辈做两身新衣裳,“就这么定了,这几天瞧着天色不错,到时候你们陪我一块儿出门。”

  许栀和与梅静宁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和刁娘子的巧手不同,她和梅静宁都是不太会女红的,梅静宁小时候被梅尧臣按照才女的标准培养,后来能文善道,却捏不了绣花针,还让他好生担心一番日后难说亲事。没成想姻缘自有天定,他不去想,青梅自有竹马送上门。

  至于许栀和,更让人费解了。在悦悦出生半年后,小舅母汤昭云特意从任上来到汴京照顾了她两个月,她和刁娘子相见恨晚,见许栀和躺在床上休养无趣,纷纷主动说要教她做衣裳。

  “你做出来的羊毛毡活灵活现,织出来的羊毛手衣也是样式精美,区区针线功夫,想必不会太难。”

  刁娘子说的斩钉截铁,小舅母在旁连连附和。

  只有方梨在旁边看好戏曲似的捂着笑。

  许栀和连穿针都费劲,好不容易穿上了,在刁娘子手中能运转自如的一根针,在她手里仿佛是什么大凶器,不是扎到拇指,就是扎到食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以血绣红梅。

  抑或是一条直线,被她绣的歪歪扭扭。

  一个月后,小舅母汤昭云率先撑不住,“人皆有天赋,或许栀和天赋不在此,她的天赋神通啊,就在她这小脑瓜里。”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点了点许栀和的脑袋。

  刁娘子深以为然,“也是,反正有我们几个在,缺不了她们娘俩的衣裳。”

  至此,让妙手如刁娘子和汤昭云都望而却步的许栀和终于顺理成章放弃了针线,重新抱上了话本。方梨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这两位这些年来对许栀和几乎可以用宠溺来形容,在别家不会女红的头等大事,在她们眼中也不过是让她学会可以解乏的乐趣,学得会就会,学不会还有她们在呢。

  方梨在心底不止一次地想,姑娘一个多月都能绣出一条直线,未必是真的天赋不在此。而是姑娘一说累了,一被针扎,两位娘子就像被针扎到的是自己一般,恨不能将针线抛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被再近许栀和的身有关。

  她心底这么想着,面上却抓紧机会在旁虚心求教两位娘子如何引线走针,短短一月,她的女红功夫更上一层楼。后来没了刁娘子和汤娘子在旁边指导,她自己也能独立完成复杂的绒绣和双面绣。

  确认自己已经习得的方梨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再给许栀和做一身新衣裳——这般,和两位娘子又有何不同?

  ……

  书房中。

  梅尧臣坐在前排,陈允渡和薛通并肩坐在后排。

  陈允渡将自己这数月以来积攒的问题问出,梅尧臣思索一番,依次解答,到了后面两个问题,他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犹豫一番,谨慎道:“这笔账牵扯多种数学,究竟如何,我明日去国子监与其他祭酒商讨一番。”

  陈允渡拱手:“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