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西坡喵
院中,许栀和为了让这场见面显得更正式,并没有出现在正堂,只不断地听王维熙和雨顺汇报着他们的情况。
坐在对面的,赫然便是前不久才回京的梅丰羽,陈问渔站在他旁边,督工他手中正在编的蝴蝶。
这是他外出当官期间,和田间一老汉学的。
一个草编蝴蝶做完,梅丰羽摸了摸陈问渔的头,逗她,“干爹做好咯,悦悦想不想要?”
陈问渔的眼中盛满了最纯粹的渴望,闻言,她连连点头,“想要。”
“想要啊,说几句好话给干爹听,”梅丰羽一如既往,语气轻松道,“干爹可不止会编蝴蝶,会的可多了。”
陈问渔说的斩钉截铁:“干爹,你最好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顿了顿,她补充道,“比我爹爹还好。”
正在听雨顺讲话的许栀和偏头看陈问渔看了眼。
陈问渔面不红气不喘。
梅丰羽大笑:“好好好,悦悦,以后别说是草编的蝴蝶,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干爹也给你弄来。”不过可惜,这句话不能让陈允渡亲耳听到,不然看看他的面色,想来会十分有趣。
陈问渔得到草编蝴蝶,立刻回到许栀和的身边,朝她仰面笑。
许栀和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她手中,做完这些,她看向梅丰羽,“听允渡说你这次回来不会留太久?”
梅丰羽应了声:“事情还没处理完,差不多三日就要启程了。对了弟妹,这趟回来我带了不少尔阳县的特产,里面有些瓜果,京中不常见,我带了些给叔父,其他的都放在这边了,你和悦悦若是吃着好,下回我多带些。”
他话音刚落,一道脚步声便响起,“没我的份?”
梅丰羽:“你不应该在正堂见明夫人和魏三吗?怎么得空过来?”
陈允渡想起刚刚正堂发生的一幕幕,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摇了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为何栀和之前会那般提醒了。眼下,还是等明夫人说完我再去吧。”
梅丰羽哑然片刻,旋即幸灾乐祸:“陈允渡啊陈允渡,没想到你还有今日!不过竟让你都觉得棘手,看来这小明郎君真有几分本事。”
陈允渡扫他一眼,“不过还好,在恩师门下求学多年,有同窗历练,都不过些许风霜。”
梅丰羽反应迟钝,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允渡言外之意,遂站起身一拍桌案,“陈允渡!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比这小明郎君还要……”
他站起身嗫嚅半天,不愿贬损自己。
陈允渡的嗓音清越,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察觉他冷淡语气下蕴着的笑意,他慢条斯理道:“悦姐儿还在这。”
被点名的陈问渔看了眼爹爹,又看了眼明显说不过爹爹的干爹,默默将自己挪得离许栀和更近,“娘亲。”
许栀和揉了揉陈问渔的脑袋,“没事儿。”
梅丰羽瞬间冷静下来,他愤愤瞪了一眼陈允渡,然后抱臂走到亭台外,抬起头看天。
秋日长空,万里无云。几缕轻柔的风裹挟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干燥和草木味拂面,梅丰羽闭了闭眼,感受着久违的放松与自在。
忽而想到了什么,他笑着转身,“若你侄儿陈录明跟着一道过来听学,倒是像极了你我年少。”
陈允渡被他的话音牵动思绪,“确实很像。前些日子我与兄长传信,他说陈家村的书塾办的不错,录明勤奋好学,等考中了举人再来寻我。”
梅丰羽:“更像了。”
陈允渡微微颔首,片刻后,他估摸着时间,对梅丰羽道:“与明礼交谈,缺不了你。”
梅丰羽心底高兴,但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哼,还是得我出马。罢了罢了,看在你比我略小一点的份上,哥哥帮你这一回。”
“少来。”陈允渡伸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随后回首对许栀和说:“我先过去。”
许栀和轻笑着点了点头。
王维熙和雨顺目瞪口呆地目送两人离开,等人影消失,立刻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围到许栀和身边。
雨顺道:“原来主君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
王维熙适时补充:“还以为他生下来便是……嗯,运筹帷幄这副样子。”
“怎么会,人都是会成长的。”许栀和否定,“你们是不知道啊,他当年有多青涩……”
众人都知道许栀和与陈允渡少年时便相知相许,但其中细节,除了他们彼此,再无其他人知道。王维熙和雨顺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连陈问渔也好奇地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瞧。
许栀和像是回忆到了与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牵手的每一段时光,虽然新的记忆不断堆叠,但过去她也舍不得忘记。
她不断收集着记忆,记忆越来越多,越多越多……多到一个人快要记不住,将它分享出去,便能多一份留存的记忆。光阴从不偏私,其去不因尧存,不为桀亡。现在,到了可以说与人听的时候。
“真要我说,还有几分难为情,”许栀和对上几人翘首以盼的视线,简单整理了思绪,便开始了叙述。
“他初遇我,是峨桥县的书斋,少年衣沾朝露,清冽如初生的旭阳。”
“借书定缘,情起于此,枫沙湖听雪,银花间对视……恍然七年了。”
随着许栀和的叙述,几人被带入小小的峨桥县。不同于汴京城康衢烟月繁盛壮丽,峨桥县小桥流水,白墙灰瓦,藤花绕墙,在山月之间,两人遇见并携手至今。
过往一幕幕流转,如蜻蜓掠过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
许栀和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时间线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说了,说完,默了默,忍不住叮嘱道:“莫与他人说。”
王维熙和雨顺拍着胸脯:“大娘子放心,我们最是守口如瓶。”
……
王维熙和雨顺没说自己是广口瓶。
不到三日,府上下人都知晓了,不过他们临了被人叮嘱“莫与他人说”,于是互相装作没这回事,直到得空闲谈,才发现主君和大娘子的相遇不再是秘密。
许栀和路过长廊,听了几耳朵,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王维熙,雨顺!”
方梨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许栀和身后,见她面色微恼,心中默默给两人点了根蜡。
王维熙和雨顺很快被带到许栀和面前。
“说说吧,怎么回事?”许栀和面带微笑。
雨顺摆动双手撇清关系:“不是我,一定是维熙哥哥。”
王维熙痛心疾首,“雨顺,我错看了你。明明是你央我帮你保守秘密,可你却反过来咬我。”
雨顺:“维熙哥哥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
许栀和将茶杯放在桌上,碰撞声落在几人耳中,掀起滔天巨浪。
王维熙语速飞快道:“大娘子我错了,我不该与后厨张师傅提起,也不该与郎君身后的随从刘禅孙说起……”
雨顺也道:“我不该与府上负责采买的赵大娘说,哪怕她用两个柿饼蛊惑我也不该说的。还有府上侍奉花草的孟二哥,护院长大力哥……”
许栀和忍了忍,没忍住,笑了。
“守口如瓶?”
雨顺嘴比脑子快:“广口瓶。”
“要你这个时候贫?”王维熙用胳膊肘戳了戳雨顺的腰,连忙道,“我更不该和良吉大哥一道在主君面前说起!”
方梨看热闹不嫌事大,故作惊讶道:“良吉大哥也参与了?郎君已经知道了?”
许栀和还没想好该做何反应,下一秒,门口值守的丫鬟声音响起,“主君。”
陈允渡来了。
许栀和大脑一片空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许栀和顾不得批评王维熙和雨顺,下意识搂了衣裙便要匆匆离开,陈允渡像是知道她的路线一般,先她一步走在侧门屏风前,将人抱在怀中。
方梨、王维熙和雨顺睁大了眼睛看,生怕错过了一秒。
许栀和脑袋撞上陈允渡的胸膛,脸更热了几分,她手忙脚乱地挣扎,陈允渡将手上的一沓纸就近放在桌上,与她打起了太极,形成微妙的平衡。
像院中嬉闹的狸花猫。
这念头一起,便压不下去,众人尽力地憋着笑。
门口一个年纪尚小的丫鬟没忍不住笑出声,旋即,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其余人心中大呼可惜。
不过确实很难忍住。
许栀和总算明白过来现在自己与陈允渡打闹除了让他们更加激动外别无他用,于是默默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安安静静把自己当成鸵鸟。
陈允渡抱着她,扫了一眼房中的其他人。
他的视线淡然清冷,与其对视上的丫鬟小厮纷纷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陈允渡道,“别闹她。”
话是这么说,但府上没几人敢真的去问陈允渡,于是只能带着万分遗憾齐齐应声。
“谨遵主君教诲。”
说完,在方梨的带头下,众人纷纷拱手退了出去。其中雨顺最慢,他哭着林看向王维熙,“维熙哥哥,我腿好像麻了。”
王维熙伸手拉了他一把,“真是服了你。”
雨顺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刚刚大娘子面前不过是一时情急,还请维熙哥哥不要见怪……”
他话音未落,正好听见前排方梨绘声绘色的一句“别闹她”,脚底一个踉跄,幸好王维熙手疾眼快,才没摔在地上。
众人哄然大笑。
不管怎么说,主家和睦,他们的日子才会更轻松自在。他们乐见这一幕。
许栀和的耳畔是陈允渡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铿锵有力,她闭上眼,又好像能听到外面他们的笑声,索性摆烂般倚靠他的怀中,不去听不去闻。
不过她的鸵鸟计划并没能施行。
陈允渡倏地将她打横抱起,许栀和始料未及,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你做什么?”
“我怕闷坏夫人。”陈允渡的嗓音下匿着笑。
他稳稳抱着许栀和走到软榻,将她放在上面,又独自起身折返,将刚刚带来的一沓纸放在许栀和手中。
许栀和不明所以,接过纸张一页页看起。
上面是两人的初遇、相许、相伴、相守,不过是陈允渡视角的。两人的共同经历比她描述的更详细,甚至火树银花粲然雨下的夜空无月都一清二楚。
“你……”许栀和鼻尖一酸,想要说些什么。
陈允渡温柔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这般好的记性,就用在这儿?”许栀和道。
上一篇:退婚你提的,我有新欢你醋什么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