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27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姚小娘喜笑颜开,“老爷大人有大度!”

  许县令走后,姚小娘又忙不迭走到许兰舒的身边,搂着她轻声细语着什么。

  昨日夜里许兰舒吵着不肯嫁给那劳什子县令嫡次子,姚小娘哄了半天,最后许兰舒才勉强答应的。

  她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无感,只是在听姚小娘说,只要嫁给县令的嫡次子,以后见了许玉颜,可就比她厉害许多,这才心动。

  ——许玉颜只会占着一个嫡女的名头吆三喝四,现在嫁的比她好,可算能好好扬眉吐气了。

  许大郎是惯例不在的,许应樟坐在杜小娘的身后,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许栀和望了一眼,收回视线,耐下性子慢慢等待。

  许县令这一趟并没有出去很久。吕氏早起去了渡口,码头过了三五趟船只,她没有上船,只站在渡口眺望。见到许县令过来,顺着他递出来的台阶,答应与他一道回府。

  姚小娘自知自己站在正院只会让吕氏不快,主动上前朝着许县令和大娘子问安:“现在主母回来,妾身心底踏实多了。老爷应是还有话要与主母说,妾便先告辞了。”

  她说完,在田妈妈的搀扶下离开了正堂。

  吕氏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眼神紧紧跟随在姚小娘身上的许县令,神色晦暗不明,但到底没有像晨起那般冲动,说走就走。

  并非她不想回家,只是虽然吕鼎心疼她这个幺女,但吕府毕竟那么一大家子人,她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姑娘,大年初一一声招呼不打独自回娘家,难免会引来嫂嫂嘀咕,邻里闲话。

  吕府孤身回不去,除了许府,竟没有她的一处容身之地。

  吕氏在码头上站得腿脚冰冷,后知后觉有些可悲。

  许县令这次理亏在前,见吕氏一反常态的默然,主动道:“今年来峨桥县上任,离湖州倒是相近,你收拾一番东西,过两日你我启程,去问岳丈的安。”

  吕鼎于私是他的岳丈,于公对他有提携之恩,现在近在邻前,不前去问礼实在不像样子。

  吕氏闻言,起了点兴趣,抬眸望着许县令。

  许县令在心中估摸了一下年假和路程,峨桥县到湖州约莫三四日的脚程,一来一往,差不多刚好能在上元赶回来。

  “这次出行,喊上应棣,也叫上玉颜。玉颜的喜事,岳丈还不曾知晓。”许县令道。

  吕氏终于真心实意地弯起了嘴角。今年一年忙碌,大郎都没有见一见外祖和舅舅,现在可算是能见上一面了。

  她的面色好看了几分,冷风吹出来的苍白逐渐被红润所取代,“那府上的事务……”

  许县令不假思索:“姚……”

  吕氏重重地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姚氏还怀着孕,不宜劳累。府上的一应事务,便交给杜氏吧。”

  虽然她也看不惯杜氏,但是比起姚小娘,还是她更顺眼些。

  许县令有些犹豫。他心底只属意姚念琴一人,杜氏……虽然容貌尚可,看着老实本分,实则言行粗鄙,颇有几分自己的小算计,他实在担心姚念琴会受到委屈。

  吕氏好整以暇地看着许县令,“老爷觉得哪里不妥当吗?”

  许县令不欲与她计较,摆了摆手道:“没,夫人处理的合宜。”

  他咬了咬牙,总归算在一起,也只有十来天的功夫,出不了什么乱子。

  若是念琴当真受了委屈,他回来后,也能为她主持公道。

  许县令和吕氏带着许大郎和许玉颜去湖州探亲时日的管事人选,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杜小娘被这泼天的富贵砸迷了双眼,好半响才俯身叩谢道:“妾谢过老爷、主母抬爱,老爷主母只管放心探亲,妾身必然竭尽全力。”

  她打心底觉得高兴,得了管家之权,不说从中可以悄摸捞些回扣,便是许应樟拜师问学的事情,也轻便了许多。

  ……

  初三早上,许县令和吕氏在码头坐上大船,浩浩荡荡远行了。

  许栀和跟在送行的队伍里,目送两层楼高的大船划开波澜前行,变成水天一线的小点,才听见杜小娘中气十足的声音:“走罢!”

  往日里的杜小娘寡言沉默,哪里能见到这样的一面?

  前天晚上,管家权落到杜小娘身上的消息传进了姚小娘的院子,后者当即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了一通。

  可平日里惯着她宠着她的许县令却不为之所动,还顺道劝说她:“你现在怀着孩子,多有不便,倒不如好生躺在自己院中休养……再说了,你要我接吕氏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姚小娘气得在许县令的身上狠狠砸了两下。这能当一回事吗?吕氏一声招呼不打就走,银钱开支没个准话,谁敢去接这烫手山芋,可现在两人决定去湖州,是府中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是代替大娘子行使职权,走正院的公账。

  ……

  杜小娘头一次手握府上的财政大权,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足够她心中飘飘然。

  回到府上,她详细地制定了这几日的细则,其中最突出的一条,便是每日卯时二刻需要例行请安,不可无端缺席。

  许栀和对杜小娘的安排很淡定,毕竟人被压抑得久了,做出什么都不奇怪。隔壁院子就差多了,听说许兰舒听到要请安的消息,在院中摔碎了七八个杯盏。

  规矩已经定下来了,许栀和没有继续唉声叹气,而是安安静静坐在炉子边翻着书。

  黑炭被烧得通红,“噼啪”一声,裂成两段。

  方梨听到声响,拿了火叉一阵倒腾,上头还未完全烧着的炭火被移到了底下,烧得通红的碳被拨到上面。

  黑炭燃烧后散出一阵烟雾,方梨熟稔地拉开半边门窗,通风透气。

  晚间时候,许栀和与方梨用过饭,打了热水泡脚。

  年中的时候她叫方梨晒的艾草派上用场,用纱布裹上一把束上口,泡在水中。

  两人一人一个木盆,旁边还有一个盖着木盖的桶,里面装满了热水,等水温降下去了,再添上一勺。

  水有些凉了,方梨揭开木盖,桶中热水白气袅袅。她试着添了一勺加入许栀和面前的桶中,询问道:“姑娘,烫吗?”

  许栀和活动了一下脚踝,惬意地摇了摇头,“正正好。”

  方梨便放下心,如法炮制给自己也加上一些,学着许栀和动作,张开双臂,整个人放松地倚靠在竹靠椅上。

  嘿,真的挺舒服!

  姑娘总是有许多天马行空的点子,比如想到用牛乳敷面,滋养肌肤;又想到将摆在门前驱蚊祈福的艾草碾成碎装在纱布袋泡脚,说是这样能温经散寒,改善睡眠。

  她要是能和姑娘一样聪慧就好了。

  快半个时辰的时候,两人双双用帕子擦干了脚尖的水,趁着热意还未消散,钻进了被窝里。

  水什么的,明早一起倒也是可以的。不急于一时。

  许栀和盖上被子。正月里春寒料峭,除了呜呜的风声,以及炉子中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一派静谧。她放空大脑,很快进入了梦乡。

  *

  正月底的时候,去了快一个月的吕氏才回来。

  许县令因着公务,上元前夕就已经回了县衙。吕氏不想那么快回来,便在湖州吕府多留几日。

  后来实在留不住了——嫁出去的女儿,总留在娘家算什么事?外头传出来风言风语,吕氏不愿父亲为难,刚好也快到了玉颜定亲的日子,便以此为由回来了。

  码头上,吕氏被人搀扶着从大船上走下来,眉眼是许栀和熟悉的端庄与肃然。她这段日子过得看起来还算舒心,整个人的面色比起在家时红润了几分。

  许玉颜跟在她身后,她这趟回去在外祖家玩得很是尽兴。每日赏花逗鸟,得空可与家中表兄妹一道泛舟太湖,当真惬意极了。如不是邓郎还等着她,她真想像大哥哥一样,多留段时日。

  不过母亲大抵也不会同意,大哥哥留在湖州是为了读书钻研学问,她留下只是为了玩。

  吕氏身上穿着湖水蓝染丝镶边褙袄,下面露出一段藕荷色绫裙,头上也梳的是官宦人家妇人常用的盘桓髻。她这身行头一出来,立刻吸引了码头来往诸多视线。

  又往这位官夫人的身后一瞧……嚯,好家伙,光是来接人的子女和丫鬟们便有十余人。

  当真是一大家子!

  许栀和前几日得知消息,今日一大早就与众人候在码头上等着迎接吕氏。妾室不宜在外抛头露面,故而今日只来了家中的庶子庶女。许栀和身为其中年纪最长者,被推到了前面。

  刚来码头的时候,江面上还缭绕着雾气,呼吸化作一团白气。现在这个点,太阳已经出来,江面上波光粼粼。

  看见吕氏的身影,许栀和领着身后的弟弟妹妹迎上前,温声道:“母亲一路乘船,想来路上辛苦了。家中已备好热茶热饭,只等母亲回去一道用饭呢。”

  是的,为了来迎接吕氏,他们都还没有吃饭呢。

  外人面前,吕氏并没有拂许栀和面子,她望着眼前垂眸恭谨,说话周到的庶女,微微点了点头:“三丫头有心了。回去吧。”

  许栀和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刻走到吕氏的身后,跟着她一道回去。

  府上有人时刻盯着。吕氏刚回到走到桐花巷外头的大街上,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厮立刻回到府上通报。

  大厨房的刘妈妈掐准时机,命人将准备好的角子盛了出来。

  她时间把握的极其精准,前脚刚摆上桌,后脚吕氏就进了府。

  吕氏走到桌边的时候,角子正还冒着热气。

  孙妈妈因着手腕上的伤,并没有跟着一块回湖州,这一个月她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过得悄无声息。

  现在吕氏回来了,她的底气也跟着回来,立刻挡开了许栀和与旁边另一个伺候的小丫鬟,挤到吕氏身边。

  吕氏心中自然挂念着她,关切道:“手可好全了?”

  孙妈妈道:“多谢大娘子关怀,奴婢手早就好了。”她扶着吕氏坐下,熟稔地帮吕氏布菜,“大娘子回来辛苦了,先用饭吧。”

  府上发生的事情,等吃饱了饭,奴婢再一一说与你听。

  吕氏读懂了孙妈妈的潜台词,立刻点了点头,同时往下压了压手,“都坐下吧。”

  许栀和闻到了角子的味道,腹中咕咕直叫,好容易听到吕氏的声音,当即坐了下来。

  角子,也就是后世的饺子,有地方亦称为“角儿”,可蒸、煮、炸,不过还是蒸的做法常见。和后世的普及截然不同的是,此时做角子需要过筛的细面,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

  刘妈妈爱在大厨房贪些小便宜,捞些油水,但是案板上的功夫没得说。擀出来的面皮劲道软和,里面调的馅料是肉末和菜苔,还有少许切细碎的白萝卜丁,在阳光底下,边缘莹白如玉,中间鼓囊囊的呈现出肉色,看着便叫人垂涎不已。

  如果是平日里,许栀和定然要方梨去找刘妈妈倒上小半盅醋,配合着热乎乎的角子一块下肚。

  醋,北宋年间不但有,且种类十分丰富。早在西周时期便有了食醋酿造的记载,将清洗过后的高粱、糯米、麸皮与曲混合,制造适当温度浸泡发酵后,定期搅拌、翻动醋醅,最后以网布滤之,便成了饮食上常见的醋。

  流传至今,制醋工艺已相当成熟,从原材料的选择,后期添加的米酒与砂糖的分量不同,能制出风格各异的食醋。一般而言,食醋色泽棕黑,酸中带甜,有绵、酸、香、淳不同滋味可供选择,其中以永春老醋与晋阳老醋为佼佼者。

  不过今日忙到现在,许栀和没了这些影响她吃饭的讲究。刘妈妈的手艺好,角子个个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鲜甜,甚至能尝到蒸出的肉汤,即便没有蘸醋,也十分美味。

  许栀和没委屈自己,一口气吃了十一二个,轻声打了个饱嗝,才堪堪停下。

  吕氏盯着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的许栀和,半响,问:“可吃饱了?不够叫人再做些?”

  她是瞧不上家中的庶子庶女,却还没到要把他们饿死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杜氏是怎么当家的,把人饿成了这样?

  许栀和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引起了一场误会,听到吕氏的询问,连忙端坐着身子:“够了够了。”

  吕氏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继续与孙妈妈说话。

  后面就没有许栀和的事情了。她识趣地站起身,和吕氏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正院。

  方梨难得看见姑娘局促的一面,笑着揶揄:“姑娘方才的样子,与前些日子来到府上的狸奴很像呢!”

  许栀和矢口否认:“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