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西坡喵
树上,一只黑白混色,四足雪白的狸猫紧张地盯着成包围之势的府丁,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许栀和望见了树枝上有些炸毛的催雪,对刁娘子道:“围得人太多,娘子叫他们离开吧。”
刁娘子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虽然人在会惊扰催雪,可是如果没人抓,催雪跑了怎么办?
她抿了抿唇,见许栀和神色认真,做出让步,“好,我让他们都先退下。”
许栀和对刁娘子身边的丫鬟道:“有劳,准备一根细竹枝,一根细绳,再准备几根羽毛。”
丫鬟问:“鸽子毛可以吗?”
“都可以,”许栀和笑,“还请越快越好。”
丫鬟快速跑走了,片刻后,带回许栀和要得材料。
许栀和不敢耽误,将羽毛错落绑好后,系在竹竿的顶端,微微晃动,羽毛像是扑腾的小鸟。
她上前两步,朝着树上的催雪晃动手中的“逗猫棒”。
催雪果然被晃动的羽毛吸引,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许栀和手中的羽毛,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旋即身姿矫健地从树上一跃而下,跑到她的面前扑着羽毛玩。
刁娘子惊讶极了,她和身边的丫鬟面面相觑,“这……”
这就成了?
静姐儿看到催雪回到院中,迫不及待靠了过来。
十岁的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专注扑着羽毛的狸奴,心中一片柔软。
许栀和用帕子将细竹竿包住,递给身边的静姐儿。
静姐儿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催雪认羽毛不认人,竿子落在了谁手中,就跟着谁转悠。玩了半盏茶,总算尽兴,懒洋洋地走到静姐儿的身边趴下。
静姐儿抱着催雪,认真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半响,轻声问:“你们是爹爹说要来家中做客的吗?”
许栀和朝着她笑:“是啊,听府上人喊你静姐儿,你叫静宁是不是?”
静姐儿点了点头。
许栀和望着沉默寡言的她,俯身擦了擦梅静宁垂在眼睫上的几颗细小泪珠,“好啦,这根竿子送给你,下次催雪再爬到树上,你就这样逗它下来。”
梅静宁望着手中的细竹竿,府上的下人走得急,没来得及抚平竹竿上的细刺,一块帕子包住,就不会将手划破。
她抬头看着面前身着菡萏色衣裙的姐姐,半响,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扯住了许栀和衣摆,“姐姐,你跟我来。”
刁娘子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自从谢娘子去世,静姐儿闷闷不乐,除了怀中的催雪,几乎从不与人主动说话。
现在,她竟然主动拉着许栀和。
许栀和被梅静宁拉着,有些意外,她回眸朝着刁娘子望去,后者连忙点头。
她对梅静宁一片赤诚,但到底为人继母,梅静宁虽然才十岁,但聪明早慧,敏感脆弱,她一般是不会主动过界,怕吓着静姐儿。
现在静姐儿愿意主动与许栀和说话,她心中一万分激动,几乎恨不得现在就去书房,告诉官人这个好消息。
许栀和得了刁娘子的示意,跟着她一道走入了屋子。屋中陈设简单,只有正对着床榻的一幅画很显眼。
梅静宁拉着她走到画面前,眼神眷恋地流连在画上。
画上,是一颗茂密的大树,树荫下坐着一个女人,和一只白黑色的狸奴遥遥对望。
从梅静宁的反应中,许栀和立刻猜出了画中女子的身份,梅公的元配妻子,谢娘子。
梅静宁:“那只猫,叫作引月。娘……娘去世后,引月也跟着去了,只剩下小小的催雪。”
从前她尚且不知道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府上装点的素白之后,再也没了母亲的笑颜。她以为母亲和往常一样,去外祖家或庄子上了,满怀期待地等候,却又一次次失落。
去年,爹爹的好友牵线,说刁家姑娘青春姣好,又倾慕他的才学,愿嫁其为妇。爹爹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将蹲在她的面前,询问着她的意思。
仿佛只要她皱眉,爹爹就会立刻辞了那人的一片好意。
梅静宁望着爹爹已然生了白发的鬓边,微微点了点头。
她还有催雪陪在身边,但是爹爹从祖宅回京,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许栀和望着梅静宁平静又乖巧的脸蛋……静姐儿,有些让人心疼。
她望着墙上的画,没有试图劝说她接受自己新的继母,只问:“静姐儿还记不记得,引月的足尖长什么样子?”
梅静宁似乎没想到姐姐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拉着她坐在桌上,拿了笔纸一边勾画一边讲解,“足尖黑白参半,上面有一个黑点……像这样。”
她的笔法是梅尧臣精心教导的,用笔干净利落,描画勾勒片刻,一双毛茸茸的猫爪跃然纸上。
“画的真好,”许栀和说,“这张画纸可以给我带回去吗?”
梅静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光过得极快,不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姑娘,有人来请许娘子回去了。”丫鬟道。
梅静宁不舍地看着许栀和,后者看出她的心思,宽慰道:“日后我会常来。”
梅静宁得了保证,笑得眉眼弯弯。
许栀和将桌上的狸猫爪图收入袖中,走到拱门边。
陈允渡站在拱门边,伸手拿着几本书,见到许栀和出来,快步走上前。
他的视线落在许栀和的身上,一路上过来,接引的小厮与丫鬟都在说许娘子今日帮了大忙。他心中好奇,有意询问,正欲开口,却先一步听到许栀和的声音。
“下次见面,官人帮我问问梅郎君何处有羊毛吧?”
陈允渡抱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咽下了心中的疑惑,顺着许栀和的话道:“好。”
片刻,复又问:“要羊毛做什么?”
许栀和用手指摩挲着袖中的画纸,向他卖了个关子,“秘密。”
陈允渡便没有追问,只在心中默默记住许栀和所需。
许栀和走在前面,脚步轻快。
勾月冷辉,地上竹影晃动,一阵风起,沙沙作响。
陈允渡望着地上被拉得斜长的影子,快步走到许栀和的身边。
许栀和听到身边的脚步声,笑吟吟转头看他:“等我做好了,再给你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陈允渡下意识道:“能。”
许栀和双手背在身后,闻言笑道:“那便借你吉言。”
两人走到梅府门外,小厮本欲相送,却被陈允渡轻声拒绝了。
这段路简单,他已经记在心中。
两人一路走回去,宅院门口,良吉等候良久,见人回来,连忙迎上前。
“主家,大娘子。”
陈允渡应了一声,微微捏起衣摆跨过门槛,过去后,对他道:“若我回来的晚,不必在门口等候。守好栀……娘子就好。”
良吉“哎”了一声。
两人洗漱完后,陈允渡点了油灯,坐在正堂用饭的桌椅上就开始看书。
汴京遍地才子,他更不能懈怠。
许栀和借他半盏灯光,拿了纸笔坐在对面,勾画引月身上的花纹。
方梨端了茶水走到门口,正准备请示,就看见灯光朦胧中,两人相对而坐,虽各忙各的,但看着颇为协调。
陈允渡恰好抬眸,见她过来,又瞥了眼认真作画的许栀和,轻轻抬手比了个“嘘”。
方梨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她放轻了脚步,将茶盏放在桌子另一边,又小心翼翼走了。
半盏茶后,许栀和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垂眸打量着自己的画作。
她的画并非传统国画,而是一种偏向于写实的画法,只可惜现在没有颜料,否则必然更加真实。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虽然记性不差,但时间久了难免出现偏差,画下来后,就不用担心忘记了。
许栀和了却一桩心事,将笔搁在架子上,单手托腮看着陈允渡灯光下的面容。
阴影恰到好处,勾勒他的眉骨与下颌。
不过比起常见的闲散姿态,他的面色时而凝重严肃,时而舒展开怀,变换之快,如同戏法。
许栀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心中猜测陈允渡什么时候能察觉自己正望着他。
夏夜的飞蛾多,几只飞蛾被火光吸引,缭绕在油灯周围。
飞蛾的翅膀晃动出一片阴影,陈允渡置若罔闻,直到看完,他才酣畅淋漓地放下手中的书卷,
范纯仁的文章用笔老练,一气呵成,读来叫人欲罢不能。
提笔将自己感悟写下后,他心中复颂一遍,简单修正措辞,才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一抬头,正对上许栀和的眸子。
美色再好,毕竟夜深,她有些困了,见陈允渡终于注意到自己,她强打起精神看着他,“官人……可否帮我洗笔?”
她不想出门动弹。
陈允渡望着她展开的画和搁下的笔,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笔头的墨色不再流动,也不知道许栀和等了自己多久,陈允渡忍了忍,轻声问:“栀和方才怎么不喊我?”
许栀和正好起身,听到他的问题,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浅笑:“我怕打扰到你看书呀。”
她说得太过理所应当,说完,不等身后人做出反应,施施然到了寝屋。
陈允渡闭了闭眸。
许栀和解开衣带躺在床上,一翻身,正好能看见陈允渡坐着的侧身,微顿,又默默转向另一边。
……
窗外起了一阵风声。
许栀和睁开眼的时候,迟滞地盯着床的雕花,半响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身处汴京。
方梨听到声响,端了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今日无别事,许栀和懒得盘发,只简单用一根束带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束起来。
她走到桌边,看见了一叠墨绿色的布缎,以及一小篮去了灰的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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