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67章

作者:苏西坡喵 标签: 宅斗 市井生活 日常 先婚后爱 HE 穿越重生

  三人交谈的时候,方梨已经找上了门,她走到屋檐下,对着里面喊道:“姑娘。”

  许栀和:“刘老伯、娘子,我先走了。”

  刘家娘子热络地将许栀和送出门外,见两人并肩离去,忽然明白了自家公爹口中的“许娘子看着不像是做粗活的人,这生意不可长久,日后还是要本本分分刨木头”。

  能叫许娘子“姑娘”,说明这是在娘子成婚之前就随行伺候在侧的丫鬟。

  她折返回来,看见公爹说完事情,拿了刻刀又去忙活了,她在旁边看了几眼,心中下定主意——多门手艺多条路,若不是家中还有公爹会这门雕刻的手艺,这笔银子喂到他们嘴里,他们都没那个本事接住。公爹现在还在,若是有朝一日公爹去了,雕刻这门功夫就算在刘家木坊断了后!

  相公,小叔,甭说是谁!总得有人会。

  ……

  许栀和和方梨并肩回到了家中,陈允渡还没有回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裙角,反正今日肯定要换了,不如顺道去接陈允渡。

  方梨蹦跳着回到家中,对许栀和道:“姑娘,接到了姑爷早些回来。”

  “知道啦。”一滴水珠从檐角落下,滴在方梨的肩头,碧色的衣裳突然多了一点深绿,她说,“快些回去。”

  许栀和嘱咐完,踏着月色下泛着银白的水光,走到通向梅府的路上。

  她走到梅府外面的时候,陈允渡和梅丰羽、以及一个不认识的郎君也刚好走到门口。

  陈允渡一抬头,就看见了许栀和站在雨中的身影,今日无月,唯一的光线来自沿途的大红色灯笼,在柔和的光线下,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纤细而端庄。笼罩着一层橘色暖调的光影。

  水珠落在描了竹叶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嘀嗒声,又顺着木制的伞骨,在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几步之遥,陈允渡冒着头顶淅沥的小雨,走到了许栀和的伞下。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伞,伞面倾斜,完全地笼罩了许栀和的身影,他问:“……下着雨怎么还来?”

  许栀和:“你不开心吗?”

  “开心,”陈允渡放缓了自己的脚步紧随许栀和的节奏,“但,怕你淋湿了。”

  “我又不是泥人,哪有那么娇贵?”许栀和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回来,顺道来接你回去。”

  陈允渡这才注意到许栀和肩头一片细小的木屑,他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捻起,然后攥在掌心中。

  ……

  梅府口中,郑柏景半天反应不过来,半响迟钝地问梅丰羽:“那位是允渡的妹妹吗?”

  “妹妹?”梅丰羽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他们举止那般亲近,很明显是夫妻啊?”

  郑柏景:“啊?”

  梅丰羽道:“允渡来汴京之前就娶的妻子。怎么样?我弟妹好看吧?”

  来汴京之前,郑柏景怔了怔,“那岂不是在州府娶的妻子?允渡还没功名在身,怎就这般着急?以他的才学,日后定然有相府千金、亲王贵女与之相配……”

  梅丰羽正接过刁娘子派人送过来的伞,听到郑柏景的声音,脸色忽然冷了冷,“……你什么意思?”

  刁娘子一共叫人送了两把伞,陈允渡一把,郑柏景一把。

  郑柏景正准备抬手接过梅丰羽递过来的伞,忽然听到一贯语带笑声的梅丰羽冷了音色,忽然心中咯噔一下。

  郑柏景:“我……我没别的意思。”

  “对你的课业,陈允渡向来知无不言,你这般在他背后议论,可曾念起与他的同窗之情?”梅丰羽将伞塞到他手里,也失去了和他交谈的欲望,微顿,他继续道,“陈允渡和弟妹很好,你以后在他的面前,说话注意点分寸。”

  说完,梅丰羽一转身,衣摆划出一道弧线。

  郑柏景看着他的身影,又看看已经走远的陈允渡两人,手中的这把伞忽然变得滚烫。

  明明三个人一同听梅公授课,都是同窗,他不过顺口一提,说笑了一句,何至于就这般生气,好似要跟他决裂一般?郑柏景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委屈——

  他就不相信,等日后陈允渡考中了功名,只有他一个人这般想!

  梅丰羽送完两人,准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忽然看到倚在门边的刁娘子。

  出于礼节,梅丰羽立刻站直了身子,对刁娘子端端正正俯身请安,“婶婶安好。”

  刁娘子目光落在梅丰羽的脸上,又移到他手中剩下的一把伞上,忍不住笑问道:“这是怎么了?送把伞的功夫,怎么把你气成这样了?谁没拿伞吗?”

  “……弟妹来接陈允渡回去了,”梅丰羽抿了抿唇,选择先回答后面一个问题,然后对上刁娘子柔和的视线,踟蹰了半响才走到她的身边,如一个和长辈告状的孩子一样,“郑柏景说陈允渡日后金榜高中,以后有更好的选择,我气不过,怼了他一句。”

  刁娘子听到他的话,脸上什么没什么变化,她语气温和,“原来是这个原因。”

  梅丰羽看刁娘子淡定的神色,有些不满,他闷着声音道:“婶婶难道心底也这么想?”

第50章

  “我自然是相信栀和的为人、允渡的眼光,”刁娘子的神情依旧平静,“但是世上人那么多,你能让一个人不这么想,难道能让所有人都不这么想吗?”

  梅丰羽沉默了半响。

  他知道,即便是一起读书的郑柏景,也只会在他面露不悦的时候止住话头,私底下会不会和旁人说,无从得知。

  刁娘子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梅丰羽被雨淋湿的一簇头发。

  梅丰羽忽然抬头看向刁娘子,认真道:“弟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尚且在微末之时的陈允渡,这份情谊……如果日后允渡辜负她,我也不会愿意答应。”

  刁娘子看着他一脸浩然正气的脸,微怔,旋即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我们丰羽也希望遇到这样的姑娘啊……”

  梅丰羽没想到刁娘子突然把话题对向了自己,脸上忽然升起一抹热意,他快速转过身,“婶婶,我先回去了——”

  刁娘子看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又想起梅丰羽说的那一番话,眸色深了深。

  旁边的丫鬟看着刁娘子的神色,询问道:“要告诉老爷吗?”

  刁娘子沉吟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他们的事情,就随他们自行解决吧。”

  ……

  第二日,梅府书房。

  陈允渡惯例是最早来的那一个,进来后,他摊开了昨夜所作的文章,逐字检查。

  梅丰羽紧随其后,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文竹边背如青松的陈允渡,他快步走上前,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陈允渡!”

  陈允渡抬头看他,扫了眼他手中的纸张,微微蹙眉,“昨夜梅公要求完成的文章,你没写完?”

  梅丰羽挠了挠头,小声道:“……又不是第一次了。顶多挨几板子手心。”

  还是私下挨板子,小叔父到底顾忌着他的面子。

  陈允渡用镇纸将文章压住,走到梅丰羽身边,“我看看。”

  梅丰羽立刻将手上的纸递给了陈允渡,后者打开后扫了一眼,然后走到他的座位上。

  梅丰羽反应过来,立刻加水研墨,方便陈允渡的下一步动作。

  陈允渡将梅丰羽文章几处圈点出来,声音微冷,“这几处用典不对,需要重新改写。你去翻《过秦论》、《论贵粟疏》和《天人三策》。其余问题,等你写完全篇后一并说。”

  梅丰羽弱弱地“哦”了一声。

  陈允渡很少会直接告诉他如何修改,而是帮他划定参考范围,且他一旦说了“写完全篇一并说”,那就说明这篇文章从立意到遣词造句,都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接过自己的文章,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皮,坐下后在书册中翻找陈允渡提示的那几篇……

  翻找的过程中,一本书被他的袖子蹭到,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允渡捡起来,掸了掸灰尘放在他的桌上。

  梅丰羽看着他的身影,忽然道:“陈允渡!”

  陈允渡抬眸望向他,清冷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疑问。

  梅丰羽很想对他说,郑柏景此人心术不正,你少和他来往,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来了。

  郑柏景那般“背后说笑”,他却做不出背后议人是非的事情。

  梅丰羽到底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道线,只咧了咧嘴角,朝陈允渡露出一个灿烂的、大大的笑容:“没什么,就喊你一声。”

  陈允渡对梅丰羽这般随性的动作显然习以为常,他略一点头,便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郑柏景来的时候,看见陈允渡和梅丰羽两人各自伏案忙活,他心中微微一动。

  陈允渡在写东西不足为奇,梅丰羽平时好玩好动,现在梅公还没来,他能自己主动写文章?

  他心底是一百个不信的。

  两个人都没有抬头,自然也没人与他打招呼,他摸了摸鼻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半响,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好奇,抬头朝着梅丰羽的桌面望去——还真是在写功课。

  他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连“向来不识愁滋味”的梅丰羽都用功了起来……昨日指责他的时候说的道貌岸然,实则和他一样,不过也希望自己能多一分筹码。

  他昨夜回去后想了想,陈允渡过早成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他成婚了,京城中的贵女才会愿意将目光落在其他人的身上……少了一个这样的竞争对手,他才会被看见。

  郑柏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本家势微,如果能搭上岳丈这条线,日后乘着东风,可不比在州府苦熬资质好出头吗?

  三司户部判官张尧佐走的还是宫里张美人的关系呢。

  他越想越坚定——自己没错,只能到达了高位,才能实现他为国为民的抱负。岁月有限,如果浪费在苦熬资质上,岂非辜负了大好年华。

  梅尧臣来的时候,见到侄儿梅丰羽破天荒地伏首写字,忍不住上前垂眸望了一眼——看清他文章上面勾圈的痕迹后,又恍然觉得合理了起来。

  原来是允渡圈点了。

  旁边的陈允渡向来无需他操心,梅尧臣低头扫了一圈,又偏头看了一眼郑柏景。

  梅尧臣皱起了眉头,郑柏景看着人坐在这儿,可心思不在,写出来的字漂浮无力,还有细碎的墨点。

  他咳了一声,郑柏景惊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纸,升起一抹心虚之感。

  梅尧臣咳完,回到了前排位置上坐下,也不催促,等着三人自己将昨夜所作的文章送上来。

  昨夜的题难,他再多给些修改的时间。

  陈允渡将文章呈上去,随着他起身,郑柏景也紧随其后,交了文章。

  梅尧臣两份看完,脸上神情没什么波动,又望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梅丰羽,知道他今日是写不完了,于是轻咳一声,“昨日题难,破题之法……”

  他讲解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端起桌上早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站起身,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出去了。

  梅尧臣走后,郑柏景望着自己被密密麻麻勾画的文章,想起身询问陈允渡,但看见他背影的时候,又止住了。

  他开不了这个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