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西坡喵
他正准备美滋滋地离开,忽然发现陈允渡的桌前还有一副手套。
心中的警铃忽地拉响,梅丰羽的双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在原地,他目光认真地看着陈允渡,“另一双给郑柏景的?陈允渡,我帮你转交给他吧。”
他说完,不等陈允渡反应,立刻伸手拿起了那一双手套。
顶着陈允渡不解又诧异的目光,梅丰羽硬着头皮说:“你今日不是要重新写《宝元河东路震频论》吗?你就不要分心了!”
陈允渡目光落在梅丰羽身上,沉静又幽深,梅丰羽忍住心中的不安,故作淡定的回看他。
想来是他脸上那行“为你好”的意味太过明显,陈允渡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梅丰羽的请求。
栀和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做完,陈允渡没了旁的事,沉下心开始作文。
梅丰羽站在他的身后,半响,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门外的长廊上坐下。
他不想给。
……
与此同时,另一边方梨和良吉的买手套计划,正在稳步推进着。
许栀和乔装了一番,在汴河大街上挑选着适合摆摊的地方,但是一眼望去,除了鳞次栉比的商铺,占道经营的小商贩几乎把所有空隙都密不透风地围住了。
她刚准备在卖菜蔬的小摊贩旁边站定,一开始小摊贩还以为她来买东西,态度颇为热情,直到看到她从袖中拿出东西,意识到她也是摆摊挤空间的,顿时变了脸色。
许栀和赶在他开口斥骂之前灰溜溜地跑走了。
现在才卯时三刻,但汴河大街已经没有了空位,要是想占据一席之地,只能第二天起的更早。
要是有自己的铺面就好了。许栀和看向对面高大的樊楼,眼底闪过了一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羡慕。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许栀和遇到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她想着或许可以约一个零售商寄卖,但货郎狮子大张口,要二十文一个收。
许栀和没应,耐下性子慢慢等待。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原先那个卖菜蔬的小摊贩才挪开了位置。新鲜菜蔬到了秋冬卖得紧俏,他离开后,许栀和看准时机抢了上前,其余两个落后一步的商贩面面相觑。
看着挺文静一人,跑起来倒是比兔子还快。
许栀和没有理会那两个落后一步、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摊位的商贩心里在想什么。她将布铺开,把手套摆上去。
一摆上,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是一个妇人,她梳着利落整齐的包髻,看到许栀和面前摆着的手套,长松了一口气,“刚刚我看国子监外面那人手上带着这个,他说要往汴河大街走,可算是找着了。”
妇人将其中挑挑选选,拿了一副,然后将钱递过来。
许栀和接过六十文,放入了随时携带的小荷包。
没想到第一单开张的生意,居然是良吉带过来的。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有两个是被吸引过来的,痛痛快快付了钱就走人,其他五个是逛摊子自己瞧见的,在摊前张望了一下,最后只有两个人掏钱买了。
截至午时,一共卖出去七副手套。
四百二十文,和她预想中差不多。
她收拾了东西,刚将包袱系好,就看见一直游荡在附近的小摊贩迫不及待占据了位置。
许栀和回去之后,良吉有些迫不及待地和许栀和分享,“大娘子,我觉得你可以让我多带一些,国子监门口有不少人问,不过午憩时间太短,他们没工夫走到汴河大街上去。他们问我明日还去不去?”
方梨则显得有些蔫头耷脑,她有气无力地趴在许栀和的肩头,“姑娘,问的婆婆可多了,但是都不舍得买。”
许栀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对良吉说,“那明日你先带十双过去,要是不够,明日记住大概多少人想要,后日一并带去。方梨和我这两日就不去摆摊,先专心多做一些,等买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人寻到国子监门口去。”
良吉拍了拍胸膛,“姑娘放心吧。”
下午,许栀和同两人一道去了皮毛铺子边,九月里,老者放弃了纳凉的蒲扇,转而铺了一层褥子在摇椅上,听到门口声响,他费劲地朝门口望去。
等看清面前人,老者先一步警惕起来,“上次可就说好了,九月份羊毛可不止那个价。”
许栀和笑:“你还记得我呀。”
“三十斤羊毛,自然有印象。”老者在扫过她背后两个人,倒是没有带上次那个伶牙俐齿的“小行家”,但他没掉以轻心,谁知道这里头会不会也有识货的?
在他打量后面人的时候,许栀和也在观察新到店的羊毛,虽然上次老者没答应合作,但是这批羊毛进的显然比上次多得多。
他记在了心上。
许栀和捕捉到这点消息,微微放松下来。
要做这个生意,自然不能短缺了原料。
旁边的良吉也注意到了和上次不一样的地方,他看着许栀和,忽然道:“大娘子,如果我们不买了,是不是这么多货就不好卖了?”
许栀和转头看了良吉一眼,他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狡黠,但面上却端着老实的面孔,一本正经。
老者听到了良吉的话,顿时跳脚起来。不买?不买怎么行?!他进了整整六十斤啊!
他紧张地看着许栀和的反应,期待着她能够否认良吉的话,可又知道是自己没有事先答应,后来又起了贪心……
许栀和看着快要纠结成一团麻花的老者,迟疑道:“你说的对,偌大的汴京,又不是只有这一处……”
老者被拿捏住了,他有些气虚道:“娘子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已经做过一次生意,彼此心中都有数……”
许栀和便追问:“那价钱怎么说?”
老者想了想,比了一个“三十”。
许栀和没说话,良吉长叹了一口气,方梨作势要走。
各有各的精彩。
老者连忙喊道:“二十八,二十八!不过只卖五十斤。”还有十斤,总要备上一些,防止附近的邻里需要购买。
许栀和的心理预期差不多就在这个区间,她微微沉吟,朝老者点了点头。
数完钱,许栀和将一贯四百钱给他,另一边的良吉正在搬东西。
东西多,一趟搬不完,许栀和便和方梨站在门口说着笑。
期间,老者一直抬头朝她张望,期待着她还能来找自己说说合作的事情,但是她一直没回头。
没回头……
老者望啊望,最后只能老神在在地把自己重新裹进褥子里。
良吉跑了两趟,才把东西完全运回去。
后面两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清洗完毕的羊毛晒得松软,除了偶尔会被漂浮在空中的羊毛呛到,一切都井然有序且美好。
良吉第二日带去的十双手套都卖光了,沉甸甸的铜子揣在怀中,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大娘子,明日已经定了十三双了。”良吉将赚的钱交给许栀和,又交代了明日所需要的数量,挠了挠头,有些踟蹰。
许栀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说:“去吧。”
良吉得到应允,立刻迫不及待地抱着羊毛手套去了。
……
梅府。
郑柏景手捧着书,心思却并不在书上,而是落在了他们的手套上。
听说,国子监门口最近有卖这个的,他们是什么时候一道结伴出去了吗?
郑柏景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他寄养在大伯父家中,平日回去之后,鲜少外出,他不怎么习惯和大伯父和大伯母打交道,尽管两人对他都没得说。
梅丰羽的心思同样不在书上,他自然注意到了郑柏景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没履行答应陈允渡的事情。
可奇怪的是,即便没有给郑柏景,他的心情也并未因此而畅快。
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成为友人,还是因为认知的不同从此不再深交,对无拘无束十九年的梅丰羽来说,并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选择。
梅尧臣从外面走进来,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随手拿起了陈允渡写完放在旁边的策论,仔仔细细阅读一遍,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满意。
他本担心给允渡看完范纯仁的文章后,允渡落笔时会不自觉将旁人的观点居为己用,但好在,他有意识地规避了这一点,完善了自己第一遍时的不足,并另辟了两个角度。
梅尧臣在纸上勾画了几步,对三人说:“行了,今日日暮,你们也该回去了。”
三人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梅尧臣俯身。
梅尧臣略顿,说:“柏景留下。”
陈允渡收拾好东西出去,梅丰羽落后一步,他心底装着事,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上前和陈允渡并肩同行一段路。
两人离开之后,书房静悄悄的。
郑柏景看着梅尧臣,心底有些不安。
“梅公……”
梅尧臣脸上的神情很温和,他用一种关切又慈祥的眼神望着郑柏景,像是关心着晚辈的长者,“柏景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好几次看你都心不在焉……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郑柏景没说话。
梅尧臣也不急,郑柏景生父去世后,生母带人改嫁,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他无法感同身受,却知道郑柏景在某些时候敏感又偏执,需要人慢慢地引导,才会吐露出自己真正的心声。
“是大伯父家中有事情?还是手里的银钱不够用了?”梅尧臣猜测,目光温和地和他对视,想要通过他的神情判断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看来都不是。”梅尧臣叹,见郑柏景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打算,轻声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了,明年这个时候秋闱,此刻是最要紧的时候,数年寒窗,不可懈怠。”
郑柏景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学生礼,“柏景知道。”
“去吧。”梅尧臣叮嘱完毕,不再多说,“你若什么时候愿意敞开心扉说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郑柏景应了声,转头出去。
梅丰羽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书房旁边。
透过两侧遮光的幕帘,他能隐约看见梅尧臣和郑柏景的交谈。
没让他久等,郑柏景从书房出来。
郑柏景看到梅丰羽,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从那日过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梅丰羽沉默着上前,将弟妹制作,托陈允渡送来的手套递给他,语气平静地道:“这是弟妹让允渡送你的,原先被我拦了下来……允渡还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盼你看在两人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少说些不中听的话。”
说完,梅丰羽转身就走,不再去看郑柏景的神色。
梅丰羽仰首阔步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做的真是潇洒极了。对,就应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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