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小茶
这烤猪和简单的炒菜可不一样，调味和烤制手法都很讲究，七伯是怎么学到的呢？
于是，苏渺直接提问：“七伯，您这烤猪的手艺可真专业，是有师傅教的吗？”
“哪里有什么师傅，都是我自己摸索的，猪肉难得不敢随便糊弄，去偷看了两本书后才敢动手咧。”
“摸索的？可是以前村里有这么多猪仔能烤吗？”
“村里可不兴烤乳猪！恨不得把猪养得越大越好，这样得的肉才多咧！”
看着苏渺不明所以的神情，七伯想了想，说：“偷偷告诉你也无妨，反正现在这也不是什么罪过了。
前些年吃大锅饭，讲究共产，所有的田地都是公社的，大家赚工分领粮吃饭，连猪牛这些牲畜也都是大家共有的，只有每年杀年猪的时候，大家能分得到一点荤腥。
后来，家里倒是可以养几只鸡过年过节的吃，但是最多也只能是养3只，再多那就是资本主义了。
渺渺，你知不知道三年天灾是什么时候？”
苏渺回答：“是指1959年至1961年那三年吗？”
“对啊！你想想我们这边可是水稻产区啊，产粮产果那么多的田地，在那三年也饿死了不少的人，那些种植环境比不上我们的地区就更惨了！
每家的米缸都是空的，公社每天熬两次稀粥，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所有人都排着队去领，饿得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伯和苏元正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苏元正那时候10岁出头，苏渺爷爷和奶奶都是厂里的正式职工，就这样，家里也只是正好吃饱的状态，村里就更不用说了，饥饿是那时候的普遍情况。
第388章
炭火依旧不紧不慢地烧着，红彤彤的火苗时不时蹿动一下，映照着七伯那饱经风霜的脸庞。
七伯微微低下头，语调低沉，缓缓说道：“没有粮食，就挖野菜找野果，到后来，连野果也被揪得差不多了。好在我们这里冬天不下雪，只要是没毒的野菜野草，总能占着点肚子。”
猪仔身上的油脂，时不时地滴落到炽热的炭上，“嗞啦” 一声，瞬间嘣起一阵短暂却明亮的火光，火星子四处飞溅，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七伯的语调一转，突然兴奋起来：“有一天我饿得都得在白天看到星星了，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过去，突然你二伯闯进房里把我一把薅起来就往山上走。
问他要干嘛也不吭声，连拖带拽把我扯进深山里，直到我一点也走不动了，这才停了下来。”
七伯说到这儿，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满脸的兴奋：“”我往旁边一看，原来是一个陷阱！你二伯在山里设的陷阱竟然抓到了一群小野猪，一群啊！！有8个！我当时饿得发昏恨不得就那么跳下去咬它们一口。”
苏渺听得也激动起来：“怎么突然有这么多的小野猪？那大猪呢？”
“那时候山里的动物也被打得差不多了，大猪被隔壁村抓到了，当时我们还羡慕了好几天，没想到那群猪仔被我们发现了。
当时你二伯已经二十来岁了，脑子比我灵，就说先把小野猪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边养着一边慢慢吃，这样可以吃好久。
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说能不能先吃一只，你二伯随手在脚边拔了草就往我嘴里塞。”
苏渺听到这，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长辈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蛮有活力的。
“然后呢？找到可以藏的地方了吗？会不会被上山的人发现？”苏渺着急的问。
“我们在离路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山洞，不大，但是养那几只猪是够了的。我们在洞口修了栅栏挡住，然后很多草啊什么的给盖住不让人发现，商量着第二天先杀一只。
当时可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太多人，不然猪是要上交的啊！虽然听着有点无情也不合法，但是谁知道要挨多久的饿啊！这是我们的保命口粮啊！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活下去！”
苏渺理解的点点头，村里这么多人，要是每人都分，压根不够，先保证自己和家人的权益，无可厚非。
接着追问：“然后呢？该说到烤猪了吧？为什么是烤呢？按当时来说，直接把肉偷偷带回家里，和别的东西扔到锅里不是更能掩人耳目吗？而且还熟得快。”
二伯在一旁连连摆手，说道：“那可不行啊，加了猪肉的菜太香了！
那个时候每家除了去村头领那两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就只能煮野菜吃，这肉香味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而且，万一吃的时候被人发现，那可是犯了大错误的！所以肯定不能带回来煮。
可是上山带锅什么的有会惹人怀疑，最多能带把砍刀，所以最后决定跑到更远的深山老林里烤。
那时候是我和你四伯、七伯，原本还叫上了你五伯，害！你五伯总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要去喊他那天，在田里摔伤了腿，这次要他组织进山打猪，他又犯风湿，真的是！这么好的让他抖官威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吧！”
苏渺默默的对五伯表示同情，他这是和野猪犯冲还是怎么的，总是没他的份。
“所以七伯的手艺就是拿这几只猪练的？”
“是啊！不过我肯定是先下了功夫的，这么难得的好东西，肯定得往好吃了弄，整毁了可不行！
当时村里还有一批书呢，我记得有一本书就是写有烤猪的有大致做法，我趁夜黑风高去翻的，还差点让人给发现了！
不过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调味料，能有把盐就不错了，然后我自己再发挥发挥，把一些有味道的果子弄成酱，弄出来的肉香到能让人吞掉舌头。”
“原来是这样啊！七伯你太厉害了！那批书呢？我也想看看。”苏渺一脸期待地说。
二伯无奈地摇头，说：“早就烧没了，哪能留得下来哦！”
七伯把话接过去，嘿嘿一笑：“嘿嘿，继续说烤猪吧！每次烤猪我们几个分吃半只，剩下的就砍成小块藏在身上带回去，把家门一锁，就赶紧让家里人快些吃下去。
一边养一边杀，每周烤一次，等杀到最后两只的时候，猪已经长得半大了，剩的肉也多，骨头我们也不舍得丢，就藏在背篓底下背回去。
就在最后一次，我们分的亲戚有点多，在用骨头炖野菜的时候被发现了。”
二伯哼了一声，骂道：“真是狗鼻子，门窗全关了，差点把烟囱都给堵上了还能被发现，我一直都觉得是有人没吃上举报的。”
苏渺也紧张起来，连忙问：：“被发现的怎么办？会被大队抓走？”
“发现是发现了，但不可能让他们找到，他们拍门的时候，我就让你七叔包着猪骨头从后门跑了，等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剩一锅野菜了！问我们怎么有肉味，锅里怎么有油水，嘿嘿！反正一问三不知，他们翻不出来就是没有。”
苏渺此时发出一个疑问：“二伯，几十年前，这村里应该绝大多数都是我们苏家人吧，也防得这么厉害吗？”
“村子是我们苏家的人多，但是但也有别家的，都得归大队管理，一个大队好几个村呢，那时候村子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有点风吹草动的都能发现。
不过这养野猪算是把我们的思路打开了，野猪吃完之后，我们就在那个山洞里养鸡。
没有种蛋，我和你四伯上山砍树做了好些板凳，去别的村子里换了七八个回来给老母鸡孵。
孵出来先关在小黑屋里养大了一点点，就拿到山洞里养，好在一直没被人撬窝，我们家也就没有人被饿死。”
第389章
这时孩子们也已经回来了，被那只已经变红的烤猪吸引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乐乐问：“家里的鸡不能下蛋吗？”
二伯微微弯下腰，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耐心地解释道：“家里只有三只老母鸡，是队里发的，没有公鸡，下不来种蛋的。”
紧接着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慨，说道：“好在放开之后能随便养了，有时候养的猪仔死了就让你七爷爷烤了吃，这烤猪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野猪的外皮逐渐变得红润，油脂不断地滴落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孩子们哪里还经受得住这般诱惑，一个个不停地咽着口水，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哪也不去了，就这么紧紧地守着这只烤乳猪。
“七爷爷！这烤猪是不是快好了！”
一个孩子扯着嗓子，急切地问道，声音里满是期待。
“哈哈！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七伯一边回应着，一边熟练地翻动着烤猪。
终于，烤猪香气四溢的出炉了，七伯将烤乳猪从夹上取下来，放在案板上。
烤猪的时候讲究，切猪的刀法也有讲究，每一刀下去，都精准地将肉与骨分离，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随后一块块整齐地摆放在盘中，远远看去，依旧似一只完整的小猪。
“好了！孩子们吃吧！”
孩子们看着喷香的烤猪简直馋坏了，伸手就想抓，然后被苏渺拦住。
“我们先去洗手吧，这样吃饭更香！”
洗好手后，孩子们排着队朝苏渺伸出手。
“小姑姑，你检查看看，我们洗得干不干净！”
苏渺满意的点点头：“很干净，那就开动吧！”
孩子们得到苏渺的许可，瞬间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围向案板。
只见那烤乳猪，红彤彤的外皮泛着诱人的光泽，在炭火的长期烤制下，皮下的嫩肉纹理间渗透着油脂，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孩子们各自拿了一块，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刹那间，酥脆的猪皮在齿间碎裂，“嘎吱” 作响，鲜嫩多汁的猪肉与浓郁的香料味道在口中交融，那美妙的滋味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眯成了缝，脸上洋溢着无比满足的神情，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太好吃啦！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肉！”
乐乐突然想到什么，对着也吃得正欢的苏渺说：“小姑姑，你昨天说有个关于烤猪的故事是什么？”
昨天晚上苏渺和孩子说吃烤猪的时候给他们讲故事，见孩子们都十分好奇，她也不卖关子，说道：“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个捕猎能手，平时以猎取野猪为生。
他四十岁的时候才和妻子生下一个儿子，给他取名为火帝。
火帝从小十分的调皮，闯的祸也不少，猎人上山捕猎，经常捉到了活猪仔，就圈养在家里。
等火帝大一点的时候，就让他在家里看着猪仔，父母俩人一同上山捕猎。
有一天，火帝捡到了几块火石，便在猪圈附近敲敲打打，不小心就把圈猪的茅棚点着了！”
“嚯！”
孩子们发出惊呼声，认真得连手中的烤猪都忘记吃了。
“然后呢！然后呢！真的烧起来了？”虎子着急的问，好像闯祸的是他自己一样。
苏渺点点头，缓缓说道：“火帝烧着了猪圈，觉得有趣极了，不仅不害怕，没有去叫村里人来帮忙救火，反倒在一旁开心的看起来。
等火慢慢熄灭之后，他在废墟中闻到一股从没闻到过的香味，他循着味道去找，竟惊奇的发现那香味是从被烤熟的猪仔身上传出来的。
那猪仔色泽诱人，肉香扑鼻，他忍不住用手去提那猪腿，那猪皮咔吱就碎了，还烫了他一下。
他用舌头去舔那烫疼的指头，却意外地尝到了烤猪的美味。”
虎子想伸手挠头，却想起自己的手上沾了油，于是作罢，追问道：“可是猪是不是全死了，他会不会被爸爸妈妈打烂屁股？”
苏渺笑了，接着讲：“他爸爸妈妈回到家，发现猪棚化为灰烬，仔猪全被烧死，正要把火帝抓来打一顿。
之间火帝端出了一盘烧烤得焦红油亮、异香扑鼻的烤乳猪，尝过之后觉得十分美味。
他爸爸是个脑子活的，觉得即使再打儿子，那些猪也没办法再活过来，于是就边吃烤猪边想补救的办法。
随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从此以后父亲每日去捕猎，火帝在家烹制烤猪，母亲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家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二伯听完后点评道：“这不像一般的故事，倒像是真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