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在橘亭时,除了重逢后的半月忍不住夜夜与她亲密,后来他越加节制,只在她来求时与她行事,为的就是让她少喝那避子药。
这种药或多或少伤身体,婚前不让她喝又有些站不住脚,最好的解法便是早点完婚,这样便少了许多顾忌,即使有了孩子也是名正言顺。
婚期一定,动身前往上京的日子也跟着定下了。
夜晚谢琅躺在客厢房的床榻上,虽然心中已然安定,但怀中少了心爱之人,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因故开门声一响,他立刻警觉起身,抓紧了暗藏的匕首。
虽然姜府多半是安全的,但警惕些总没错。
“表弟,你睡了吗?”
听见阿怜的声音,谢琅松了口气,下了床榻快步拥她入怀,“表姐找我什么事?”
阿怜羞涩地蹭蹭他结实的胸膛,“我想你了,睡不着。”
原来她也不习惯跟他分开睡,谢琅笑得合不拢嘴。
“笑我做什么?”阿怜轻轻打他一下,“不许笑了”
“好,不笑了”,他捧起她的脸,轻轻碰她温热的唇,后与她舌尖相抵,慢慢纠缠吮吸。
察觉她的意图,谢琅克制地退开,抓住她往下摸的手,摇头沙哑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阿怜皱眉不解,连表弟都不喊了,“谢琅,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种事,从他追着她要,变成她主动提,如今连她主动都被他拒绝了。
她心中委屈酸涩,有些慌不择言,“你的意思是你不行了?”
“表姐误会我了,”谢琅竟比她还委屈,拉她的手,隔着层衣物让她感受,“每次与表姐亲密,只消片刻便成这样。”
“只是我不想表姐喝那苦口汤药伤身,又担心万一怀了子嗣,今后对不上月份遭小人诟病。”
原来如此。
向来无惧风言风语的谢小世子,竟为了她的名声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阿怜消了气,放软了声音,却没撒开手,引诱道,“婚期只余一月多了,现在不喝药也没关系。”
“我想你了,快进来吧”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均有些急促,谢琅搭在她的腰侧的手缓慢收紧,“好”
五月初五嫁娶良时。
胸前挂红花的新郎骑着马,从姜府接到了蒙着盖头的新娘。
司仪高喝一声“起轿”,新郎便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昂首挺胸纵马游街,在喜庆的唢呐声和如潮欢呼声中,带着喜轿往英国公府去。
淹没在人群中的叶文茵有些出神,说不清心中滋味。
看姜家送女的姿态,姜怜似乎是自愿嫁给谢琅的,她的担忧有些多余。
她就说,谢世子那样的人,又有谁会真的不为所动。
姜怜美貌动人,能力卓群,谢世子富贵俊逸,身份尊贵,两人还是表亲关系,确实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
她摇摇头,无声勾起嘴角,从涌动的人群中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小姜府。
婚宴上赵寅没来,却派人来送了贺礼,谢琅一听是赵寅送的,毫不掩饰地黑脸,看也未看就叫人把贺礼搬进边角库房吃灰。
晚上洞房时谢琅还耿耿于怀,“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完婚了,还装模作样来送什么礼?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他将头枕在她胸前,忽又忆起早先被他视作情敌的裴玉,“还有那个姓裴的,他也是个虚伪的。”
“三年前你离京后,他找上门来,责怪我将你逼走,说我一直在害你,他一直在帮你,我几拳将他打走,他居然还有脸去告御状。”
“此般作态,却在你走后第二年就娶了他人为妻,现在已经有了孩子。”
“不是我逼表姐走的,我也从未想过害表姐,”谢琅声音哽咽,显然是对两人恨极了,说完裴玉,又绕到赵寅头上去,“明明就是赵寅那厮从中作梗,硬生生偷了我们本该恩爱的三年。”
“表姐清楚,表姐知道,”阿怜温声安抚他,把他当小孩哄,“不是你逼我走的,是赵寅逼我走的”
“真要说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我自愿为你走的。”
她揉着他的头发,“好了好了,别说旁人了,今天是我们新婚,苦尽甘来,该高兴才对。”
婚后她不多参与京中活动,多数时间在英国公府、崔家、姜家往返,上京的铺子也去视察过几回,如今都经营得稳当顺遂,不用她操心。
至于江南各处的铺子,她和亲弟姜润商量好了,平时由她的人把持,重大决定由姜润去操持,若需要她出面,就写信知会她。
姜润从小便是她的家生仆,两人关系极好,临离京时,他佯装抱怨掩饰内心不舍,“姐,你倒是潇洒,留我一个人忙得灰头土脸。”
阿怜哪里不知道他别扭的性子,伸手点他额头,先是啐道,“你这小子!你还小的时候,是我跟着父亲忙得灰头土脸,亲自操持所有铺面,如今不过调换个个罢了。”
后又红着眼补充说,“我又不是不会回去省亲,再说了,爹娘不是准备隔几月就来上京住上些时日吗?你跟着来不就行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待会你姐夫看见了要不高兴了。”
“姐夫姐夫”,姜润不满嘀咕,“姐姐还不如招个赘婿呢,上京离江南这么远,除了贵人多些,也没见着好到哪里去”
未免家里人担心,阿怜回江南后并未提及京中发生的事,姜润对两人之间如何坠入爱河,经历哪些波折毫不知情,只觉得谢琅毫无征兆地将一向疼爱他的姐姐给抢走了。
婚后谢琅完全放开了手脚,阿怜很快便怀孕了。
姨母带着补品亲自来访时她有些错愕。
因着当年给谢琅说亲一事,她们之间的嫌隙未曾完全解开。
婚宴时,她们默契地没将之前的龃龉在母亲面前展露出来,自那之后却是尽量避免见面的。
只要清楚姨母往后不会害她就好了,其他的她并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姨母会主动前来跟她解释。
“那年你公公不在,空留我们几个女眷守住这偌大的英国公府。老夫人一直在我耳旁劝,我也是慌了神,才想着给琅儿说亲,暂时缓住官家那边。”
“现在夫君和琅儿都回来了,官家也不再阻挠你们的婚事,我自然是再欢喜不过。”
“当年确实是姨母愧对你,自你入府后我一直羞于来见,只是今日乍然听闻你查出了喜脉,想着今后还有孙儿孙女问世,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这才来说清楚。说这些不求你原谅,只想着告诉你,姨母是全心全意对你和你腹中孩儿好的。”
阿怜睫毛扑朔,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姨母哪里的话,本就是亲上加亲,当年的事又各有难处,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裴老夫人如今已不住在府中,而是搬到离昌愿寺更近的京郊别院去了,只在节日时才会回府与亲人团聚。
她年事已高又早早丧夫,独自将一儿一女拉扯长大,早些年生过一场大病后皈依佛门,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先不说她是谢琅祖母,单凭这些,她就不会与她为难。
谢琅回京后轻车熟路地重拾副指挥使一职。
一日她应他要求去公府接他,回程时迎面碰上了裴玉和他夫人。
重见旧友本该高兴,可因为谢琅说的那些话,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看向谢琅。
见裴玉目光落在阿怜小腹上,张口欲言,谢琅将阿怜的手抓紧,扯出个笑抢先道,“真巧,裴夫人也是来接裴大人的?”
说完紧接着责怪裴玉,“令夫人身子重,裴大人怎么不让令夫人在家里等?”
阿怜顺着他的话看去,裴玉的夫人也怀孕了,肚子大得看起来快要临盆,确实不适合出来走动。
裴玉没说话,倒是那模样清丽的女子挽着他手臂着急解释,“夫君本说了不让我来,是我坚持要来的,不怪他。”
阿怜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乱,便谎称府内还有事,抓着谢琅匆匆与两人辞行。
回去的马车上阿怜没提,谢琅自顾自抱怨道,“夫人都怀孕了,他还有二心,真不是个大丈夫。”
见阿怜不感兴趣,他轻轻揭过,伸手覆上她微隆的小腹,眼里带上了细碎的温柔,“怎么样,今日有没有闹你?”
“没有,很乖,不像他爹,是个活蹦乱跳的。”
谢琅满足抱住她,“表姐就喜欢活蹦乱跳的。”
马车忽一个急停,谢琅反应迅速,肌肉鼓起单手撑着车壁,将阿怜护了个严实。
“怎么回事?”马车停稳后他掀开帘子问坐在外头的念柏和莲月,动作难掩怒气。
莲月不幸摔落,还好马车速度不快,只是皮肉疼,她捂着屁股站起来,亦是怒气冲冲,指着路中央哇哇大哭的男孩道,“这小孩无人管教,突然冲出来!”
“世子”,念柏面露复杂,已经将那小孩认出来了。
一粗麻衣的妇人拨开人群进来将那孩子抱住,慌张喊道,“孩子不懂事,求世子恕罪!”
熟悉的声音令阿怜一怔,她倾身往前,透过谢琅撩开的车帘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见阿怜看来,魏萱下意识扭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眶逐渐红了,抱起孩子就走,也没人拦她。
马车重新动起来,阿怜缓了许久才问谢琅,“怎么回事?魏萱怎么变成这样了?那是她的孩子?”
“不是,那是他哥哥的遗腹子,生产时出了意外,不仅母亲走了,头脑也出了问题,赵寅格外开恩,允许他留在京中,由魏萱照料。”
这三年,宫中势力连带着京中布局发生了不少变化。
魏萱的姐姐魏美人入宫后同虞美人结党,犯糊涂伙同虞美人做下了错事,一直隐而未发,在虞美人失势后,魏美人买通宫女太监,想害虞美人死在冷宫里,却阴差阳错被虞美人逃走,将她的罪状全都揭露出来。
事涉巫蛊和结党行贿,魏美人被赐死,魏家被抄家,家中男丁流放守边,女眷留在京中充为官妓。
“时值隆冬,魏萱的哥哥在流放途中伤寒逝世,得到消息后,她嫂嫂受惊早产,血崩而逝。”
谢琅不忍摇头,“只不过,魏萱从前性子爽烈,结交甚广,自她沦为官妓后,那些女娘托关系给她赎了自由身,听说现在她以教大户人家的女娘射艺骑术为生。”
“怎会如此?”阿怜失神感慨。
在江南她只关注英国公府相关的消息,两年前是有模糊听说宫中巫蛊一事,却没想到其中主角竟然是魏家。
魏萱赢得头彩的威风依稀仍在眼前,如今却已是面黄肌瘦万念俱灰的模样了。
这人生起落,不可谓不大,那宫中的魏美人做了错事,连累整个家族为她陪葬。
忆起往日交情,阿怜低头思忖着给魏萱送点银子去,“她独自养育一个孩子,想来也不容易。”
谢琅看出她的心思,怕她吃闭门羹动气,耐心劝她,“她不会受你施舍的,从前的好友,她都一概不见了。”
“没事,我有办法让她收下。”阿怜胸有成竹道。
魏萱应该是怕戴罪之身连累昔日旧友,只要这银子不以她的名义出就行了,她记得京中有几家济善堂,让他们送过去就好。
经魏萱一事提醒,阿怜又先后打听了从前有过往来的几人的近况。
颜鲤和冯嫣倒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过那些传言却也让她狠狠惊讶了一番。
两人至今未许人家,颜鲤跟家中闹过一场,将从前定好的娃娃亲退了,整日跟冯嫣同进同出,因是闺中密友,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巧就巧在冯嫣也拒绝了所有了提亲,这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坊间传,她们是磨镜之好。
再说那身居宫中的赵寅。
按照当年赌约,他没再来打扰过他们。
只不过,孩子出生,满月礼,一岁生辰宴,赵寅都坚持不懈地自宫中送礼来,关键还不是借皇后的名义送,就以他自己的名义送。
谢琅忍着气,终于在宫中请帖送来的那天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