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廿七
这样一来,宴月楼就与璐王绑在了一起,他要是敢在皇帝面前供出虞侯,宴月楼真正的面目足以让大家同归于尽。
虞侯一边搓麦子,一边道:“还有一个无法洗脱的证据,就是你。你虽改了军户,又在京营任职过,可毕竟经不起深查,你在黑虎会时做的那些事,不要天真地以为一笔勾销了。
“眼下大家相安无事,没人会注意到区区一个王府护卫,可我若锒铛入狱,你猜我会供出些什么?”
高泰额头见汗。
虞侯笑道:“没办法,小人之谋,非利不附,非害不惧,现在还远不到过河拆桥的时候,你且让他收了这个心思吧。”
高泰垂首应是。
“这会儿璐王府想必已经被锦衣卫包围起来了,不过以你的身手,还是进得去的。”虞侯道。
“嗯,我扮做买菜的厨子混进去!”高泰道。
虞侯:“………”
第162章 蒙汗药起效了!
博兼堂,正是课间休息时间,两名锦衣卫进来禀报,璐王病急晕倒了,请璐王世子及三位王子速回璐王府。
李宪仿佛提前知道了什么,没有丝毫惊讶,打发太监帮他们收拾书箱,带着弟弟们离开了。
……
高泰匆匆回到璐王府,正要向璐王回话,就在正殿外碰到了璐王世子李宪和二王子李宥,李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尽是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李宥只顾着低头说话,“砰”地一声撞在高泰身上,一个棕色玻璃瓶倾倒,半瓶液体洒在高泰的前襟。
“诶呀!”两人大叫一声。
“世子,二王子。”高泰没当回事,拿衣袖擦了两下。
“别擦!”李宪又大叫一声:“这是稀硫酸,会灼伤皮肤,不能擦。”
他遂命身后的太监去取剪刀和一罐清水。
“世子,不妨事。”高泰要走。
“坐下!”李宪不容分说,将他按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接过太监取来的剪刀,当场将高泰的前襟剪开,撕到肩头,然后用大量清水冲洗。
一边冲洗,一边观察高泰胸膛上的皮肤。
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胸膛上有几根若隐若现的白色疤痕。
去年凌大人被起复时,从岑州卫所回京,额头有一块刺青,是充军之人的标记,皇帝特意命锦衣卫寻访民间有特殊技能之人,帮他洗脱刺青。
李宪特意了解过,民间有偏方,只要反复涂抹,就能去除纹身,缺点是会留下浅色的疤痕,难以彻底清除。
“世子,可以了吧?”高泰在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背怪不自在。
“可以了。”李宪笑道:“来人。”
太监恭声应着。
“将高侍卫捆起来。”
高泰闻言一惊,便有四个太监不知从哪里变出两条锁链,扑上去打算将他绑缚。
须臾间,铁索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脖颈、腰背、四肢,高泰只是满目惊讶地望着李宪:“卑职做错了何事?世子为何要这样对待卑职?”
李宪道:“高泰,我怀疑你伪造身份,潜伏在殿下身边,意图不轨。”
高泰叹一口气,两手如铁钳般扣住铁索,用力一扯,四个太监瞬间被甩飞出去,摔了一地。
高泰一脸不屑:“凭你们几个阉货。”
他将剪破的衣袖往腰间一颤,露着一边臂膀,往正殿方向走:“殿下传召卑职,已等候多时了,世子请让开。”
李宪偏不让,他说:“殿下病了,吃了安神的汤药刚睡下。”
“你们把殿下怎么了?”高泰问。
李宪挑眉:“你在问谁?”
话音刚落,两个太监抄着哨棒从背后袭来,高泰耳尖微动,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抓,借势一个过肩摔,将两个太监重重砸在青石台阶上,摔出两声闷响。
李宪见状,后退两步,身后两个圆胖太监助跑一段,跳起一扑,直接将高泰砸下台阶。
高泰就地一滚,刚站起身,圆胖太监居然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手臂,高泰如举着两个巨大的石锁,居然把两个大吨位太监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李宪从台阶上飞身一扑,直接扒住了高泰的后背,高泰怕伤到世子,只是歪着身子往下一抖,可他内力惊人,即便这么两下也差点把近来苦练骑射的李宪抖下去。
李宪一手死死勒住他的脖颈,两脚盘在腰间,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高泰呼吸不畅,奋力一甩,将三人一齐甩在了地上,满地呻吟之声,李宥呼喊着“大哥”跑过来。
高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未出三个呼吸,竟直挺挺地倒下去,像一块门板拍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李宥赶紧扶起大哥,兴奋地喊了一声:“大哥,蒙汗药起效了!”
李宪摔了个七荤八素,捂着嗡嗡乱响的脑袋笑道:“明天想办法告诉平安他们。”
李宥笑容一滞:“咱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博兼堂读书了?”
李宪一怔,笑道:“你不是最讨厌早起上学吗?”
李宥叹了口气。
李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站起身,拍拍满身尘土,吩咐小太监们:“将高泰捆起来,拆个门板抬着,随我进宫见驾。”
李宥问:“父王那边……”
李宪意味深长地说:“父王病了,让他好好休息,咱们做儿子的,要有担当。”
……
从午门到乾清门的路上,平安一直缠着罗纶,两人像太阳月亮一般,一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个围着前者转啊转。
“四凤叔,地宫里到底有什么啊?”平安兀自揣测道:“兵刃?火药?火铳?合浦融?”
罗纶拧着眉头:“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
“都不是……”平安一脸恍然大悟:“那就是椿具了。”
所谓椿具,就是时下的情趣用品,平安在书里看过。
罗纶瞪他一眼。
平安又道:“而且一头连着西三所,一头连着宴月楼,方便他随时狎妓,我猜得对吧?”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罗纶道。
平安接着道:“璐王殿下好生奇怪,既然想到封死地宫,何不将通向宴月楼的通道一并封死,再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销毁干净?”
“谁又想到有人敢拆王府的墙?”罗纶瞥他一眼:“你才多大就懂这些,可见平时心思不在读书上。”
“我都十二了,这都不懂,不成傻子了?”平安道。
“我儿子十五岁都不懂。”罗纶道。
“您儿子是装的,我在我爹娘面前也装。”平安不假思索道。
罗纶:“………”
“不信,您晚上回家套套话,咱们赌五两银子。”
正在学堂里用功读书的罗纶长子后脊生寒,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说话间,二人来到乾清宫。
皇帝听说了宴月楼发现禁药被查封的事,可巧,隔几日又搜到了璐王府的地宫,地宫与宴月楼相连,这就不得不令人生疑了。
可璐王之事毕竟涉及皇家秘辛,暂时没有被外臣知道——即便知道的人,也不敢宣之于口。
凌瑞的口供已经据实上奏,平安昨天特地见了清芷姑娘一面,便将清芷的口供汇报给陛下。
“她说,是有人给她药粉并人指使她这样做的,还抓走了她的丈夫赵明远,诱骗她染上了合浦融作为威胁,为的是废掉我小师兄,让齐州巡抚凌伯伯对他们言听计从。”平安道:“哦对了,她还说,背后之人可能是嘲风公子,因为她拿这个名字试探过对方,对方没有否认。”
皇帝闻言皱眉,龙生九子,嘲风行三——李泊亭?
皇帝觉得自己实在是气糊涂了,听到这个名字,居然首先感到疑惑——此人脑子进了多少水,给自己取这么个诨号,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是璐王意图加害凌瑞,挟制凌砚?”皇帝问罗纶。
这一点,璐王倒是有前科的,尽管从没成功过。
“臣倒觉得不像。”罗纶实话实说道:“若臣替背后的主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旁人猜到了主子的名字,臣一定会反驳遮掩。”
皇帝瞥他一眼,总觉得话里有话……
这时吴用进殿:“陛下,璐王世子求见。”
“他来作甚?”
“他说要揭发璐王府侍卫高泰,伪造身份,意图不轨。”
“高泰?”皇帝对这号人没什么印象:“叫李宪进来。”
“陛下,高泰也来了,一并宣召吗?”
“宣。”
平安只见李宪进殿见驾,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抬着个门板,面长无须的大驴脸高泰直挺挺地躺在上面。
平安惊奇地问:“高侍卫怎么躺下了?”
李宪给平安递一个眼色,对皇帝道:“祖父,此人武艺太过高强,臣只得用蒙汗药将其迷晕。”
平安心头一喜,乙酉迷成功了!
皇帝走上前来,俯视高泰,目光中带着纳罕,这世上真有蒙汗药?
李宪道:“这是从长史司调阅的高泰的军籍文书,他原是齐州某卫所的小旗,后因悍勇善战,立下战功,跟随吴将军进京,编入五军营,后来吴将军调往秦州,并没有带走全部旧部,此人便留在了京城。
“祖父您看,右下角的这个“调”字,像是被改动过。”
皇帝看了一眼,确实有些别扭,但军中小吏文化程度不高,字迹工整已是不易,这种不明显的改动一般不会被关注。
“这又能说明什么?”皇帝问。
李宪看向平安,是平安提醒他高泰的身份不简单,只是父王晕倒之前,他无权从王府长史司调取档案,他是王府世子,一旦父王失去理政能力,璐王府的话语权自然而然罗落到他的头上。
平安见话头抛到他这里,便将小师兄看到高泰时的反应,以及幼年被拐时看到的虎头纹身,梦里出现的孩童啼哭等事情告诉了皇帝。
又道:“臣在兵部的皇册库中查过高泰的档案,与这份王府档案并无出入。但入伏时,陛下体谅京营官兵劳苦,赏京营军士每人一两白银,臣跟随家父去犒军时,走访了一些五军营的兵卒和军官,他们确实认得高泰,但奇怪的是,同一批进京的人,只有高泰在五军营,其他人都编入了五城兵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