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裴二郎营造、算学都过硬,比工房那群草包好用,也算给他们敲个警钟,还想整天混日子早晚滚蛋。
再者修缮县衙也要花钱,曾大人既不想自己出钱,又不想跟百姓收税,而县衙库房也没几个钱。
他要跟县城大户筹措,主要是那些有钱的商户。
他们每年能给陆家钟家孝敬,咋不得给知县孝敬?
但凡爱惜羽毛还想往上爬没有被当地大户拿捏的知县一般是不随便收孝敬的,收就是贿赂,万一哪天被人告发或者被别的案子牵扯出来,那都要吃挂落。
曾大人不冒这险。
可是修县衙没问题吧?
这是你们成阳县的门面,过两年本官离任,新官到任,你们也有脸面不是?
而这个裴二郎似乎跟县城商户们关系不错,甭管是他娘子还是他的关系,都可一用。
那些商户知道是裴二郎领了差事,给他面子也会更愿意筹措修缮银。
当然陆家和钟家也得出钱。
领着筹措军需的差事,这几家赚得盆满钵满,县衙也是他们几家长期盘踞,他们不出钱说不过去。
若是裴二郎能把这事儿办好,曾大人就真的要高看他一眼。
因为萧先生和谢家是断然不会为这事儿出面的,裴二郎得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人脉来解决遇到的问题。
裴长青也感觉这是个考验,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考验自己,可自己就是做这个的,也要靠这个赚钱,没有把订单往外推的道理。
当然,他可是要赚钱的,不可能给县衙白打工。
他隐约明白曾大人找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就是想跳过那位钟典吏,不让其从中捞钱。
这样可以节约不少修缮款了。
裴长青当即便道:“大人,小民需要几位书吏帮衬。”
曾大人眼中透出欣赏的神色,裴二郎确实有办法,先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他点头,“自然,工房众人,都要配合你。”
裴长青可不想要所有人配合,人多才乱呢,他拱手,“大人,小民初来乍到,也就认识陆典史、黄典吏、崔书吏。黄典吏虽然是吏房的,对营造却也很懂,对小民有诸多帮衬,另外崔书吏营造图画得不错,希望他能再介绍三位书吏一同参与修缮。”
他已经推断出崔书吏必然被曾大人敲打了,这会儿估计正害怕丢工作呢,自己拉拔一把也算给对方人情。
这种情况崔书吏也不敢耍什么心思,会介绍业务能力强却被钟典吏打压的人手给他,这些人会全心全意配合他,好好办差,办好了以后也有出头之日。
反正最差就是眼前被钟典吏打压的状态,配合自己还能搏一搏呢。
黄典吏就是顺水的人情,夸一嘴而已,不指望他干活儿。
但他是县衙老人儿,吃得开,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交好他于工程顺利推进有大帮助。
果然,正在角落哆哆嗦嗦的崔书吏都惊呆了。
裴二郎仁义啊!
才得曾大人赏识竟然愿意拉拔他一把。
呜呜,跪谢!
曾大人看了裴长青一瞬,不得不说,裴长青要崔书吏比被钟典吏挤兑不得不找陆典史帮忙可好太多。
这人一下子就能抓到问题关键。
是个厉害人。
“行。”曾大人爽快答应。
裴长青便告退,崔书吏也赶忙跟上。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曾大人对陆典史道:“筹措修缮款的事儿就交给陆典史和钟主簿了,你们二人分工协作。”
陆典史躬身领命,也告退了
钟主簿就郁闷了。
他有一种曾大人在这件事儿上想架空他的危机感,虽然修缮县衙只是一件小事儿,比起他负责的钱粮赋税、河道什么的不值一提。
可他是主簿啊,没有县丞他就是佐贰官,怎么的这些事儿不让他参与?
不让他参与过程,却让他出力筹措银子,还用陆典史敲打他。
回头陆典史筹措来,他这里却没进展,那岂不是被比下去?
再说他侄子是工房典吏,这是……曾大人想提拔裴二郎做工房典吏,把侄子给挤走啊。
钟主簿瞬间急了。
裴长青离开二堂,和崔书吏的关系就掉了个个儿。
之前崔书吏觉得自己是县衙书吏,裴长青就是一个泥腿子,自己看在陆典史的面上对他和颜悦色,那优越感还是很强的。
可现在裴长青捞了他一把,没让他从此失业,还暂时成了他顶头上司,甚至可能以后也是?
他对裴长青的态度就非常恭敬,甚至带着一点巴结。
“裴二郎,你放心,我保管给你介绍咱工房最好的书吏。一位谢书吏,还有一位姚书吏,一位秦书吏,他们都很能干,只是吧,平时不显……”
他话未说尽,裴长青却听懂,就是他猜测的那个意思。
他笑道:“多谢崔书吏,就这三人好了。”
崔书吏立刻飞奔去工房寻找这三人说悄悄话。
谢书吏谢炜是小谢庄人,却不是靠关系进来的,而是凭本事被上一任知县选进来的。
小谢庄在和谢相爷家联宗之前,也不多显,在成阳县不算出挑,族里都没出一个举人。
联宗以后虽然受谢家帮扶不少,可约束也多。
谢相爷爱惜羽毛,自己老家都多加约束,又怎么可能让联宗的族人在县里逞强斗狠?
所以小谢庄没能参与县衙底层胥吏的争夺。
当然,人家说的是自己超然物外,不屑于此。
现在他们有谢家帮扶的书院、学堂,还有其他生意,过得很好,自然不必插手县衙的事儿。
另外姚书吏和秦书吏一个算学不错,一个营造学还可以。
三人闻言都有些不敢置信。
姚书吏:“崔书吏,你没扒瞎?县尊大人让裴二郎领了县衙修缮的差事?”
秦书吏:“裴二郎确实有大才。”
虽然才认识两天,接触不算多,可他全程围观裴长青画营造图、预估材料用量、安排瓦匠干活儿等等。
这不是瞎猫碰死耗子的事儿,是裴二郎胸有丘壑,信手拈来,才能那么短的时间就设计出来。
姚书吏:“那位能干?”
崔书吏:“难道你们甘愿被他压一辈子?说不定裴二郎以后能留在咱工房呢。”
他若是做典吏,几人眼睛一亮,他们不嫉妒裴二郎,反而想跟着裴二郎施展拳脚。
不说别的,就裴二郎这两天给设计的火炕,他们以前就没想到过。
他们甚至都没想过要如何改善自己的工作环境,天冷了就点炭盆子呗。
所以他们这些普通书吏每年冬天都冻手冻脚,手指和脚趾上都是冻疮疤痕,天一冷就开始犯,别提多难受了。
其他书吏知道以后都惊呆了。
裴二郎是有本事,他们看到他徒手画图也非常惊艳,看到他带人盘那个高低火炕也非常佩服,但是……他就能负责县衙修缮工程了?
以往这些活儿不是钟家或者陆家的吗?
陆典史或者钟主簿负责,工房筹划,工匠们干活儿。
这个裴二郎到底什么背景呀,竟然让曾大人高看一眼?
瞬间六房各人都开始猜测裴长青和曾大人的关系了。
裴长青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就是做工程的,接单把活儿干好就成。
他只负责总体规划和具体施工,支钱的事儿交给崔书吏他们。
因为需要陆典史、钟主簿和曾大人审批么,批准以后才会采买材料开工。
不过时间不等人,如果钟主簿故意拖延的话修缮工作就得拖到来年去,曾大人肯定不允许。
所以裴长青并不担心有人给自己使坏。
第二日裴长青一边儿让几个瓦匠给工刑兵三房盘火炕,一边带着崔书吏几个在县衙转转,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各建筑的损害情况,定个修缮的顺序出来。
监狱那边儿受损最严重,预计超过二十多年没正经修缮了,瓦片都被杂草覆盖,夏天漏雨严重,冬天下雪还会漏水。
更重要的是男监后面竟然被掏出一个大洞,一面墙摇摇欲坠,不定什么时候就坍塌了。
怪不得监狱湿漉漉的,那天陆典史从这里出去身上却浮着一层土。
女监墙壁问题不大,主要是屋顶漏水,但是女监地面返潮严重。
监狱本就阴暗湿冷,厚厚的墙壁上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又窄又小的窗户,通风不畅,监狱里弥漫着浓浓的腐臭味儿。
裴长青只跟着崔书吏几个逛一圈就有点呼吸不畅,再听那些犯人哀哭、求饶、疼痛难忍的呻吟声,整个人越发不好。
他大步走出监狱,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让谢炜和姚书吏把需要修缮的位置记下来,标上大体尺寸。
那面有洞的墙壁,基本上整面墙都要重新砌,否则不牢固。
屋顶也得把瓦片重新揭下来换新的。
这些瓦片在屋顶风吹日晒雨淋,高温冰冻反复折腾,有些已经很脆,有些早就松动,风一吹就会移位。
估计要不是一下雨监狱里面就跟水帘洞一样,他们还不修呢。
看他们之前修了寅宾馆、大堂、二堂等主要建筑的屋顶,他还以为县衙修得不错呢,现在一参观,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估计实在不能对付了,否则曾知县不会下令修县衙。
其他那些比大堂二堂矮的建筑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典史的院子没有院墙,只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
那两间厢房窗户都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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