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小时候他以为爹娘和孩子就是这样的,直到他懂事,看到他们对大哥二哥不这样,叔叔婶婶对哥哥弟弟们也不这样。
他们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不亲近。
是他的错吗?
先生说人和人不一样,谁都没有错,只是出发点不同,看法不一样。
先生让他不要因为别人的所作所为伤心,即便那人是自己的父母。
父母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喜好,可能更喜欢大的,可能更喜欢同一个姓氏的,可能更喜欢像自己的……
有时候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是对方怎么样,是他们自己就这样。
所以我们要找同类。
彼此安慰,彼此欣赏,彼此成全。
阿年看阿恒呆呆地坐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信的末尾,双眼无神,叫他也没反应,登时吓了一跳。
正帮小珍珠缝沙袋的水嬷嬷见状忙示意孩子们别强行叫他,“他想事儿呢,让他自己想吧,想明白他就回过神来了。”
裴母看得心疼,这么点儿的孩子,想啥能想得丢了魂儿一样啊?
她也凑过去看看,“这是写啥了啊,给阿恒吓这样?”
她学会了拼音,也跟着珍珠宝儿学识字,只是年纪大了学得慢一些,识字量不多。
不过她还是认出回家几个字。
哎哟,这谢相爷家是什么老虎窝呀?
怎么说回家给阿恒吓这样?
沈宁刚教了卢锦张顺炸里脊片,又端着宫嬷嬷做的煎饼果子进来招呼孩子们吃饭,见状问道:“怎么了?”
小珍珠指了指小少爷,小声:“娘,阿恒不想回家,可以在咱家过年吗?”
沈宁笑道:“当然行呀,你们快去吃饭吧,宫嬷嬷做煎饼果子呢。”
她上前抬手摸了摸小少爷的头,笑道:“阿恒,吃早饭啦,今儿有炸里脊煎饼果子。”
昨儿杀了两头猪,那两条里脊肉留出来了,沈宁让卢锦张顺炸了一些里脊薄片摊煎饼,还留了一些晌午炸小酥肉。
小少爷听见沈宁温柔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到冒着热气的煎饼立刻笑起来,“好香啊。”
沈宁:“一个煎饼放了两大片里脊呢。”
孩子们就欢呼着跑下去吃煎饼了。
信摊在炕桌上,沈宁拿起来看了看,微微叹息。
这么小的孩子如此懂事,那必然是环境不允许他娇气呀。
如果是宝儿,大家会直接问他“你回不回家过年啊”,对于小少爷大家都不问,都让他自己做主。
想回,他就会提出告辞,不想回,他们就热烈欢迎他一起过年。
小少爷也没再说这个问题,估计自己也没想好。
第二日下午,小谢庄就打发小厮过来送信了。
小厮递上信件。
小少爷接过来看了两眼,前面都是一些寒暄之语,估计是管家代笔,只有最后一句是爹写给他的:阿恒,大家都想你了,回家。
他看着那几个清俊的字,努力想在脑海里勾勒出父亲一边想念他一边写下这行字的画面。
可惜,他记忆里没有见过几次父亲对他和颜悦色的样子,更加没有思念。
他把信折叠起来,对小厮道:“你回去告诉七奶奶,明儿我就去小谢庄。”
小厮领命便告辞回去。
阿年:“师兄,你要回去吗?先生说你可以不回去的。”
小少爷笑了笑,“我回去看看先生,过完年再回来。”
小珍珠道:“阿年,那你一定要回来呀,春天我们这里可好看啦,到处都是野花,下了雨还能采蘑菇,我们可以一起去跑马。”
小少爷点头:“好呀,等我回来,想办法给你俩也弄两匹小马。”
小珍珠立刻摆手,“不啦不啦,养不起养不起。”
马之所以贵,不只是买的时候昂贵,还在于养的时候成本高,难伺候。
之前高爷爷买骡子就和爹娘商量,要不要给爹娘买匹马撑门面,爹娘果断拒绝了。
爹说马又贵又矫情还难伺候,买来贵,日常容易出意外,得有专门懂马的马夫伺候,饭量极大还挑食,比牛、骡子吃草都多,还得吃精细的草,还要吃豆饼等精饲料。
牛和骡子就好伺候了,饭量比马小,稻草、麦草、谷秸、豆秸都能吃呢。
阿鹏和阿恒那两匹马,一直都是阿鹏亲自照料的,否则可没有这么好。
看她这样,小少爷和阿年等人笑起来。
陈琦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个谢恒会是十五年后带领民间义士帮官兵共同抗击漠西骑兵的谢恒吗?
可那个谢恒是北谢领头人,一直生活在大庆与漠西漠南交界之地呀。
当年张公公被杀以后,他和珍珍被发卖,他被一个过路的戏班子买走,后来一路北上,戏班子受邀去西北安夏王府表演,他就被留在了王府。
在那里,听说了谢恒的名字。
都说他虽然没能参加科举,却满腹经纶,有状元之才,各地学子都跑去大同、雁门关等地找他请教学问。
那个在大同保卫战中死去,死后被满城百姓悼念的谢公子,是这个小小的谢恒吗?
晚饭时分小少爷便正式跟沈宁裴长青等人道别,他明天会回小谢庄,从那里和七奶奶安排的人一起去桃源渡口,然后坐船北上。
小珍珠很操心,“阿恒,往北河面会不会结冰呀?还能坐船吗?”
以前她不知道,现在有宫嬷嬷水嬷嬷这些京城来的,会给她讲北地风光,她才知道原来人家那边儿结冰能有两尺多厚!
我滴个乖乖,真是吓人!
咱这地方可没那么厉害,估计一尺都没,今年冬天都去河里量量。
小少爷笑道:“船来船往的河面结不下厚冰,还有人专门处理河面上的薄冰。坐船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冰。”
小珍珠好奇道:“那是什么?有水贼抢劫吗?”
小少爷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不是,大运河上官家运粮船来来往往,没有水匪敢露面,是有些河流冬天是枯水季,不往大运河注入河水,加上泥沙沉淀淤堵,冬季河面太浅船只搁浅无法通行,只能等纤夫拉纤通过。”
小珍珠松口气,“那还好,只是等等也没有危险,而且你还能上岸逛逛吧?”
小少爷点头:“能的,来时我们跟着先生,沿途逛了很多地方。”
小珍珠又羡慕上了,扭头对沈宁和裴长青道:“娘、爹,咱们什么时候坐船去好远的地方呀?”
近处叫溜达,不要旅游。
沈宁:“那得看你爹呀,你爹要是努努力,考上秀才,就得去淮州府参加乡试,那就可以坐船啦。要是一使劲考上了举人,那回头就可以去京城参加会试,到时候你都可以跟着。”
家里有钱了,当然就可以趁此机会去旅游啦。
就是裴长青考试,备受煎熬,她和家人旅游似乎有点不大厚道。
果然桌下裴长青用他大长腿轻轻碰她,以示委屈。
小珍珠站起来,夹了一块卢锦新学的糖醋排骨,努力伸长胳膊给裴长青递过去,“爹,你努力呀,爹,你使劲呀!”
裴长青:“……”
他端起碗接过漏风小棉袄递过来的排骨,“嗯。”
卢锦和张顺坐在另一边儿看得很好玩儿,这家人真有意思每天跟看戏一样。
要是殿下在指定天天笑得肚子疼。
哎呀,好想殿下的,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他们呀。
韩方默默扒饭,没想到一户看似普通寒酸的农家,做饭竟然如此美味!
这个糖醋排骨,肉香滋味儿足。
真好吃啊。
顾千里则一边吃饭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一家子。
他已经非常肯定这家人确确实实与众不同。
裴长青和沈娘子以前没读过书,可是他们说话办事比很多读书人还讲究。
他们不像有些读书人那么死板不会变通,他们重情义,有原则有底线却不古板保守。
他们不像有些商人那样圆滑、唯利是图,有着我要赚钱但是不为金钱拖累的洒脱和超然,他们可以在自己还缺钱的时候放慢赚钱的速度,带着村里人一起赚钱,甚至救助可怜老妇、扶助弱小孩童。
他们现在也算有钱,却从没想过穿金戴银、买马车摆阔撑门面,也没想过买丫头婆子使唤,甚至于家里多了四个小厮他们也没尊卑观念,一起上桌吃饭、一起说说笑笑。
对,他们没有别家的尊卑界限。
裴长青和沈娘子对公婆没有那种古板的敬老规矩,称呼、说话都很随意。
他们对孩子就更加随意,没有要求孩子立规矩,孩子可以随便跟他们说笑玩闹。
尤其珍珠这个女孩子。
裴长青夫妻俩对她没有任何约束,从未听见批评、斥责,都是夸奖、鼓励或者很平常的交谈。
她像男孩子一样跑跳、打架,没有女孩子样儿,不学女红厨艺,他们也不在意。
这在别人家是不可想象的。
另外他发现这俩人很平和,对其他老百姓非常敬畏的官啊、衙役什么的,他俩没有什么畏惧,甚至于说到皇帝他们也只是做出敬重的姿态,眼里依然没有畏惧。
他们对普通农户、贫苦人,也没有鄙视和嫌弃。
这给他一种这俩人有很强大背景,深不可测的感觉。
有底气才能做到这样平和,没有底气别说官员胥吏衙役,就是街头混混都能吓一哆嗦。
顾千里就觉得自己留下来是个非常正确的决断。
他可以观察到更多东西。
他相信陛下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第二日吃过早饭,小少爷就跟沈宁一家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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