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他翻身而上,用吻堵住了她的嘴,唇舌放肆地搅乱她的话,猛然一沉,不留分寸地侵占她的意识。
“若真要我把妹妹交出去才算合格的储君,天下才能和平,那这样的储君、这样的太平岂不可笑?不如任天下大乱……”
他不管不顾的疯狂让灼玉心慌,翻了个身想要*逃离他。
容濯从后拥住她,重新变得亲密无间,吮咬着她后颈,无数次地承诺:“我不会丢下你,大不了你我隐遁,任他们去争。”
……
又熬过了一夜。
清晨时分,殿外叩门声急急。
“殿下,急报!”
灼玉还因昨夜的起伏和羞耻沉眠,推开身后人。
容濯安抚地吻了她一下,从她身上离去,穿戴好衣物出了殿。
“何事?”
护卫急道:“吴楚之师放话,太子若再不交人,最迟今夜便要攻城。如今梁王率梁国百官及百官跪在行宫前,求您为了百姓将——
“将……灼玉翁主交出去!”
第45章
容濯眸色沉沉,待看到灼玉之后,他又变得格外平静。
“阿蓁,我带你走吧?”
带她到一个无人可以威胁他们的地方,再把她藏起来。
别人伤不到她,她也跑不了。
灼玉为他平静的话骇然,噌地起身:“你不会要带人杀出去吧?吴楚联军数万,太子四率只有八千,你冷静一点,你要寻死别带上我!”
妹妹的话像清泉涤荡而过,容濯阴沉散去,他沉静温和道:“好,那我尽量冷静一些。”
他牵着灼玉至妆奁跟前,对镜打量她面色,轻叹:“昨夜没有睡好。”
他选了一身素朴的衣裙,替她把衣裳一件件穿好,拾起胭脂水粉在她脸上擦了薄薄一层,在她因情潮粉润的唇上也抹了抹。
做完这一切,容濯替她披上狐裘,系上系带,温柔嘱咐:
“待会怕一些,知道么?”
-
行宫前跪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官员,也有百姓。
“妖姬误国啊……”
“天有异象,不可不慎重!”
“恳请皇太子交出妖姬,还大昭与梁国政治清明、还百姓安稳!”
喧哗声顿止,皇太子扶着个纤细柔弱的人下了銮驾,人群中话锋陡然一转。
“是殿下,殿下听到了我们的请求,把妖姬带出来了!”
“殿下英明!”
与梦中相似的场景让灼玉身形微僵,容濯安抚地低声说了句“别怕”。
他把灼玉藏在身后遮住那些不善的视线,又扫了一眼众官,众人等着问:“梁国要员中,可有女子?”
众人不明白他为何问一句与当前无关的话,一时都未回答,梁国陈相不明就里道:“没有。”
容濯颔首,又问:“那么大昭官吏中,可有女子?”
陈相说:“有少数,但都非要职,天地运转讲究阴阳相辅,朝廷亦是,哪怕是皇后、太后,也不应过多干涉朝政。”
容濯目光倏然犀利,反问:“既然朝中无女子身处要职,又何来女子乱政之说?”
陈相噎住了,才明白容濯用意所在,另一梁国官员接过话:“妖姬祸国,不一定要通过干政,而通过蛊惑人心,使人丧志。”
容濯没回应这一句,又问:“那么尔等今日在此请命,可是出于忠君?”
百官齐声:“正是!”
“那么孤若让尔等助孤突出重围,重击城外吴楚逆贼,尔等可愿?”
百官沉默稍许。
容濯掐准他们沉默的空当,讥诮道:“你们既说忠君,为何孤的话却不听了?”
众人想反驳,容濯没给他们时机,话语逐渐锐利:“莫非尔等所言忠君,乃是虚言?还是说,你们认为孤已被妖邪蛊惑,不值得效忠。既然孤已惑于妖邪,在场诸位却不曾。说明诸位的才干见识远胜于孤,不妨选一个人来替孤当储君?”
虽说太子的话是诡辩,但这话的确不好接,众官一时无人敢接。沉默间,人群后方有人振臂高呼,哀道:“乌云蔽日,妖邪遮天!国将不国矣!士大夫无颜立足于世!储君受妖邪蒙蔽,我当以命死谏!”
人群再次喧哗。
容濯用目光示意祝安,祝安当即上前直指那人,容濯看向他,道:“你既不顾旁人死活,非要教唆其余人死谏,不妨先做个表率。”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人犹豫一瞬,碍于使命在身,咬了咬牙打算做出以死明志的姿态,却被祝安制止了,在外人看来便成了他心口不一,适才激愤的士人们声音小了许多。
在这僵滞时分,容濯拉出身后的女郎,道:
“诸位可知翁主的生母姜夫人?十五年前,匈奴劫走姜夫人,要挟赵王大开北方门户,纵匈奴南犯,然而赵王素来忠君爱民,姜夫人深知夫婿气节,不愿赵王两难,在被匈奴挟持后毅然自尽!姜夫人为了大义丧命,你们这些男子却因为一个谣言在逼迫她的女儿!尔等如此行径,与匈奴何异?!”
众官更是沉默。
容濯拉过灼玉,继续道:“而灼玉翁主幼时沦落民间,尝尽苦难,不曾享过权势富贵,回赵国后又以性命为饵揪出田党同伙。否则今日被蚕食的不仅是赵国,还有梁国!”
在众人动摇之际,容濯举起的灼玉的腕子,不待他说话,人群中已惊起细微的声音:“这……”
灼玉翁主的腕上,赫然有一道血痕,在少女纤细皓腕上倍显可怖。
容濯道:“她与你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胎,畏惧生死。被吴楚咄咄相逼无力还击,竟欲自绝以证清白!”
他扬声质问:“究竟翁主是妖姬,还是咄咄逼人的诸位,亦或是城外那些故弄玄虚的奸人!”
无人敢回答他。
容濯逼问:“请诸位看一看,此女可是妖姬?”
众人纷纷看向灼玉。
灼玉在众多视线中惶恐垂头,少女眼底乌青,脸色苍白,显然几夜未睡。面对一道道质疑的眼,眼中充满不安、自责。
分明只是个柔弱少女。
吴国安插的人还想反驳,但皇太子冷澈的声音如利箭穿过人群:“既然大昭百官皆是男子,一个女子若能抵得过百人之势,岂非诸位无能?吴楚之师把百姓圈在城中,让一个女子承担他们的野心,真正误国者何人,孤想诸位心中有数!”
后方百姓中有不少女子,人群中有女子趁机扬声道:“殿下说得对!翁主不过是个小女郎,要真能祸国,岂不是你们这些男子无用?!”
“有姜夫人那样的母亲,翁主又能坏到哪里?若真是妖孽,又怎会自责自尽?”
“殿下与翁主原本就非亲兄妹,哪怕真有点什么,也是情之所至,如何算得上逾越礼法、败坏纲常?”
被声讨的反而成了请命的百官,梁王看了陈相一眼,陈相会意,道:“吴军指名要翁主,我等为了百姓,不得不如此。古有西施遣吴,今有和亲公主西行,当此关头,舍生取义乃——”
容濯冷冷扫了他一眼,陈相被这阴冷的一眼看得后脊发凉。
陈相顿了顿,还想继续,远处忽然有人骑马而来,一路高呼:“殿下!殿下!长安来信!朝廷将发兵征讨逆贼!”
容濯适才的铺垫本就让众人对妖姬之说生出动摇,朝廷发兵更是意味着对妖姬之说的否决。
百官中的一部分和百姓态度有所转变,见此,有官员站出来想质疑,话刚要出口,被梁王抬手打断:“既如此,臣等便恭候朝廷的兵马到来。”
他若有所思看了容濯一眼,恭敬行礼后命百官告退。
-
纷乱暂息。
回到殿中,容濯取来湿帕擦去灼玉腕上的胭脂,又用一段白绸包起来,认真道:“总要装得像一些。”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灼玉看了他半晌:“发兵是假的,对不对?”
容濯默了下,才从容抬起眼,坦荡望着她:“不是。”
平日他恨不得把视线钉在灼玉面上,此刻却只一眼便移开,灼玉如何还不懂?
她不敢置信:“你疯了?”
容濯散漫道:“我仅是利用他们的招数来对付他们,他们假惺惺地用死谏和民心逼孤,孤亦可如此。博取怜悯,谁不会呢?”
灼玉没被他的避重就轻迷惑,她道:“你的诡辩和我阿母的悲剧只能暂时让一些人的心软,明日内疚散去后,他们会要求我效仿我阿母舍生取义!因而需要一个更有力的东西来压制他们,尤其是梁王,那便是朝廷发兵的消息。”
“而你之前之所以不用这招,是因那时消息还未传回长安,朝廷亦未表态。如今天子冷处理,想借机考验你,既然天子不曾明旨,而你利用这一漏洞胡来。你跟我说个狗屁的运气!”
容濯垂眸没看她,无奈:“阿蓁,此话过于粗俗。”
灼玉继续追问:“但这些还不够,朝廷若不发兵,你的谎言还是会被拆穿,故而你今日最大的目的,不是引导舆论,而是用舆论倒逼朝廷!”
天子本就有削吴楚之心,迟迟不发兵只是想逼吴国明着谋反,占据舆论优势。然而皇太子已说服百姓,朝廷不趁势发兵,皇太子今日一番慷慨陈词就会成为歪理,无异于助叛军处在舆论上风。
“即便朝廷还是迟迟不发——”灼玉停了下,“你手中持有天子节钺,可调各郡兵马先掩饰,让天子不得不陪你来圆这个谎。”
容濯慢慢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她:“阿蓁,有时孤——”
他没有往下说。
——有时他宁可她别那么了解他,了解到仿佛他与她是玉佩的两半,不可分隔的一体。这样的话,会不会他对她的偏执会少一点?即便少不了,至少必要时他能哄一哄、骗一骗她。
灼玉心沉了下去:“你很聪明,算尽了一切,但这应对之策却不是天子想要的,天子希望储君必要时能舍弃私情,而不是反过来与他斗智斗勇。你虽是他最满意的储君。可宫里还有年幼的五皇子、六皇子,你又不曾在帝后膝下长大,万一天子不满……容濯,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赌!”
她眼圈红了:“狗屁的运气!你就是个骗子!昏君!我不要你这样救我……”
容濯笑了,她哭了,眼中亦有湿润酸意,单他仍微笑着:“阿蓁,你又粗俗了。”
灼玉转身不理他。
容濯哄道:“别怕,父皇身子弱,等不了五弟六弟长大。何况他心中只有大业,或许我这样奸诈、连君父都敢算计的储君反而让他满意。”
他微扬的眉梢流露锋芒,清润面皮下透出狂妄。
但他越如此,灼玉心里却酸涩发软,她不自觉对他张开双臂,反应过来后忙趁他不注意收手。
容濯笑笑:“可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