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林知了离成为合格的商人还欠点火候, 面对身着短衣的食客,一个小玩意卖五文她心里有愧,好在面上淡定,看不出分毫, “一个五文, 一盘八个四十文。”
打听雪衣豆沙多少钱的食客正是东市的匠人, 闻言惊呼便宜!
林知了有些意外, 感觉价格定低了:“你是要一盘还是要一个?”
买一盘是要送回家,可是他家在城外,下午他还要做事。匠人担心来不及, 决定买一个尝尝。若是味道极好, 明日叫妻子赶在仁和楼刚开门的时候过来买。
林知了叫他们等一会,现在没了, 后厨在做。
匠人点的拉面还没送来, 就说不碍事,吃了面再尝尝那个点心。
林知了离去,伙计把糖醋里脊和回锅肉放到李珩面前。李珩的友人指一下上楼的伙计, 李珩看到白瓷碟中的肉色泽红亮。李珩问伙计刚刚上楼的伙计端的何物。
这个伙计没看到,哪知道是什么。好在他在东宫多年,习惯了唯命是从,不习惯反驳,就请他描述一二。
伙计听到“发红”二字就猜到是红烧肉,说掌柜的亲自炖的, 足足一个时辰,此刻就在后厨温着。
李珩想尝尝,伙计跑去后厨盛一份,想起李珩乃他前主子的小舅子, 像这样的富贵人家不吃猪肉,顶多食些荤油。他的神色有些为难,犹豫片刻端过去,低声说:“李公子,猪肉做的。”
李珩:“又不是毒!”
伙计放心下来:“您慢慢品尝。”
人都有好奇心,李珩不是例外,以前因为好奇尝过猪肉。在他的印象中肥肉腥腻,瘦肉又腥又柴,李珩用夹面的手劲夹红烧肉,啪嗒一声,肉掉回盘中,从肥瘦相间处断开。
李珩等人吓一跳。他的友人提醒他轻点,自己也夹一块送入口中,没有一丝猪肉的腥臭,肥肉入口即化,难得的是他们吃了很多东西,不是很饿也不觉得肉油腻。细品之下有点甜,又不像他们以前在淮扬一带吃的羊肉齁甜,这个甜更像是为了把猪肉的腥味压下去。
要说摆盘,同丰庆楼有着云泥之别,丰庆楼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云。若是叫丰庆楼的厨子做猪肉,同仁和楼也有着云泥之别,而在云端的要换成仁和楼。
本是暗访,顺便捧场的四人面面相觑。
李珩把肉吃下去就低声感叹:“难怪殿下敢让一个女子当掌柜。”
友人闻言就想低声附和,耳边传来疑惑的声音“公子,这个肉贵吗?好吃吗?”
李珩回头,先看到脏兮兮的衣袖,本能皱眉,耳边想起在东宫听到的那句“茶馆酒肆乃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如今店里的食客确实称得上三教九流,不像丰庆楼的食客非富即贵。李珩佯装思索:“我没有去过市场,不清楚贵不贵。这一份五十文。”
对肉好奇的食客凑近:“这一块肉若是生肉应当有二两,算上伙计的薪水,做菜的调料和木柴,不贵!”随即看向几个同事。
这几位匠人每人要一份鸡蛋面,算上雪衣豆沙,不到十五文,离他们为自己定的二十文饭钱还差点,就要一份红烧肉。
红烧肉都是提前做好的,不然根本来不及。因此几位食客只吃几口面,伙计就把肉送到。这位伙计正好是有经验的两人之一,他留意到几个食客吃的是鸡蛋素面,就多盛半勺汤,左右汤又不要钱。
这几位迫不及待地夹一块,饶是有想过这个肉好吃,也没有想到比家里过年做的羊肉味道好。
几人吃了肉就咽口水,看到碟子里的汤,一人分一点拌面。随即有个匠人忍不住嘀咕,“都说丰庆楼的东西好吃,我看不如这里。”跟他一起的匠人附和,“用不了几年丰庆楼也会变成以前的仁和楼。”
李珩放轻夹菜的动作,又有个匠人道,“听说丰庆楼管账的比厨子多。你说一个酒店不想着把酒菜做好,要那么多管账的干什么?吃闲饭?”
李珩的友人想附和,他也听说了,然而被李珩按住手臂。友人瞬间想起丰庆楼是皇帝丰庆楼,太子不敢管,也不能把手伸到丰庆楼。他们只当没听见。
就在此时,伙计把小鸡炖蘑菇送过来。
炖菜在江南不常见,水乡人家的餐桌上多是一份一份的咸鱼咸肉或者河虾海蟹。但在关中算是家常菜。
林知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叫厨子试做盐焗鸡亦或者叫花鸡。
实则也同她料想的一样,李珩昨天晌午就吃过炖鸡,也因此对小鸡炖蘑菇不太期待。若是他亲自点菜,他不会选鸡。
仁和楼毕竟是他姐夫的酒楼,给姐夫个面子,李珩浅尝一口。鸡肉到口中骨肉分离,嫩而不柴,李珩大为意外,竟然跟他家厨子做的相差无几!要知道他家厨子可是御厨的徒弟。
李珩从不吃鸡爪,发现盆里的鸡爪很粗,看起来轻轻一碰就能骨皮分离,这让他很是好奇。可惜勇气不足,只敢吃一点点。怎料这一点让他大为意外,居然从硬邦邦的鸡爪上吃出软糯感!薛理的妻子怎么想的?竟然炖炸鸡爪!
李珩之所以最先想到林知了,只因在林知了来京之前他从未听说过炸鸡爪。反倒是卤鸡爪卤鸡头,李珩见他弟啃过几次。
李珩示意友人也尝尝。
友人看出他喜欢,就说自己喜欢鸡翅。另外两人说他们喜欢鸡杂。
伙计放下一份菜就离开。
李珩叫住他,指着看起来像炸粗面条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我们的菜不是齐了吗?”
伙计请他等一下,迅速把另一份菜送过去就回来解释:“我们掌柜的说鸡胸脯肉柴,就切成条用油过一遍,上面撒的是香料。都怪小的忘记第一天开张您不知道。”掌柜的说了,客人错了也不能怪客人,一切都是他们的错,遇到无赖除外,“您若是觉得小的自作主张,我叫后厨再补一份鸡胸脯肉?”
林知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店里有炸肉的油锅,顺手的事,否则不会另起锅炸肉炸鸡爪。
李珩的菜是薛理决定的,估计他不知道才没提:“所以这份炸肉和炖鸡是一道菜?”
伙计点头:“是的。您看?”
李珩抬抬手叫他下去。
伙计去后厨把调好的蛋糕糊交给洗碗工,洗碗工送到正堂笼屉里蒸蛋糕。伙计就端着两份雪衣豆沙出来,其中一份给另一个伙计,他给吃鸡蛋素面的几位匠人送过去。
李珩感觉他母亲喜欢雪衣豆沙和鸡蛋糕,叫伙计帮他留四份。
这位伙计和楼上那位负责往后厨跑,闻言再次回到后厨。顺便捎两份雪衣豆沙递给刚刚下楼的伙计。这两份是楼上几位姑娘点的。
“在这里用饭?”
伙计循声朝窗外看去,路边站着三位青衣长袍,很像书生。只见其中一人眉头紧皱:“仁和楼?又贵又难吃!掌柜的眼高于顶,伙计跟我爹一样,我才不要花钱买罪受!”
伙计顿时想问候前管事和伙计们。他犹豫再三,走过去隔窗解释——
“姐姐!”
伙计差点咬到舌头,循声看谁打断他,小章公子跑进来。伙计看到林知了忙着算账,疾步过去:“小公子,飞奴在楼上。”
章元朗摇头:“我不找林飞奴。姐姐,今天还做雪衣豆沙吗?我回到家才知道姑母和几个姐姐来了。她们没有吃过雪衣豆沙,都好奇想尝尝。可是那几份不够分。姐姐——”
林知了顾不上他,指着伙计:“跟他走!”
伙计带着不明所以的少年去后厨。小章公子看到案板上全是雪衣豆沙又惊又喜,也不慌了。背着小手打量一番,叫伙计拿食盒,给他来六份。伙计把食盒给肢体不协调端菜容易撞到桌子的同事。小章公子又要蛋糕,他祖母牙口不好,最适合吃蛋糕。然而蛋糕还在蒸,伙计只能请小章公子稍等片刻。
小章公子不吃饭干坐着尴尬,注意到他把兄弟端着肉夹饼往楼上跑很是忙碌,认为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于是跑到外面,看到盯着仁和楼打量的几人:“几位公子,吃面还是吃菜?”
这几位正是伙计先前想要上前理论的三位书生,他们发现仁和楼伙计换了,看到炮竹猜到今日开张,就认为里面的食客都是托。只因仁和楼正房五间,很是宽阔,哪怕楼上楼下空了一半,每层也有四五十人。开张第一天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三位书生不好意思当着少年的面说这些。他们摇了摇头。小章公子也不恼,心里嘀咕一句,没口福!
转头发现打东边过来几人,小章公子又问人家吃不吃面。这几位正是听说仁和楼的面便宜来占便宜的街坊。
他们随小章公子进去看到拉面,还没吃就觉得这顿饭值了。那三位书生想看看这几人是不是托,结果看到刘丽娘削面。
几人目瞪口呆。
随后又看到拉面,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离开,只因章元朗在门边,他们怕进去被嘲笑。
小章公子自小在人堆里长大,打眼一瞧就知道几人怎么想的,他哼一声:“假清高!穷讲究!”
“说谁呢?”
小章公子吓一跳,回头看到是他把兄弟,气得凶他:“人吓人吓死人!”
“是你做贼心虚。”林飞奴把盘子递过去。
小章公子吃过月牙形角子,但是很小,他可以一口一个。盘里的角子有他巴掌大,还是炸的,他以前吃的是煮的蒸的,是以小章公子想尝尝,“给我的?”
“我一个你一个。”林飞奴跑上跑下,肚子咕咕叫,正好厨子调了鸡蛋韭菜馅,林知了就炸几个,叫他和薛瑜吃点垫垫。
薛瑜很渴,不想吃东西,便宜来得巧的小章公子。
小章公子不拘小节,拿过来倚着门框就啃。小鸽子见他这样也没有扔下他回屋。
被仁和楼以前的掌柜和伙计伤到自尊的不止刚才三位书生,还有很多街坊。街坊看在薛郎中的份上想进来,可是一想到上次在仁和楼吃饭被嫌穷,他就准备随便对付一口。走过去又想到门边俩少年吃得香,停下犹豫许久,转身进来。
小鸽子和小章公子同时伸出一只手,异口同声:“里面请!”
这位食客顿时心里舒坦多了,到店里脸上也有了笑意,跟从楼上下来的薛二哥打声招呼就找个空位坐下。
林知了发现章元朗来了就不想走,再次走出柜台提醒,“鸡蛋糕好了。”
少年用小鸽子的手帕擦擦手进来。林知了叫伙计送他回去。少年摇摇头:“我的侍从在那边。”
他跑得快,侍从追上来他正好在后厨,导致侍从以为他还没来,就满大街找他。若不是他靠着门框吃东西,侍从定会跟他再次错过。
伙计把两个食盒递给侍从,林知了冲小章公子招招手,荷包还给他。章元朗拒收。林知了笑着说:“你给的钱没用完。”
章元朗接过去,几片金叶子都在,只是少了两块碎银,这让他很是意外,“姐姐,一份雪衣豆沙多少钱?”
林知了:“四十啊。”
小公子惊得张大嘴巴,原来他没听错,不是四百啊。
林知了:“现在信了?不是我催你,食盒里面水汽上来,雪衣豆沙就成了雪团。”
少年拍拍他把兄弟:“明天学堂见!”
小鸽子嫌他的手没擦干净,抬手拨开。少年也不生气,但他调皮,朝他脑袋上揉一把就往外跑。
小鸽子气得跺脚。
林知了把弟弟拉进去,“坐下歇会。店里这么多伙计用不着你忙前忙后。”
少年出去玩半天有点累,又楼上楼下跑了两炷香,脚底板生疼,就找个角落坐下。
薛瑜下楼,林知了也叫她坐下。薛瑜去盛一碗排骨清汤。少年见到也渴,也去盛一碗清汤。
在他俩隔壁桌坐下的食客问汤多少钱一份,薛瑜告诉他七文,大白馒头三文,汤喝完可以再续一碗。
食客担心一碗素面吃不饱,闻言知道该怎么选,一碗素面,一份豆腐干笋骨头汤和一个馒头。
素面和骨头汤没叫这位食客上瘾,食客反而又要两个白面馒头。薛瑜看他几口一个馒头,心说关中百姓真爱面食啊。
关中百姓也会做面食,可寻常人家不舍得往馒头里放糖,又因农家事多,揉好就上锅蒸,不给馒头二次醒发的时间,以至于这位食客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吃到有回甘的馒头。
食客看出薛瑜和林飞奴跟掌柜的关系不浅,只因伙计送面和馒头的时候都会问一句俩人要不要吃点别的,他就问薛瑜可不可以打包。
薛瑜看着汤不可思议地问:“这个还打包?”
食客:“不不,不是,馒头!”
“两个馒头一张纸,一文钱。”薛瑜道。
食客觉得馒头物超所值,愿意为馒头多花一两文,是以吃饱喝足叫来伙计,请伙计给他打包五个。
在蒸的馒头不多,但先前做好许多,在空蒸笼里放着——伙计们也爱吃馒头,林知了寻思着晌午卖不完就给他们当晚饭和明天的早饭。
李珩抬起头随意一瞟,看到伙计的动作心里纳闷,无馅馒头是有多香啊。他问友人吃好了吗。友人看着桌上的菜:“好了是好了,就是还剩这么多,打包带走?”
在丰庆楼用饭就不用有此顾虑,每桌都有剩菜。在仁和楼几乎看不到剩菜,他们这桌显得尤为突兀,李珩的几个友人怕被指指点点很是为难。
李珩想到他点的几份雪衣豆沙和蛋糕要劳烦伙计送过去,就让伙计把剩菜放入食盒中,连同点心一道送到府上。结了账他又给出五十文,叫伙计打包十个馒头,多的钱是跑腿费。
李珩的友人低声问:“剩菜送回家,伯父要气晕过去。”
“我爹只会认为我终于知道勤俭。再说了,又不是叫他吃剩菜。”李家奴仆的饭菜不如主人的有滋有味,是以赶上主人没吃完,他们就分了吃了。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很常见。李家小厮看到剩菜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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