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张丹萍的神色一怔,挤出笑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理儿无法外出做事,他在家抄书,我们不说出去谁知道啊。”
忧愁多日的薛母露出轻松的笑意:“理儿的字定然可以日入两百文。那就等理儿回来。”想起什么,转向林知了,“理儿媳妇,你怎么看?”
“婆婆说得在理。”林知了心说,我呸!堂堂探花干抄书的工作,你怎么不叫卫青去杀猪!
原先林知了打算等薛理回来问问他想做什么。此刻决定先打听打听薛理能做什么,抢在婆婆和二婶前面。
原身这些年很少出去,关于城里的工作懂得不多。饭后林知了就和弟弟洗漱,随后回屋休息。实则是小鸽子在床上玩九连环,林知了找出笔墨在纸上写下适合薛理的工作。
写完看一遍,林知了不满意,再一想薛理不知猴年马月能回来,她就拿一本书,给小鸽子读书。
小鸽子喜欢问为什么。林知了直言说道:“姐姐也不知道。你先听一遍,日后叫姐夫讲给你听。”
小鸽子乖乖点头,可他听不懂就像催眠曲,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窝在林知了怀里呼呼大睡。
林知了把他放床里侧,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薛理回来三个人睡有点挤啊。可以给他做个小床,不需要很长,比他多两个头便可。两年后小孩七岁,她应当赚够了盖房的钱,到那时给他修个房间,书桌书架一应俱全,小孩定然欢喜。
小小的床也不贵,算上木料,林蜻蜓给的钱用不完。
翌日,林知了进城买藕,顺便买床,可惜家具店还没开门。到了下午再去,家具店没有那么小的床,也没做过六七岁孩子睡的床。
林知了比划一下长宽,付了两百文定钱就回去。
到家看到婆婆把麻布袋拿出来,林知了问:“婆婆用这个装牛草料啊?”
“不是。下午我下地看一下,稻子可以收了。先用这个装稻子,晒干后再放缸里。”
林知了问:“什么时候?我跟酒店说一声。”
“听你二嫂说卖到月底就不去了?那就月初。不差一两日。”
说起月底,林知了想起她跟梨花院钱夫人的约定,“琬妹妹,那两个团扇还要多久?”
薛二婶从屋里出来:“最迟后天上午。”
林知了决定卖到后天。
农历九月二十八,林知了的桂花藕生意最后一日,到店里看到袁公子就送他一份。
袁公子听说是送的,好奇地问:“今日是什么日子?林娘子这么慷慨。”
“今日是最后一日。感谢公子连日来的照顾。明日歇上一日就要帮着婆婆收水稻。”
袁公子的友人诧异:“你不知道?”
林知了下意识问:“什么事啊?我应当知道吗?”看向袁公子,难不成酒店今日做了桂花藕。
袁公子见状笃定她还不知道,说来也是,她在村里自然不如他们先收到消息:“陛下把探——薛郎君放出来了。”
林知了呼吸一顿,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喉咙发干:“——什么时候?”
“具体时日我等不清楚。消息从京师长安传到这里,至少也有五日。”
林知了紧张到攥住手指问道:“我们不会流放?”
袁公子发现她指节发白,笑着宽慰:“不会。太子还在东宫呢。若是流放也是他先流放。”
“太子不可以在东宫暂住吗?”
袁公子的友人不由得插话:“自古以来你见过几个废太子住东宫?多是即刻搬离。这事啊,天家父子耍花腔呢。”
林知了仍然不敢放心:“袁公子可知中秋那日宫中发生了何事?”
袁家有近亲在京师谋生,袁公子的父亲担心族人被连累,近来日日叫人探听消息。袁公子微微颔首:“虽然皇后不在了,但太子还有国舅看护,贵妃和二皇子搬不倒太子,就给太子用了药,让太子当众失态。不知为何被太子发现,太子夺走御前侍卫的刀对陛下说,贵妃谋害储君,其罪当诛,念她伺候陛下多年,只断贵妃双手。二皇子不念手足之情,太子便断他双足。陛下看着贵妃和二皇子的手足鲜血淋漓,一怒之下废了太子。”
袁公子的友人低声说:“要我说太子还是仁厚。换成我,一刀了结了他。”
林知了怎么觉着太子深知“活人比不过死人”的道理。二皇子死了,关于他的事会渐渐被遗忘,日久天长兴许会有百姓怀疑那日的事是太子一手策划。二皇子此后不良于行,可以震慑其他皇子和蠢蠢欲动的百官,陛下想起二皇子也会认为他教导无方愧对太子。
林知了好奇:“为何说是耍花腔?”
袁公子笑了:“这事我熟。以前我把邻居养的猴放了,邻居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当着邻居的面给我两脚,邻居顿时不好再继续说落我的不是。纵然贵妃有错在先,太子也应当把贵妃交给大理寺。可太子当着百官的面动刀,这把陛下置于何地。贵妃的父亲乃礼部尚书,桃李满天下,不能堵住他的嘴,他日定会日日参奏太子。现在太子被废,礼部尚书胆敢在外说一句太子也有错,京师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坐在袁公子隔壁的客人隐隐听到这些,移开屏风低声说道:“听说东宫外三步一岗,当真怕太子跑了?依我看说不定防着什么人暗害太子。”
袁公子颔首:“我同父亲这样说,父亲说陛下和太子虽为父子,也是君臣,太子上去意味着陛下退位。君权之争没有那么简单。”
林知了闻言问道:“陛下疼不疼二皇子?”
袁公子:“疼吧。二皇子好武,陛下给他请了许多武林高手,听说还有江湖游侠。”
“三皇子呢?”
袁公子微微摇头:“三皇子体弱,养在深宫之中,不清楚。”
“四皇子呢?”
袁公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同母,但因母亲出身乐籍不受宠。可也比我们过得好。”
林知了:“我不懂朝堂,好在看过几本闲书,听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袁公子豁然开朗:“陛下是疼二皇子,但是像父亲疼儿子,否则不会让他日日碰刀枪?除了二皇子,其他皇子母族自身皆不如太子,陛下真把太子废了,那就要向天再借二十年啊。”
几位公子相视一眼,袁公子的友人问:“礼部尚书学富五车,没有学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
林知了:“兴许当局者迷。敢问袁公子,像我夫君只是被太子连累,回来后在城中能找到事做吗?”
“自然可以。你夫君只是没了功名。”袁公子想起什么,“不如叫薛郎君去我家给我,不可,父亲昨日还写信提醒在京师的族人离废太子一脉远远的。”叹了一口气,“林娘子,还是等薛郎君回来问问他吧。”
林知了觉得征求薛理的意见跟她先谋划不冲突,“公子说得在理。夫君比我懂得多。我先去卖桂花藕。”
不止林知了一人认定皇帝心里还有太子,看在太子的面上也不会处死他的人,林知了便踏实了。
从酒店回来,林知了就进城送绣品。
好的绣娘每日至少两百文。钱夫人按照日入百文出价,就没指望薛琬能做多好。她收到做好的团扇,看到一副比另一幅好,不太好的那一副绣的花乍一看很精美,钱夫人很是满意,又拿两副叫林知了带回去。
林知了已经知道薛琬的水平,看到钱夫人满意也没有趁机抬价。过些日子薛琬练出来,钱夫人还不识趣,她就找别的花楼。
回到家中林知了挑出两百文,给薛琬一千八百文和两副绣品材料。
薛二婶伸手拿钱,林知了转身夺回来给她九百。薛二婶冷笑,心说你现在给薛琬,薛琬待会也是给我。
钱到薛琬手里,薛二婶伸手,薛琬找林知了求救。林知了假装没看见,抱起弟弟:“小鸽子的头发痒不痒?明日跟阿姐洗头发,洗的干干净净,我们收水稻。”
刘丽娘想劝二婶几句,姑娘家手里不能没有一文钱。薛二哥把她拽出去,美其名曰他的衣服破了,给他缝衣服。
薛琬找伯母,薛母问薛瑜:“是不是该做晚饭了?你三嫂城里城外走一圈该饿了。瑜儿,跟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菜。”
薛琬见状心底恼怒,起身把钱塞柜子里。可是没有锁,她就在室内守着。薛二婶指着她骂:“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我白养你这么大。”
林知了在院里听到这些冷笑一声。小鸽子好奇阿姐笑什么啊。林知了摸摸他的小脑袋:“多听多看。你读书少,阿姐说了你也不懂。”
小孩信以为真又要回屋看书。
金乌西坠,室内昏暗,林知了领着他出去找小孩玩。山东村不止薛家一族,还有两个大姓,也不是所有人都捧高踩低。林知了从西边路上到南边看到几个小孩,其中一个冲小鸽子挥手。
小鸽子跑过去,林知了走一天腿脚酸痛,就在路边坐下。
几个小孩嫌乡间路窄,就到南边往城里去的马路上。
小鸽子躲避同伴的“抓捕”,一时不察撞到一人,抬起头看到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吓得后退。忽然想起什么,小鸽子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姐夫,你是姐夫?”
男子不确定地问,“林鸽?”
小鸽子连连点头,很是惊喜:“姐夫回来了?姐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姐夫,我好想你。阿姐也想你。姐夫怎么才回来啊?”
男子正是薛理,他看着青衫上几个黑乎乎的手印,皱着眉摸摸小孩的头:“撒手,先回家。”
小鸽子松开手转过身喊:“阿姐,阿姐,快来啊。”
林知了起身看过去,小鸽子被高大的男子抓住,她顿时心慌,小孩可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温暖。
林知了慌忙跑过去,到跟前猛然停下,她没看错吧?薛理?遭逢巨变,他不应当鹑衣鹄面吗。
然而一袭青衫让他站如松,风尘仆仆难掩面如玉。林知了前世上大学的时候追过星,她追的那些流量,不提学识,精修图也不如薛理这个古人。
林知了以为经历了末世,唯有钱财食物会让她心动。该说不说,不愧是朝廷钦点的探花。这样的人林蜻蜓竟然舍得便宜她?那她就不客气了。
林知了忽然想起她这些天干的事,坏了!薛家那些人好糊弄,薛理可不信一闭眼一睁眼就能令人脱胎换骨。她要想办法圆回来。林知了迅速把前世悲伤的事回想一遍,眼眶越来越红,扑过去抱住薛理就哭:“相公——”
第21章 真实的薛理
薛理下意识后退, 惊觉失态不由得僵住,着实是他不敢想象她非但没有回林家,还敢把弟弟带在身边,又如此担心他。久违的感觉令薛理一时间有些茫然, 犹豫再三虚虚环住她。
背后的触感令林知了瞬间意识到这招好使, 而机不可失即刻告状, 可她忘了哭得太凶不禁哽咽, “相——相相——”
“——你,可以慢慢说。”薛理轻轻拍拍她的背。
而这样的林知了让薛理毫无防备,也吓到了毫无防备的小鸽子, 他忍不住仰头问道, “阿姐怎么哭了?”攥着林知了的衣角,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
薛理怀疑是看到他喜极而泣。也许还有世态炎凉, 她心里委屈极了:“是谁说了什么?”
林知了的身体僵了一下, 不是吧?还没进家门就知道吗?林知了顿时不敢大意,眼泪要落不落时抬起头,满腹委屈:“说的人很多很多。相公入狱的消息传来那日, 族长就带着族人要把我们赶出去。”想起那日的情形她担心笑场,低下头去,“我们好不容易把那些人撵走,大哥和二哥又被东家辞退,瑞弟也被同窗孤立。”顿了一顿,哽咽两声提醒薛理她还在哭, “二婶搬回来跟我们住,我说了一些不好的话。”
小鸽子不禁反驳:“阿姐没有!”
薛理朝小孩看去,小鸽子仰着头重重地点头。薛理轻声宽慰:“你——娘子不妨直说,你我夫妻, 无需顾虑。”
林知了心说,弟弟好样的,明日就带你进城喝肉汤吃肉饼。
“不知相公什么时候回来,也担心流放北地,我就想多攒些钱用于路上打点。”林知了抬头寻求支持,“相公,这样做有错吗?”
薛理微微摇头,心里很是意外她的改变。
林知了擦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也怕夫君没了功名,田地要交税,我们交不起。婆婆也担心寅吃卯粮,愁的吃不下饭。我就想着,我、大嫂、二嫂和二婶每日给婆婆五十文钱。可是二婶一直不同意,还一直说没钱。以前我在城中看到可以代写书信,就叫瑞弟试试,可是——”委屈的眼泪直流,不想让他看到她失态,低头打湿了薛理的青衫,脸颊的泪水蹭到了薛理的下巴,薛理被烫到又想后退,然而他被林知了紧紧抱住。
薛理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出言宽慰:“你没错!”
小鸽子见阿姐那么难受,又忍不住开口:“瑞哥不写信,天天睡大觉。二哥说他没用。姐夫,你不可以怪我阿姐!”
林知了禁不住朝弟弟看去,什么时候的事啊。
薛理在林知了侧脸上看到诧异的神色,心说,她不知道吗。薛理心底好奇:“后来呢?”
“相公,还是我说吧。”林知了恐怕小孩有口无心说了不该说的,“听婆婆说琬妹妹学过刺绣,我便去城里给她找个活,今日才做好,得了两贯钱。我看琬妹妹辛苦,给她一半,二婶因此厌恶我,还骂琬妹妹——”
小鸽子脱口而出:“白养她这么大!”
薛理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孩又觉得有趣:“琬妹和离了?”
林知了轻微点一下头,担心动作太大被他看出她此刻脸上没有一丝伤怀,“我不想听二婶指桑骂槐才带着弟弟出来。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见到相公。”
薛理拍拍她的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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