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415章

作者:意千重 标签: 穿越重生

陆缄也顾不得自谦了,忙道:“正是区区不才。

前年我因先祖去世回家守制,怎奈遇着这祸事,但求阁下行个方便。”

只听那人与身边之人低声说了两句话,随即就没了声息,就是墙头上的火把也灭了。

陆缄独自在冷风黑暗里立了一歇,不见有人再搭理他,暗想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耽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前往其他地方去试试运气。拿定主意转身回去,朱见福等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他,一看他的神情就萎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游民袖着手蹲在火堆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道:“今日有几个军爷去砸门,人家都没理的。死心吧。”

陆缄心里也不好受,问明陆建新还是没动静,人却是还活着的,便道:“我们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去。”

主仆几个有气无力地赶起骡车,冒着冷风又往前行。待得行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就听后头有人匆匆追来,压着嗓子喊:“前面陆家的哥儿略停一停。”

来人却是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小厮,笑道:“陆二爷走得好干脆利落!倒叫小的好追。我家家主请你们回去哩。”

陆缄大喜,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之感,立刻便叫人把骡车转过方向来,那小厮忙道:“不走这边,走这边。”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道:“本是不能坏了规矩的,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是我家少爷听说是陆二爷本人,晓得府上一向行善,这才特为求了老爷,让小的追出来,不好让其他人瞧见的。”

陆缄早前还暗自嘀咕他们愿意留人也不肯说一声,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少不得配合着悄无声息地跟着那小厮绕了另一条路,从个角门把陆建新给送了进去。

迎出来的是个年约二十许的年轻男子,自称姓邱名振,是这庄主的次子,先利落地指挥下人把陆建新抬进厢房里去,又让人安排陆缄等人食宿,抱歉道:“早前就有心相帮,但家父说一不二,又当此乱时,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不得不仔细谨慎,亦不敢私自做主,只好行着委婉之事,倒叫陆兄笑话了。”

平洲城有名望的人家户陆缄心里也是有数的,唯这邱家,真是不熟悉,陆缄应对了几句,委婉地表示疑问。

那邱振笑道:“家父身体不好,喜静,故而家中子弟忙时耕种,闲时读书,不轻易出门。”把陆建新安置妥当后,须臾引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出来,道:“这是我家三叔公,略通黄岐之术,家父的医药全靠他老人家,若是陆兄不嫌弃……”

陆缄此刻死马都要当做活马医的,哪里会不肯?何况这人说话多半是自谦,连忙作揖谢了:“多劳老丈。”

那邱老丈客客气气地受了礼,立时洗手闭门替陆建新检查伤势,过后只是摇头叹息。陆缄问得急了,也不过道:“尽人事知天命。我看是摔了腰,后脑勺也肿了一大块,不知道里头怎样,更不知能不能挺过来,端看他自己的运气。”又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早前我所见过从马上摔下来的人,缺胳膊断腿的不少,更有从此瘫了的。令尊年纪大了,又肥胖,且没任何防备,摔得极重,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万一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陆缄正色道:“救命之恩尚且未报,哪里敢行如此不义之事?老丈只管下手。”

汤药灌下去,金针刺将下去,天明时分,陆缄正昏昏欲睡之时,陆建新终于幽幽喘过一口气来。

陆缄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问他:“父亲,您哪里不舒服?身上可疼?”

陆建新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喉咙“赫赫”响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463章:万幸

牛车没有顶棚,就裸着,冻雨下来,直接就落到了人的发顶和身上,冰寒刺骨。陆家的女眷们沉默地挤成一团,互相依偎着取暖,天很黑,只勉强能看到树梢上的残雪反射出的冷光,远远能看见山野里有一盏灯火,却那么的遥不可及。

林玉珍就坐在林谨容对面,但林谨容甚至看不清林玉珍的脸,她只能听到福娘猫叫一般虚弱的哭声和吕氏压抑不耐烦的喝斥声。再就是各式各样,或沉重,或急促的呼吸声和车轱辘在泥地上滚动的碌碌声。

那匹老马早就被套在了牛车上,和牛一样慢吞吞地往前使着劲儿,然则也不能改变什么——这种天气下赶路,只以一张牛车拉着这么多的老弱病残,而且是摸着黑全凭对道路的熟悉而赶路,休要说速度,仅仅也就只是走着不曾停下来而已。

陆建中和陆经、陆缮等人早就跟着家仆徒步而行,林谨容听到陆经感叹:“幸亏这条路早前祖父一直喜欢让人来修整,不然这会儿哪里敢那么行路?指不定前头就有个坑。”

陆建中的脾气很大,冷冷地道:“也就是冬天,昨夜飘的是小雪,这会儿雨也小,不然你且等着,夏天才下过大雨的时候,大牯牛拉的牛车也能陷进去。”

陆缮淡淡地道:“二叔父的意思,是说其实祖父派人修这路不起作用?不该修?”他和陆缄、陆纶一样,越到这后头,越是敬重思念陆老太爷,即便是此刻不愿意得罪陆建中,却也忍不住要问这话。

陆建中默了一默,不高兴地道:“我可没这么说。”

他二人闹了不愉快,其他人也不敢吱声,于是又是一片沉默。

毅鄯睡醒一觉,在林谨容怀里动了动手脚,轻轻喊了一声:“娘。”

林谨容正在回想着当年的情景,猜测着再过几日,即便侥幸到了老宅,她又会遇到个什么样的意外,毅郎该托付给谁……骤然听到毅郎这一声,立时打起了精神,小声道:“宝宝醒了?”

毅郎没说话,只揪紧她的衣襟无声地将脸贴近她的胸脯。林玉珍打起精神,摸索着伸手去探毅郎的脸,柔声道:“好孙儿,要小解么?饿不饿?”

毅郎习惯醒了以后都要发一会儿呆,听到林玉珍问话,懒洋洋地动了动,并不出声。

林玉珍是晓得他习惯的,便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道:“可要记得说。”

毅郎却慢慢坐直了身子,轻声道:“黑,豆儿点灯。”又听见福娘哭,便抱怨:“怎么又哭了?哭也没橘子了。”

众人听见他孩子气的话,都忍不住有些想发笑,康氏就逗他:“毅郎,豆儿找不到灯,你去帮她。你家的灯放哪里的?”

毅郎果然左右张望,随即道:“找不到。”

林谨容将他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我们不在家,在外头呢,没有灯。你看,咱们坐的牛车……”

毅郎默了片刻,仲手去揪她的衣襟:“爹爹呢?”

一直举着件外衣替陆建立遮挡着头脸的涂氏凑过来道:“你爹给你买好吃的去了。”

毅郎当了真,认真地同哼哼唧唧的福娘道:“别哭了,分你吃。”

却听力郎突然从康氏怀里抬起头来道:“四弟,还有我。”

毅郎爽快地应了,转瞬又问林谨容:“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陆老太太忍不住道:“嗳,这孩子,话么这么多?”

林谨容怕毅郎话说多了伤精神,便低声道:“嘘……吵着曾祖母和三叔祖父休息了。”

毅郎甜甜地喊了一声:“曾祖母,三叔祖父,我不吵。”得到那二人的回答后便安静下来,可也不过片刻,就又道:“娘,我要尿尿!”

林玉珍立刻让马车停下:“孩子们都去吧,弄脏了衣物可是自个儿受罪。”

陆建中虽然有些嫌烦,倒也没吱声。

林谨容刚把毅郎收拾干净,突然听到韩根压低声音喊道:“有人来了!小心些。”随即前方亮起一片火把来,虽然隔得还远,不闻人声,却看得出火把少说也有十几把,似是很多人的样子。现在的人都是千方百计往前头逃,可就没有折回来的,能这样明火执仗的,会是什么好人?

众人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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