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茗荷儿
从杭城到法国至少要二十多天,没有必要让顾静怡跟着受委屈。
这会儿,天色已全黑,昏黄的路灯在地上照出暗淡的光晕。
轮船“呜呜”几声长鸣,驶离码头。
杨佩瑶目送轮船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空茫的夜色里,叹口气,挽起白咏薇的胳膊,“回去吧。”
两人走在前面,三位男人跟在身后。
顾息澜看着杨佩瑶窈窕的身影,突然就想起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在码头第一次见到她。
她身上的旗袍被雨水淋得精透,紧紧地箍着,勾勒出美好的身姿,而一头长发散乱在脸旁,使得那张小脸有种致命的诱惑。
当天夜里,她就入了他的梦。
顾息澜抿抿唇,先将白咏薇两人送到馆陶路公寓,然后风驰电掣般驰回家中。
留下顾平澜应付顾夫人的询问,顾息澜借口出汗要洗澡,吩咐下人备水,一刻不耽搁地拉着杨佩瑶走进卫生间。
温热的水很快浸透她身上T恤,透出内衣的粉色。
长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背后。
顾息澜低下头寻她的唇,声音低哑,“瑶瑶,两年前头一次见到你,我就想了。”
杨佩瑶刚想开口,唇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窗帘低低垂着,有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顾息澜并不在屋里,不知跑哪里去了,
杨佩瑶忍着浑身酸痛起身拉开窗帘,看到院子里晾晒的床单——赫然就是昨天早上铺的那床。
她已经记不起昨晚是如何回到床上,又是几时换的床单,只记得顾息澜仿似脱缰的野马,尽情地在草原上奔跑驰骋,带着她直冲上云霄。
还记得他哑着声一遍遍地问:“瑶瑶,我好看吗,我好看吗?”
想必他听到她说的话,年轻时候只看皮相,觉得模样好看就喜欢了。
她确实喜欢那种儒雅斯文的人,但她更喜欢他呀,喜欢被他有力的胳膊抱着,喜欢抚摸他强壮的肌肉。
杨佩瑶低低骂声“大猪蹄子”,洗了脸梳好头发,看着衣裳还算齐整,这才去了客厅。
顾夫人正在给盆栽浇水,瞧见她笑着招呼,“瑶瑶饿了吧……自新早上有会,他先吃完走了,咱们娘俩一起吃。”
扬声唤阿秋摆饭。
婆媳俩亲亲热热地吃完饭,一起到庭院里散会步消了食,杨佩瑶便拿出课本写作业,刚写两行字,听到电话铃声响。
是顾息澜打来的。
声音醇厚仿若久藏的窖酒,还微微带了些哑,“瑶瑶你吃饭了吗?”
杨佩瑶心中一荡,娇声抱怨,“九点多了还不吃饭?你干嘛不喊醒我,害我晚起。”
顾息澜柔声解释,“看你睡得香”,又低低唤一声,“瑶瑶,你真好,今天晚上……”
“闭嘴!”杨佩瑶羞红着脸止住他,“不许胡说八道。”
“你想什么呢?”顾息澜低低笑,“我是说今天晚上有应酬,可能晚点回去……本来是想让你早睡别等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尽量早回,你想的事情我也想。”
“你无耻!”杨佩瑶低骂声,果断地挂上电话。
少顷,电话再度响起来。
仍旧是顾息澜,“瑶瑶,今天五家电影院联合成立影业协会,请了几位电影明星作陪,在金梦夜总会……”
杨佩瑶咬牙切齿,“你不许跟她们跳舞,我都没和你跳过。”
顾息澜似是有些犹豫,“我本打算请其中两人拍广告,要不你过来吧……我五点半回家接你?”
“不想去。”杨佩瑶没精打采地挂了电话。
顾夫人察觉不对劲儿,问道:“自新说什么了?”
杨佩瑶嘟着嘴告状,“娘,他晚上在金梦宴请女明星,还要陪她们跳舞。”
顾夫人安慰道:“瑶瑶,你别担心,自新跳舞归于跳舞,肯定不会乱来。他要敢胡闹,娘决不轻饶。”
杨佩瑶用力点头,“狠狠地揍他!”
其实,她也相信顾息澜,但再怎么信任也不妨碍她心里泛酸。
尤其这个时代的女明星都是货真价实的天然美女,千娇百媚的,就算顾息澜心底有一点小小的浪花,杨佩瑶也不舒服。
吃完午饭,杨佩瑶睡了个美美的午觉,然后踩着缝纫机做出来两件大妈穿的棉布长裙,一件给顾夫人,一件自己穿。
没多大工夫,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顾家晚饭一向清淡,杨佩瑶原本也不饿,吃了只小花卷,喝了半碗汤就饱了。
时钟指在七点钟。
杨佩瑶坐不住了,对顾夫人道:“娘,我想去金梦看看……看看女明星长什么模样。”
顾夫人笑道:“看看也成,顺便告诉自新,别空着肚子喝那么多酒……让阿平去开车。”
杨佩瑶看看窗外,虽然已经暗了,却没全黑,便道:“不用,我叫黄包车。”
回屋把头发重新梳了梳,换件蜜合色短袖旗袍,把枪放进手袋出了门。
今天金梦夜总会是包场,并不接待散客。
杨佩瑶不好大喇喇地说找顾息澜,就跟门口的侍者道:“能不能麻烦您请张大志出来?”
侍者见她长得漂亮,说话也和气,点点头,“先等着。”
不过三五分钟,穿白色衬衫配金色马甲的张大志匆匆走出来,瞧见杨佩瑶,连忙招呼,“三小姐,”话出口,想起报上说已经结婚了,立刻改口,“太太里面请。”
点头哈腰地将杨佩瑶让进大厅,“顾太太稍等,我告诉顾先生一声。”
杨佩瑶止住他,“不用,我就看看。”往旁边暗处挪了挪,看向舞池。
舞池里有五六对在跳舞,除了一个蓄着羊角胡的男人不太要脸,把手放在腰下之外,其余人都挺规矩。
其中并没有顾息澜。
舞池旁边有四桌客人,杨佩瑶一桌桌瞧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了顾息澜。
他竟然不嫌热,又穿上了之前的墨色长袍,手里夹一根雪茄,在跟旁边的老者谈论着什么。
正好一支曲子结束,舞池的人纷纷回座。
有个女子走到顾息澜旁边,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似是在邀舞,旁边老者推一下顾息澜肩膀,示意让他去跳。
顾息澜拿起酒盅跟老者碰一下,抿了两口,又朝女子摇摇头。
女子穿着酒红色无袖旗袍,就是刚才跟“羊角胡”跳舞的那个。
杨佩瑶凭直觉,感到她有些难以言说,否则先前就应该跟“羊角胡”翻脸,而不是任由他的咸猪手从上摸到下。
音乐再度响起,另外有个穿白纱连衣裙的女子过去请顾息澜跳舞,顾息澜指指酒盅摆了摆手。
想必是在说喝多了不能跳。
杨佩瑶抿抿唇,暗“哼”一声,还算知道好歹,没有被美~色~迷住。
可下一瞬,顾息澜就站了起来。
“白纱裙”伸手去挽他胳膊,顾息澜躲避开,大步朝门口走来。
一晃眼的工夫便来到杨佩瑶面前,唇角不自主地弯起,“几时来的,怎么不叫我接你?”
杨佩瑶睁眼说瞎话,“我逛百货公司来着,顺便过来看一眼,你说想请谁拍广告?”
“待会儿介绍你认识,”顾息澜揽着她肩头,引她到自己的位子,跟旁边老者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刘理事。”
杨佩瑶估摸着他的年纪已经在五十开外,笑着招呼声,“伯父好。”
刘理事认真打量她几眼,笑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来,快坐下。”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顾息澜替杨佩瑶要一杯橙汁,指着舞池里的“酒红色旗袍”,“她就是冯梅,你觉得让她拍福酒的广告怎么样?我们另外有个给她搭配的男职员。”
福酒是种黄酒跟女儿红有点类似,发酵后填加了枸杞、虫草、藏红花等物用于补肾强体,适合男子饮用。
“酒红色旗袍”应该挺适合的。
杨佩瑶没发表意见,只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说着话,就感觉无数双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目光里有探究、有好奇、有不满,让人如坐针毡。
正好舞曲结束,顾息澜低声问道:“下支曲子,一起跳?”
“我不会,”杨佩瑶迟疑着。
她连基本的舞步都不怎么会,仅有的几次跳舞经验都是随着苏先坤瞎晃。
而舞池的这些人,看上去个个都是舞林高手,花步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眼花缭乱。
“没关系,这不有我呢,”顾息澜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跟着我随便走。”牵起她的手,等音响起第一个音符,拉着她走下舞池。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总会有五六对或者七八对人在跳舞,现在舞池里却只有他们一对。
屋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杨佩瑶本就对舞步生疏,被这些人盯着更加慌乱,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可这个时候又绝对不能当众露怯。
杨佩瑶心一横,索性两只手都攀附在顾息澜肩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顾息澜两手扶住她腰身,唇角勾起,柔声道:“别慌,嗯?”
杨佩瑶仰头。
瞧见他幽黑的眼眸映着满室灯光,亮晶晶的,比天边星子都要闪耀。
突然就踮起脚尖,嘟了嘴问道:“你敢不敢在这里亲我?”
第115章 警惕
顾息澜愣一下, 低头在她额头点一点, 再往下, 亲吻她的鼻尖,然后覆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