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千丝
“我、我……”他顿时语塞。
静影补充道:“再这么闹,不晓得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徐晟一呆:“流言蜚语?”
“孩子们又看不清你是何人,还道你是哪儿来的登徒浪子……”
徐晟比她高半头,为迁就她故意低头,无形中自带委屈感:“我只想着,尽量不干扰你做事,倒忘了会坏你名声。”
静影暗骂他“呆子”。
坏的仅仅是她一人的名声么?
他这不露脸的蜂蝶,围着她这“徐家长媳”转悠,也坏了他徐大公子的名声!
徐晟见她默然不语,讷讷道:“既然你还在带学生,我便不叨扰了。”
静影幽然抬眸,对上他依依不舍又故作轻松的神态,没来由心一软,温声道:“明儿太夫人生辰,我正好休假三日,你若无事,再等我半柱香。”
徐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她睫毛上的碎雪。
静影只道他不情愿:“怎么?有事?”
“我等。”
徐晟好不容易想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瞬即心花怒放。
被他眼里的温度一烫,她无所适从,转身就走。
待回到众学员的戏谑眼光中,静影端着脸,给大伙儿讲了书上要点,后统一布置任务,才宣布下课。
徐晟独立于风雪中静候,笑容从未冷却。
目睹她信步走出学堂,仍是那身单薄武服,他毫不犹豫解下外披,顺手将她裹住。
此举惹来一片嬉笑声。
——光明正大至斯,必然是正主来了。
徐晟脸红耳热,笑得窘迫:“抱歉,我……就怕你着凉,没多想。”
静影身上暖意融入心底,轻声道:“在外,你我为夫妻,偶然流露小小关怀,何须介怀?”
徐晟得她一句包容,俊颜笑意似漫过阳春三月的晴光。
想牵她的手同归,终究没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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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静影皆住徐府。
纵使“徐太夫人”尚在人世,但“生忌”应具备的祭祀和礼节,半点不落。
期间,静影随阮时意、周氏、徐媛等女眷包饺子,虽无苏醒前的活跃熟络,却又另有一份恭敬客套。
徐晟特意调休,终日窝在家中,陪静影逗猫遛狗,闲来请教她武功,如以往那般,不介意暴露缺点。
静影每每提点他武艺,总会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举手投足,以商量谦和态度提出意见,间或下场与他相互切磋。
这些,在她醒觉前早已成常态。
换了一种新的态度相处,他们既像朋友、同僚,又像姐弟,偶尔在眼神碰撞时的不自在,方展现出男女之情的微妙。
平心而论,静影自幼失去家人,落难后得徐家老小照料,徐府早在不经意间成了她的家。
她确实不讨厌徐晟,甚至忍不住关心他伤愈后的肩膀,自始至终小心翼翼。
午夜梦回,她曾梦见与他的温存时刻,醒时倍觉羞赧……但并无多少抗拒之情。
乃至酝酿出暗戳戳的雀跃兴奋。
她终归是个年轻女子,有些事,尝过了,
之所以不愿维持中蛊毒时的婚姻,归根究柢在于……她怕被徐家庞大的家世束缚,对于成为“徐少夫人”一事由衷感到恐慌。
这份恐慌,遮掩了徐家老小对她的呵护备至。
就连徐晟温润和煦的目光,也难彻底暖化她的心。
她反复告诫自己,吸引徐晟的,不过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傻丫头静影。
他们那些尊贵的公子哥儿,就好那一口。
一旦她恢复本来面目,他将渐生退意。
三日休沐结束,徐晟早早入宫当值;静影一大清早辞别长辈,独自骑马返回内卫府处所。
讲学前,她顺手取出装糖的小竹筒,意外发觉,里头被人塞得满满的。
无须多问,已明了是何人所为。
“也不怕把人吃胖!”
她自言自语啐了一句,耐不住诱惑,悄悄往嘴里放上一颗。
这一回的桂花饴子似与先前不同,多了隐约的薄荷味儿,甜中带凉,舒心畅爽。
因年少拥有强大内力,且十五六岁已担任要职,作为天生容貌显嫩的程指挥使,自少女时代起逼迫自己褪去所有玩心、任性,以求早日成材。
久而久之,她认定自身是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之人,全然忘记,她才十几二十岁,本该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此番细想,或许蛊毒并非将她变成另一个人。
而是去除她思想上的枷锁,让她暴露潜在的另一面罢了。
那个傻乎乎的静影,也是她。
褪去全部思考和伪装的她,无所顾虑、充满热情的她,正直忠诚、勇敢无畏的她……
徐晟……定然更喜欢那样的静影吧?
【八】
冬去春来,日子如旧。
除去节假回徐府,静影多半留在内卫府勤练,用心研究如何教授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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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常和后辈们相伴,她的话逐渐多了,笑容不再罕见。
徐晟仍然时不时跑来,远远看静影带队锻炼,在她空闲之际陪她赏雪观冰,送上日常必需品、新做的糖、现炖的汤,从未懈怠。
外人眼中,他们各忙各活,相敬如宾,甘愿牺牲恩爱缠绵为社稷作贡献,是年轻官员的表率。
唯有当时人知晓,实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静影认为,在未正式和离前,徐晟的关照出于礼貌和友谊。
而徐晟则趁尚有对她好的机会,尽己所能付出,不留遗憾。
曾经朝夕相对、行坐不离的痴醉相缠,宛若春雪融化,无声消亡。
二月,内卫府组织学员春日野练,抽签分组进行隐藏和搜捕,以拿下对手腰牌作为胜利标志。
对于在学的小少年而言,意在活动筋骨。除了护甲、头盔是真,其余的刀剑箭等全是未开刃或钝物,上涂红漆,以便作击中对手后留标记。
静影和同僚事前清理闲杂人,设下警戒标记,防止误伤路人。
而学员们一个个严阵以待,为甲衣、头盔等物遮挡反光、增加树枝装饰。
比赛开始,接到隐匿任务的一队提前半柱香出发,负责搜寻的则摩拳擦掌,屏息以待。
静影飞身跃至树顶,居高临下,监督控制全场;其余副手分别守在各角落,以防万一。
野练进行得如火如荼,搜寻小队分散,凭借蛛丝马迹追踪躲藏的对手;隐匿小队则相互配合,暗中打击,正酣畅淋漓。
静影从上方俯瞰,见他们稚嫩且认真,不由得想起年少往事,莞尔而笑。
她历来是最出类拔萃的,现今虽不能亲身作侦查逮捕任务,能把经验传授下去,教导更优秀的人才,倒也不至于浪费多年所学。
一不留神,她思绪飘远,回神时隐觉东北边太过安静。
春林树叶稀疏,嫩绿满眼,躲藏者不难被发现。
可一路循迹前行的搜寻分队,毫无动静。
静影嗅出不同寻常的意味,遂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她身姿前倾,双臂展开,如青鸟般穿林,抵达该处时,背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山壁边上,不知何时多了十余名蒙面人,正手持利刃,将四名学员团团围住!
哪来的匪徒?静影当机立断,摸出一把银针,素手猛力一抖,银光闪烁如满天花雨手,直往那伙人洒去。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其中五人被射中要穴,瘫软在地。
她乘乱闯入人圈,连拉带拽,强行把孩子们拖里兵刃覆盖的范围。
“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挟持我内卫府学员!”
她厉声呵斥,并拿起悬挂于脖子的哨子,连吹三下,以示突发状况。
对方倒下数人,阵脚微乱。
静影料想这伙人应是误入阵地,被学员发现,正踌躇如何不动声色灭口。
她暗自庆幸来的及时,不致酿成大祸。
位于数十丈外的一名同僚闻哨子声飞奔而至,蒙面那伙人见有帮手,似在踌躇该进攻或撤离。
确认来路无敌人,她低声吩咐同僚:“带孩子们速回符教头处,暂停野练!”
这帮孩子尚不可上阵杀敌,在身边反倒成顾虑。
见眼前这身量纤细的黛衣女子居然调离同伴,孤身留下,蒙面人退意骤减,互使眼色,挥刀围上,意欲拿下她作要挟。
静影问不出来历,但未知幕后主使,她不好贸然下杀手,只能以拍晕、点穴、撂下敌方武器的方式,迫使他们束手就擒。
数招一过,蒙面人方知这年轻女子非但轻功出众、暗器精准,手上硬功夫也超群绝伦,别说拿下,多逗留也只怕会死在她手下。
为首者立时叫道:“扯呼!”
静影却听出不远处有大批人马急赶而近,敌我难辨,决意拿下匪首。
那人虽试图撤离,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
其弯刀以精钢锻造,锋利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