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也复生了? 第58章

作者:容千丝 标签: 穿越重生

  阮时意垂眸不语。

  在她眼里,他自始至终都是天之骄子。

  目前的窘迫困境,只是暂时的。

  再过一两年,他将名声鹊起,必然有人比她更爱护他。

  他眼力非凡,技法出众,自当名留青史。

  她对此坚信不疑。

  而她,理应趁着未再次老去,把每一日当作人生最后一天来度过,为徐家、为弱势群体多做一份贡献。

  他们大可各走各路,随心所欲,无须为数十年前的一纸婚约所束缚。

  徐赫等不到她的答复,又软言道:“你还有哪些不满的,尽管说,我能改则改。”

  “那……麻烦先把你的爪子,从我胸口挪开……”阮时意咬了咬唇,“还、还有另一只!”

  *****

  三日后,阮时意接到长兴楼掌柜的消息——衔云郡主将于次日包揽二楼,设宴款待友人。

  对此,她深感狐惑。

  是姚廷玉从中牵线?还是长兴楼本身的名气所致?

  但不得不承认,能让衔云郡主夏纤络离开城西那座华美别院、踏入她能企及之地的机会并不多。

  即便徐赫那日离开前像老头子般唠叨,请她别再掺合这事,更让静影时刻保持警惕,莫让其他男人碰“阮姑娘”一根毫毛……但阮时意不愿放弃千载难逢的良机。

  人家郡主送上门,她干嘛不去见一见?

  至于姚廷玉,总不会大庭广众下试她肌肤温度吧?

  再说,她吃的不是冰莲花,也没在雪里埋过,温暖如常人无异,那人再怎么试探,不可能得出想要的结论。

  翌日下午,雪后大晴,冷冽之气分毫不妥协。长兴楼的雕梁画栋被白雪一衬,更显古朴典雅。

  令阮时意颇觉意外的是,徐晟来了。

  通身素淡的青色武服,眉宇间自带英挺之气,出门在外,他总是令徐家人倍感骄傲的好少年。

  “你怎么跑这儿?”阮时意由沉碧扶下马车,雪色狐裘内,青裙如雾里青山。

  一见自家长孙,她眼底笑意徜徉,莹莹亮着光。

  “我听说,那谁跑澜园闹事了,放不下心,过来瞅瞅。”

  “那算什么‘闹事’?成天道听途说!”

  阮时意料想,知情仆役必定已回徐府禀报,兴许还提及大清早现身的“先生”。

  徐晟笑道:“您别嫌弃,我可是冒了巨大风险来陪您的!”

  他出宫前,蓝豫立听说他要陪“阮姑娘”会一会郡主,曾半开玩笑说,让他把脸涂黑,能不说话尽量别说话,只因郡主爱搜集美男子云云。

  徐晟当时嘲笑,问蓝豫立是不是也被“搜集”过,得到对方的否认三连声。

  阮时意满腹心事,未注意这孩子古里古怪的笑容。

  进内确认环境、装饰、酒水、食物、人员等一切妥当,忽听长街人声鼎沸,大队人马靠近,她微微一惊。

  客人来得如此之早?

  率先抵达的那辆马车,由四匹纤尘不染的白色骏马牵拉,车厢比寻常马车宽大许多,且配了四个轮子,估摸着能容纳七八人同坐。

  车身以香木打造,四边挂着绣以金丝银线的帷幔,多为繁花图案,气派奢华。

  马车前后有数十名护卫相送,其中为首者身穿银色铠甲,座骑为健硕的棕红骏马,面目虽被面罩遮挡一半,但从那风度气场,依稀为姚廷玉!

  衔云郡主到了?

  阮时意暗暗诧异,收敛此前的忐忑,换上淡定从容的笑意,带领掌柜与一众伙计到楼前迎候。

  马车缓缓停在长兴楼的石阶前,车内传来清脆愉悦的嬉笑打趣声,夹杂两声娇软呢喃,令人闻之面红耳赤,尴尬万分。

  像徐晟这类少年郎,纵然往日口没遮拦、随便说笑,如今也烧着耳朵,不敢细听。

  “启禀郡主,已达长兴楼。”车外侍女柔声提醒。

  “嗯,”车内一绵软女嗓慵懒发话,“下去吧!”

  紧接着,环佩叮咚响、衣裳摩挲声、谈笑低语声含混不清。

  绣帘掀起,当先出来两名容貌秀美的年轻男子。

  阮时意只偷瞄了一眼,嗯……的确漂亮。

  随后车内又下来一名容色妖冶、打扮华丽的女子。

  阮时意差点想打招呼,但见此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上下,与衔云郡主的年龄不符。

  车内陆续下来春光满脸的男女共五人,最终,侍女扶出一位靓妆丽人。

  冬日严寒,她却穿得甚是单薄,锦缎华服量体裁剪,衬托出玲珑浮凸的身材。

  长长的拖裙从马车上倾泻而下,恰如金银牡丹花绽放于雪地,俗艳且华贵。

  那张脸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模样,眉若烟黛,眼角尖锐,额心以朱砂绘了一朵红莲,更显肌肤雪腻。

  妩媚却冷淡,正是衔云郡主夏纤络。

  阮时意见这阵势,急忙让道:“见过郡主。”

  夏纤络神色淡漠,抬足踏在侍女们铺设的绣金地毯上,闻声转目,上下打量衣着清素简雅的阮时意。

  眼光落向她面容时,神态微凝,随即笑颜逐渐舒展开来。

  “哟!京城居然还有这般水灵灵的可人儿?是谁家小姑娘?过来给我瞧瞧?”

  阮时意硬着头皮上前,笑答:“回郡主,小女子是徐家养女,随太夫人姓阮,早年养在京郊小别院,今年春末方入城。”

  “嗯?平日都爱做些什么呀!”夏纤络嗓音懒得如刚睡醒的猫。

  阮时意有心往晴岚图上靠,自然如实禀报说自己闲时会画点花鸟。

  “不赖呀!你也会画?正好,我缺个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小姑娘作伴,往后有空,得多来郡主府陪我。”

  夏纤络凤眸艳光流转,又觑向她身旁的徐晟,笑得荡漾:“嗯?你是……徐家那位?”

  徐晟尬笑颔首。

  “若想来郡主府玩耍,一起热闹热闹好了!”夏纤络笑眸半眯,由侍女搀扶入长兴楼。

  看似随意相邀,倒让阮时意糊涂。

  徐晟出身名门倒也罢了,可她这“养女”什么都没做,为何轻而易举获得“去郡主府作陪”的资格?

  是姚廷玉事前替她说话了?还是衔云郡主早知她手上有《万山晴岚图》,伺机拉拢她,想要软硬兼施“夺宝”?

  同车而来的男女言笑晏晏,簇拥着夏纤络上二楼。

  阮时意远远落在后方,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何时去行宫泡温泉、开春后要参加书画盛会等计划。

  姚廷玉在前引路,等他们上楼后,摘下头盔,眸光似笑非笑,悄声对阮时意道:“姑娘可还满意?”

  阮时意温和而笑:“谢过姚统领。”

  “呵,我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长兴楼有……”

  他话未说完,夏纤络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二楼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阮时意狐惑,顺着她的朝向望去,只见她定定站在那幅绘有山水画的墙壁前,眼里满是震惊和欢喜。

  时隔半年有余,徐赫醉后之作在长兴楼众人的悉心维护下,基本维持原样。

  重叠山峦,林木繁茂,溪桥横卧,草亭隐逸,整体深秀。

  笔法坚实,技法洒脱,润笔与渴笔相映,渺远孤绝之意表露无遗。

  夏纤络顺着笔墨走势轻移玉指,神情专注,如惊叹,如仰慕,许久方回过神来。

  “我动身出发前已听闻此处有一幅轰动全城的大作,遗憾事忙,没来得及一观……画者为何人?身在何处?”

  阮时意最怕徐赫引起关注。

  一则身份容易被揭露,二则万一他得了郡主欢心,唔……牺牲色相,再拿下一幅晴岚图……

  她岂不输定了?

  虽她对输赢并无像起初那般执着,可若让徐赫连得两幅,往后他真要对她为所欲为,如何是好?

  面对郡主的疑问,阮时意踌躇未答。

  掌柜唯恐怠慢,赶紧走近应道:“郡主,画师是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住在城南,数月前曾收赤月国公主为徒,最近……据说外出远游了?”

  “哦?竟是贺若小丫头的先生?”夏纤络浅浅一笑,“有意思!改日把他请到郡主府呗!”

  “郡主也要效仿小公主拜师学艺?”随行的一名娇滴滴的女子笑问。

  “拜师倒不必,”夏纤络媚眼如丝,舌尖轻舔唇角,娇声窃笑,“学艺嘛……若他长得足够俊美,体魄也够强健,唔……我倒不介意和他……相互‘切磋琢磨’。”

第52章

  金乌坠落于翰林画院之上, 勾勒出覆雪檐尾如翚斯飞。

  堂内,嘉元帝穿着褐色绣龙缎子道袍, 端坐于正中的紫檀圈椅上, 细阅案头一批字画新作, 龙颜不住露出微笑。

  身旁那位长身玉立、文雅清隽的画院负责人阮思彦, 衣饰简雅, 保养极佳, 丝毫看不出年近五十,倒先是四十岁左右。

  他俯首与嘉元帝逐一点评画作, 态度恭敬谦和,却不失名家风范。

  徐赫混在台下一众画师当中, 偷眼觑望阮思彦。

  诚然,他早在阮时意“尽七”当日、书画院内的讲课及积翠湖观莲节时遇到过“小师弟”, 可他始终无法想象, 记忆中的憨厚少年,是如何养成眼前俊朗仙姿的名士风范?

  他甚至会想,自己作画到老, 会否也是这般仪容风采,他的阮阮是否喜欢这样的他。

  “陛下, 此画笔调从山边有了突转, 以皴染之坡衬托平静江面,由密变舒, 疏离秀丽, 极富韵味……实在是年轻画师中的妙作。”

  阮思彦指向其中一幅山水, 眼神和语气,均流露称赞。

  嘉元帝笑道:“此为新晋的徐待诏所作,朕更欣赏浓墨细笔所勾勒的水波和细沙,风景灵动,大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绝妙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