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储黛
其余西人震惊之后心悦诚服地跪倒、叩首,山呼“太子殿下”。夏殊则命人将人押了下去,暂时收监,羌人如敢不服、继续寻衅大魏者,原地射杀,不余活口。
夜深之后,草原上风声大作。
高胪疾步冲入了主公大帐,十万火急,“主公,事有不妙,太子妃被贼人掳走了。”
夏殊则的笔倏然掉落在案,他长身而起,“何时传来的消息?”
“冯炎命老六来递的消息。”高胪心知这绝无可能有假,咬牙切齿说道,“当时客店之中的羌人都被迷晕了,看手法是魏人下的手。”
夏殊则打翻了浓墨,朝外奔去,身影快得犹如一道劲风。
高胪也快步跟上,见主公已去马厩之中牵马,忙道:“主公,伊冒等人才刚刚落网,这里需要人主持大局,主公一旦离开,恐无人能震慑西人,生出异动来。”
“主公!”
夏殊则已翻身上马,薄唇紧抿。
黑夜之中,太子自马背上俯瞰而下,神色冷漠。
见拦不住他去势,高胪说道:“敌我不明,末将愿意同往。”
“不必,你留下主持大局,草原上的魏人此时无法抽身,孤方才命人寄信陇西郡守,他必定极快赶来。”
夏殊则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崩裂,声音沉哑了下来,“如孤数日不归,你奉郡守之名,不得妄动。”
“可……”
“人是冲孤而来,有孤出面,他们会放了阿绾。”
说罢太子已疾驰而去。
高胪静静地望着那几乎等不及听他说完话便已离去的主公,如月夜之下的一抹流星,心中暗暗想到,上辈子,在抵达十万大山之前,傍晚时分在水边饮马之时,高胪问他追到了出逃的王徵与卫绾后的打算。
那时主公他说,只要卫绾还在,他能接受一切的结果。前提是,她必须要在。
所以当时高胪明知卫绾在主公这里被视同性命,岂敢在夕照谷命人乱箭将其射杀。
高胪怕主公不惜生命,重来一世,他仍然将全部的身家赌注都押在了太子身上,早已是不能回头了。他飞快地回头,钦点了几人,“速去跟上主公,贼人必定拿太子妃相要挟!”
作者有话要说:
车骑将军:主公,不好啦,太子妃被贼人抓走啦!
夏夏吐血追妻2333
第42章
卫绾的双臂仍旧提不起力气,软绵绵地困在王徵怀中。马蹄疾驰,载着她往西北而去。
身后沈秋屏的人马紧跟不舍。
王徵领着的骑兵拼死厮杀,才撕出一条口子,损兵折将到如今已经不剩几个,带她脱离险境之后,王徵说要送卫绾返回洛阳,但卫绾不肯舍近求远,坚持要回陇西。
大雪封山,几乎没有去路,王徵也渐渐迷失了方向,七八人左右闯荡,还没有办法摸清楚,到底哪一条是前往陇西郡的路。
卫绾许久不用水米,又被沈秋屏来回点穴地折磨,身上早已不剩一点力气,王徵只得护着她,伸臂将她圈入怀中。
卫绾提不起劲来,询问表兄怎么会在此处。
数月前洛阳城竹水亭一会,此后两人便没再碰过面。后来从高胪口中得知,表兄似乎不愿来她的婚礼,独身前往了云中。
她思来想去,也算不到表兄何以会出现在此处。
尽管她已心里清楚,王徵已很大可能地想起了前世……
“大人,没有路了!”
王徵四处环顾,确实已走投无路,大雪满山,连飞鸟的踪迹都无。
下人中心护主,“大人不妨下马避祸,带着太子妃先行躲藏,我们去引开追兵。”
王徵从谏如流,朝着那下人将头一点,跟着他们便分道扬镳。
王徵抱着卫绾下马,在马臀上重重劈了一记手刀,马儿受惊,扬长往前而去。
跟着王徵便将卫绾打横抱了起来,钻入了山路,藏入半封闭的洞口之中,卫绾被颠簸得胸闷气滞,眼前不住地发黑,待王徵将她放下来,卫绾已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了山壁之上。
她望着王徵,平复了许久之后,才提起力气,“表兄不是在云中么?”
幽暗的洞口,露出一线光明来,将王徵原本柔和的面部五官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晕。他的目光平静,忽然问道:“阿绾,我有一事要问你,这些时日在云中,我心中百转千回,始终莫能名状,后来思及,觉得愈发惶恐,不能不问了。”
卫绾点点头,“表兄但问无妨。”
眼下王徵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许他们还能逃出生天,卫绾心下极是感激,已忘了过往的种种不快与尴尬。
王徵长长出了口气,盯着卫绾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阿绾,我身上有些秘密,原本不可对人言,但今日我须告知于你,我身负有两世的记忆,上一辈子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如此坦率直言,反而让卫绾仰起了下巴,心跳蓦然快了许多,王徵观摩着她的神色,又道:“许是我走过奈何桥,却没饮那令人忘却尘世的汤,前几年时,忽然将一切都记了起来。阿绾,你是否与我一样?”
卫绾茫然地望着王徵,他如此坦白,如此……连殿下都没有对她如此坦白过。她心乱如麻,被王徵看得避无可避,一时也不知,当承认还是含糊其辞,可容她表现惊讶的瞬间稍纵即逝早已过了。她咬住了嘴唇,不肯说话。
王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洞外密雪声声,犹如飘絮鹅毛,被风裹挟着冲入山洞中来。
一阵冗长的沉默,王徵忽然抬起手,一把攥住了卫绾纤薄的玉腕,她大惊之下要挣扎着抽回,可敌不过王徵的力气。
王徵执着地盯着她,目光流露出惊惶和受伤,“阿……绾。”
他的嗓音颤抖了起来:“你既然早已想起,却……竹水亭那日却拒绝了我,你说要嫁给太子,难道你忘了,上一世,你有多不情愿嫁给那个人么?难道你忘了,你宁可与我逃亡,永生不再回洛阳,也不肯嫁给他么?何况,是他下的令放箭,你我之死,你都忘了?”
卫绾咬着嘴唇,抽开了手。
“表兄,你松开我。”
王徵怔忡着被她得以挣脱。
卫绾慢慢地仰起了头,与半蹲在她身前的王徵对视,面色已苍白如纸:“表兄,阿绾上辈子,确真心喜欢过你,为你心动过。然而现在,我们谁也已经不是那辈子的人了。表兄,我想要的夫君,他必须在我危难之时,能有余力来护我,能挡在我身前,哪怕不是如此,也是我们一起并肩面对死亡,而不是不吝以我的性命去换活命的机会。”
这话让王徵全身的血液犹如僵住了般,他感到一阵蚀骨的冷意,正侵入心肺。他被呛得发出一串咳嗽声。
卫绾蜷着双腿,面色惨白,昔日水润饱满的粉唇已经近乎干裂,犹如一朵将被雨打风吹去的枝头梨花。她瞬也不瞬地望着王徵,说道:“表兄,我不怪你,但我想通了,你不是我的良人。”
王徵的肺腑疼痛如绞,不可置信。
继而他掩面失声:“阿绾,我悔了,我改了的……”面前的男子,嗓音已溢出苦涩的哭腔,令人无法不动容。
“我改了的……我再也不会那样待你……我原本发誓,你若这辈子还肯跟着我,我会拿生命去呵护你,可是你,你却变心了。”
说罢,他似笑似哭,颓丧地抬起了头望着卫绾,卫绾心有恻隐,咬得嘴唇发白,王徵望着她道:“阿绾,你不是真心恋慕太子是么?告诉表兄,你只是碍于圣旨,碍于皇权,不得已才要嫁给他的是么?”
真相不是这样的,殿下没有给她面临违抗皇权的机会,卫绾摇了摇头,眸中微微泛红。
“表兄,你我都放了过去吧。”
她想劝服他。
王徵却眼眶血红,盯着她咬牙道:“阿绾,我岂能放过过去。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恋慕太子么?只要你说一句不是,表兄愿意为你,万山无阻,舍却皮囊,为你刀山火海地闯过去。”
卫绾失声道:“你切莫冲动。”
说到底王徵是自幼与她相伴长大的表兄,卫绾并不想他拿性命去犯傻。她凝视着王徵,重重地点头,“我爱上了殿下,是真心喜欢了他。”
她的脸色比飞雪还白,几乎要坐立不住。随着她话音落地,王徵的目光滞住,呆呆地跌坐在地。
卫绾冷得身上发颤,齿关不住地碰击。
她靠着山壁,目光蒙昧地盯着几乎跌坐在地的王徵,“我不想离开殿下,表兄,我想求你,将我送回陇西。”
她怕自己的要求对王徵而言过于无理,又咬唇道:“表兄如肯相帮,施恩与阿绾,日后如有难处,尽可以直言。或者表兄需要别的,阿绾能为你做到的,都为你做到。”
她说着,王徵的脸色已愈发难看,最后他挥袖打断了卫绾的话,“够了不必再说了。”
卫绾怔忡着,有些微恐惧,不肯再言。
王徵失望地盯着她,“阿绾,我在你心中,恐怕已永远比不上一个因你逃婚便要将你处死的男人。”
卫绾想解释,但恐怕王徵未必想听,何况当时高胪一时激愤,确实是下令过要就地诛杀他。
山洞外忽然传来大片马蹄声,沉重疾乱,破风而来。
王徵与卫绾本来便犹如逃犯,稍不注意,便会被抓获,何况王徵带着她出逃之后,那沈秋屏又纠集了大队人马,朝四面八方扑来。
正这时,他们收了网,寻到了此处。
王徵勃然色变,只见十七八个持刀的骑兵已经涌入,待在洞中见着王徵与卫绾,他们仰长了脖颈哈哈大笑,冲洞外的沈秋屏禀报去。
卫绾早在听到马蹄声时,便已知道表兄派遣去引开追兵的人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们仍旧已被包围。
王徵要拔剑应敌,但骑兵直冲卫绾下手,王徵也不敢动弹,二人便被剑架着脖子,一左一右地拉出了山洞。
此时天色渐暮,沈秋屏身边的不少人已举着火杖,亮光灼眼。
朔风卷着鹅毛大的雪花刮在卫绾的颊上、唇上,犹如冰晶,缓缓地融化成一丝水迹。她被缚着双手,微微冒红的眼眶挤不出一滴泪珠来,干涸得几欲枯坏。她绝望地想,不论她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天意都是不肯放过她的。
沈秋屏坐于马背上,凝视着被拉出来的王徵与卫绾,脸色阴沉含笑,“王大人不是极聪慧的么,怎么至此处却不跑了?此地距陇西尚有数十里,王大人故意停歇,要拐走太子妃做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徵不肯作答,双目如火,盯着沈秋屏。
沈秋屏抚掌而笑,“我拿女人做交易固不光彩,你却致使太子妃清白受辱,太子蒙羞,你猜最后太子寻到太子妃,是更憎恶你,还是沈某人?”
卫绾皱起了眉,到了这份儿上,沈秋屏还是不肯杀她,要先利用她,以她为筹码与殿下谈条件。是了,他抓自己来本也不过是为了谈条件,只是条件谈拢之后……
风雪夜里,天穹漆黑。
火杖的光芒愈发夺魄灼艳起来。
贯穿风雪的一支羽箭,在此时犹如天将神兵,呼啸一声,携着风雷之势,射中了一名举着火杖的骑兵。
那人哀呼惊叫,倒落马下,随即气绝身亡。
沈秋屏面色一动,仓促下马,这时骑兵们纷纷上前护住了沈大人。
沈秋屏冷冷说道:“何人装神弄鬼?”
又是一支羽箭,去势极快,落在沈秋屏身前的雪地之中,只剩半寸箭尾尚露于风雪中,其余深深扎入雪地里,不复得见。
沈秋屏惊愕不已,昏黑的夜色之中,一行马队极快地扬起碎雪穿过浓雾而来,当先之人,手中的弓还未卸去,玄衣如墨,姿仪俊朗,沈秋屏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面露一阵惊惶,随即他的手搭在了一人肩膀上,劈手夺了他的剑,走到了卫绾身后。
卫绾望着殿下冒雪而来的身影,眼眶早已更红了,她的嘴唇几乎要干裂,喉咙也几欲撕裂,说不出话来,只是后腰上忽顶着一样冰冷而锋利的物什,她的心跳惊慌地仿佛要破出胸口。
沈秋屏的剑威胁着她的性命,这让沈秋屏有了足够的筹码,去同太子谈一个条件。这是他这一个月以来,日夜想着的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容有闪失。
王徵目眦欲裂,怒恚而上,又被刀剑抵住了咽喉,他终是一动不能再动,切齿拊心,怒瞪着沈秋屏,“挟持女子,无耻之尤!”
夏殊则勒住了缰绳,冷漠地停了下来,一挥衣袖,身后马蹄暂驻,军容庄肃。他的弓被挂在了马腹侧,翻身下马,又往前走动了几步,慢慢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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