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储黛
卫绾从没见过殿下如此开怀,也跟着喜悦,羞涩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脸。
他道:“阿绾,孤从未想过能有今日。”
卫绾亦紧紧搂住殿下的腰,说道:“是吗,我却觉得这是必然,不过殿下要稍稍主动一点,阿绾不想一直豁出脸去跟殿下求好。”
“其实殿下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子,真的,若是你能再主动一点点,阿绾与你必定已是两辈子夫妻了。”
她支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风吹拂着,草叶瘙着面颊,撩拨得发痒,终于他亦微微点头,似有认可。
不知过了多久,打闹的夫妻二人终于都起了身,弄得满身泥,卫绾被殿下抱回了帐篷,各自沐浴后,上了军床。
这时帐篷外的歌舞都已休了,人散去,各自归帐梳洗上榻。
因为明日要远行,卫绾不敢撩拨太子殿下,只是闭目躺了些时候,男人忽然翻过身紧紧压住了她,卫绾惊恐地睁开了眼,殿下的唇带着一丝烫意,压了下来,他低声道:“阿绾,是你让孤主动。”
她惊愕万分,继而床板一震,她也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快活到脚趾都蜷了起来,又羞又怒,还不敢发作。
殿下最是害羞了,但唯独这件事上,他是从来都不羞的。
虽然她亦很想。但她不说。
卫绾甜蜜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圆房之后才有蜜月期嘛
草原上的小日子似蜜甜,一日甜过一日。这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候了(你闭嘴)哈哈。
第49章
且说,卫皎婚前失贞的消息,不知经由何人之口,传得洛阳城遍地皆知之后,薛淑慎唯恐与蜀中谈的婚事作罢,连夜里修书一封递入蜀中。
接着薛淑慎便一纸家书告回了娘家,请娘家薛氏对她做主,出面严惩崔适。但,卫邕以为不妥,如今洛阳传的流言对卫皎本就不利,但空口无凭,信者有,不信者自然也有,如果薛家这么一出面,公然朝崔家施压,反而贻人口实了。
这种大事上,薛淑慎承认自己不如卫邕有见地,隐忍不发,只等着蜀中林老夫人回信。
没过多久,林老夫人回信,说益州传出了疫病,她儿身为刺史,当以百姓为先,姻亲之事则应押后再议。
薛淑慎便只好再等着。
可是越等她便越觉得不对,那蜀中疫病,虽确有其事,但陛下高枕无忧,可见不是大事,怎么听都像是林老夫人借此机会驳回许亲。
再过半个月,听说那疫病控制下来了,死伤不多,甚至完全不必刺史大人亲自经手,薛淑慎沉不住气,便又向林老夫人问话。
这一回蜀中那边已无法回避,林老夫人日日在儿子身边说道:“我那信回了她,便已是给足了薛家台阶下,委婉拒了婚事!她却好似不知!狗皮膏药似的缠上来,愈发不休了!她那女儿,婚前已有了那样的事,岂可羞辱我儿!这薛氏忒也不知好歹!待我写封信回绝了她,痛斥她一顿。儿啊,你也写封信,告知陛下,以免她薛家仗着外戚日后欺人。”
从头至尾,益州刺史都不大想与卫皎结亲,全是母亲与卫家的主母于背后推动,如今悔婚,他心中倒没甚么,只是母亲最后一句话提点了他。为防恶人先告状,当下他言辞恳切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东都,并让母亲回绝薛氏的信后发两日。
薛淑慎收到林老夫人回信,险些气晕过去,萧家仗着拥踞益州,也不过是条地头蛇,岂能比得上他们薛氏,几代名臣,又有薛夫人如今做主中宫,她连忙恢复冷静,朝天子去告御状。
不曾想,在陛下那竟又碰了一鼻子灰,皇帝提前收了萧家的信,读罢之后以为,卫家这事确实占不上理,便不肯为薛淑慎使气。
薛淑慎回来大病一场,醒时,在贴心的女儿卫皎在一旁侍奉羹汤,苦不堪言,一把抱住了她心肝肉似的叫唤起来:“阿皎,你可如何是好!为娘如何为你张罗婚事都不成了!如今,如今你怕是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了……”
卫皎咬咬唇,眼中泛出了水光。
她沉默良久,待薛氏哭完,手掌轻轻抚着母亲的背,道:“女儿也不图嫁。母亲勿以为念,既然事已至此,明日,女儿便戴冠修行去。”
见薛氏忽然滞住,目光露出呆滞和惊愕,卫皎又以指轻揩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母亲,女儿愿为女冠。”
女儿说话的神态口气都万分镇定,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只是,这却是一种认命之举,薛氏自然不肯,可似乎已拗不过她。
薛淑慎是卫家妇,不得不为卫氏,尤其是卫邕的脸面做打算,如今流言传得还不多,萧家这么一拒婚,却是愈发坐实了这一消息,日后只会渲渲染染,于卫氏的名声更大有妨碍。卫皎这时发下誓愿,出家为冠,倒的确不失为一种保全名声的好法子。
只是薛淑慎却有些心疼女儿。
卫皎朝她笑着,眼眶不住地泛红,怕再露出端倪,惹母亲心疼,又不许她做女冠了,卫皎忙借故离去。
一晚雨疏风骤,卫皎靠在窗台,听了一宿的雨。园中那原本枯坏的芭蕉,聂氏命人打理,但那日卫皎撞见,阻止了她们挖走,不知为何,她总喜对着那丛病死的芭蕉出神,一想,便觉得记忆恍恍惚惚,能隐约想起,她失贞那日的模糊的影子来。
卫皎不愿再做懦夫,她想忆起那坏了她一生的男人是谁。
她想起来,那男人身材伟岸而魁梧,尽管他动作温柔,但依旧几乎将她撕裂,除此之外,她只记得那日拾起了一块石头,要砸他头,砸中了,他发出一声呼痛,可却没有停下一直要她,卫皎气恼不过之时却摸到了一手的血,她生性善良软弱,连正在对她施暴的男人她都不敢杀,只扔了石头不停捶他脑袋。也正是因此,她才想起来,那个男人没有头发。
正如母亲所言,那人是个恶僧。
她……竟被一个方外之人玷污了身体。
卫皎捂住了脸,热泪源源不绝地从指缝之中流出来。
一宿无眠,她躺在虎皮靠椅上,胡乱地歇了一个时辰。
她已打算好,便在洛阳城中公告,她将出家为女冠,永世不再回洛阳。但一大早,婢女忽然匆匆跑来,朝她报信道:“姑娘,居延李翦,他、他居然来了!他今日回朝,公然当着文武百官,说要求娶姑娘你。”
卫皎慌张地欲立起身,只是双膝疲软,竟栽倒在地,婢女忙将她扶起来,卫皎却站立不住,跪坐于地,又蹙了眉失声道:“李翦?”
“正是李翦。”
卫皎俏容惨白,唇肉被咬着发白。
“才下了朝,郎主与李将军一道回来的,陛下已金口玉言,当朝允诺了婚期。此时李将军他们已经来了。”
“不但如此,李将军还请你到竹水亭一见。”
这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卫皎昨夜里还想着出家做女冠,将一切退路都留好了,没曾想李翦突然从西北归来,更当着陛下的面儿说要娶她。
难道他不知洛阳那些流言,她名声早污了么?
卫皎腿软得几乎无法撑臂立起,缓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替我更衣吧,我出门见他。”
婢女颔首。
这时伺候她的李氏大喜过望入门,送来一叠物事,笑吟吟说道:“姑娘,想必你已知了,这是李将军送来的琴谱,说他无知音,只求一知心夫人,收下他的琴谱。”
卫皎望着李氏捧来的那一叠琴谱,当日被她送回了居延,她都不知,那之后他是否还有信回来,因她已完全托大兄卫不器了结此事,便没再过问,此时见了那去而复返的琴谱,忍不住心跳得飞快。
她换了衣裳,便独自上了水榭,朝竹水亭走去。
亭中远远只见一个男子的背影,立在一堆残荷之间,身影昂藏而奇伟,高冠巍峨,窄袖长袍,似已等候多时。卫绾的跫音还很远,便已被他的捕捉到,李翦回了头,刹那间,卫皎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破胸而出。
李翦的手中还持着一把剑,他面容俊朗,与卫皎所想大有不同,她本以为他一个武将,于这个年纪应已满脸络腮,皮肤黝黑,但事实上,除了双目炯炯之外,他的面貌一切都与卫皎所想不同。
阳光披在卫绾雪白的暖裘上,她深深屏息,朝他走了过去。
李翦却在她走近之时,曲了一条腿半跪下来,吓了卫皎一跳,他正色道:“卫二娘子容谅,李翦跪天地君王,父母恩师,不吝膝下黄金,但卫二娘子,即将为李翦之妻,便只屈一膝。”
说罢,他将剑双手呈奉,垂目敛眸。
卫皎惊讶看他,“你有何事对不住我,要同我下跪?”
李翦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李翦如今才知,原来昨日以前,卫二娘子已想着出家做女冠子了,李翦如今再来求娶,颇像是趁火打劫,担忧卫二娘子芳心不喜。”
卫皎忍俊不禁,红着眼眶儿笑道:“你说话真有趣,可是你知道么,我名声不好。在与崔适成婚之前,我便已……那都是真的。”
李翦沉默了半晌,他皱眉望着她,“我知。”
“你不嫌弃我么?”
卫皎道。
“我非清白之身,污名在外,被崔家名为和离地休弃。”
李翦的目中掠过心疼之色,“那非你之过。”
卫皎怔住了,她呆滞地望着李翦,胸口却是一跳。
李翦起了身,将剑呈递给她,“皎皎,我盼你能嫁我,想了多年,已是我平生唯一之愿。若我因为你受到的伤害便嫌弃你,太也不是男人,更不敢厚颜无耻来娶你。从前你是崔适妻,我不敢想,亦感慨身无功名,爵俸太低,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如今,算是我趁火打劫也好,趁虚而入也罢,人之一生,何其短暂,错过了你李翦必留一生遗憾,故而恬不知耻前来洛阳,借用军务之便,对陛下提出这么一个请求。苍天怜见我李翦三十而立却患无妻,陛下应允了婚事。可于你,李翦没有丝毫把握。当日你将我的信物退还与我,并让我不再纠缠,我便知,你心中实在无我,如今我利用陛下赐婚的旨意,强行迫你父点头,迫你下嫁,是小人卑鄙无耻的行径,如你不能接受,今日便可提剑出鞘,一剑刺死了李翦。你且放心,后事我俱已备好,今日死在你手里也绝不与你相干。”
卫皎咬着唇,一边怔怔一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她从未见过有人前来求婚,提着剑来,让别人不答应便一剑赐死他的,更滑稽的是,他竟然还已准备好了身后事。
卫绾破涕为笑,慢慢接过了李翦手中那柄华丽而古朴的剑。
“这剑,锋利么?”
李翦略有动容,难以隐藏地露出失望之色来,只不过不敢露得太显,很快便镇定下来,道:“此剑是李翦初从军时太子殿下所赠,我携此剑斩杀匈奴千万,自是锋利无匹。”
卫皎说了一声“好”,她抽出了剑,龙吟之声惊得李翦闭上了眼,他的身体有了些微颤抖。
卫皎看了他几眼,从自己的青丝之中分出了一缕,以剑刃割断,身前的男人忽然睁眼,似乎感到纳闷,她为何割自己的头发,难道要削发代首?可如此不应割他的头发么?
卫皎将那缕青丝缠成结,绑在剑穗上。
男人忽然重重地抽了口气,“皎皎,你这是何意?”不是要杀他?
卫皎朝他温柔害羞地笑起来了,“李翦,我连蚊子都没拍死过,怎能杀得了你。”
此生能听她清软的嗓音,温柔唤自己李翦,已是足够。李翦激动地一把抱住了面前他肖想已久的娇小女子,抱着她连着转了几个圈,晃得卫皎头晕,又气又笑地打他肩膀,“不要了,我头晕!”
李翦忙将怀中佳人放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柔荑,喘气说道:“皎皎,你可是真心实意要嫁我?是真的么?”
卫皎抽出了右手,咬唇道:“你这人,不是让你让陛下下了旨,非要我嫁给你么,如今你却来问我。”
李翦傻里傻气地朝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大笑。
卫皎被笑得愈发羞涩,低低地垂下了眸子,道:“多谢你赠我琴谱,我弹奏过了,那时便已很喜欢,弹琴时便能忘记那些烦心事,于我而言是当时最需要的。其实,我本已决意收下琴谱,若无后来母亲相中益州刺史强拉红线之事,阿皎,早已许君了……”她羞涩不能言,脸颊静静地埋在男人胸口。
李翦闻言内心大为震动,幸而她阿兄卫不器在信中说道,薛淑慎强行违逆她心意,要促成与萧家的婚事,李翦才知她是被逼。只是当时战事吃紧,他身为抚西将军,难以抽身,又想到,他懦弱不敢提亲,若是那益州萧家真能接受卫皎,予她幸福,他便放手。
那日决无可能想到,竟有眼下的绝处逢生,更没想到,卫皎其实当时心中已对他有所期盼。
他笑了起来,收住了双臂,将卫皎牢牢困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沉声道:“皎皎,从今以后,你不必再怕,风来,雨来,李翦为你遮护,此身无长物,唯独命硬,必能护你一世无虞。安心嫁我。”
卫皎虽然仍然对流言有所忌惮和膈应,但李翦却常年身在边关,正好可带着她离开洛阳。卫皎闷闷地点了头,男子身上滚烈的体息,肆无忌惮地充斥着她的嗅觉,她以前所嫁之人,是个脂粉气浓厚的娇贵公子,断断没有李翦身上这股浑厚的体息,卫皎却一点不排斥,她试图接纳眼前之人,伸出细软的一双臂膀,环抱住了李翦。
男人身体僵硬,心跳得极快,只是却一动不动的,面色十分温柔。
陛下赐婚,连薛淑慎都不敢不答应,何况比起卫皎出家做女冠,能嫁给李翦已是不错了。只可惜当初她过于嫌弃李翦,如今也不知拿什么面目来见,便索性不见,卫皎的婚事,一律交予卫邕与卫不器去办。
*
卫皎的婚期定下不久,途中夏殊则便已收到了信。
见只是卫家家事,便将信条给了卫绾。
车马摇晃,颠簸不停,卫绾本想休息,但因是殿下递来的,便伸手接过来,看罢顿时露出笑容:“原来成了?”
说着马车一晃,卫绾立不住,一跤跌入了夏殊则怀中,她狐狸般地眯起了眼,仰着头望着殿下说道:“我记得从前曾不知在哪听得的谣言,殿下喜欢我的二姐姐?”
夏殊则脸色不自然,“既是谣言,便不必问了。”
卫绾轻轻一哼,娇嗔道:“殿下目光躲闪,看来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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