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储黛
“我不知……”薛夫人茫然望向了太后。
太后一时也心乱如麻,她虽疼爱薛嘉懿,信任她,偏帮她,但正如太后对太子的态度一般,她虽然有些不喜,但毕竟这也是皇室骨肉,她自然是看重的。
卫绾仰倒了下来,杏目紧闭。
张太医大惊,托起卫绾身子,大声道:“请太后高抬贵手,太子妃娘娘已不堪受刑,晕厥过去了!”
太后把心一横,认定毕竟皇嗣为重,闭目道:“速将人送回东宫,怀珠扣押仍旧受审。”
“诺。”
徐夫人带来的人迅速地抱起了卫绾,一行人仓皇地将卫绾送回了寝宫。
去时人好端端的,回来时卫绾的背后便多了几道长长的利刃划痕,磨出了大片血痕。常百草惊愕之下,红了眼睛,忙将卫绾扶入寝宫留太医诊治。
因男女有别,齐王只能焦急地立在门口,不时地张望着宫殿里头动静。
张太医留了药方和药膏,便匆匆退去,他去时已满头大汗,两袖战战,用衣袖擦干汗珠之后,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廊檐尽头。
随后徐夫人走出了寝宫,齐王忙迎了上来,少年瞳孔之中的怒火仍旧有丈许高,“母妃,我这便写信告知皇兄。”
大魏与匈奴交战,不过两月而已,太子自赶赴并州之后,与李翦战线一长一短,左右双管齐下,连获大捷,太子手底下的五千人马,竟生生打出了五万人之势。在兵临朔方城池时,匈奴人眼见太子玄甲黑骑,面如土色,高挂免战牌,如今双方僵持不下,若继续对峙下去,匈奴迟早良绝。可以说大魏已然胜券在握,皇帝甚至都不需再为战局挂心。齐王便想道,不如就此让三哥先回来,宫中这头猛虎,可未必不如匈奴的马蹄厉害。
但徐夫人却面如银霜,闻言,重重将齐王打了一记耳光,齐王吃痛,捂着高高肿胀起的右脸,愕然道:“母妃?”
“此事必须严密,谁也不得说!”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说这是虐夏夏的开始,你们会打我嘛~
明天夏夏和绾绾重聚。
第68章
就在卫绾被送出戒堂之后,薛夫人与太后面面对望,“太后,我真是不知……”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明白,在这事之前,谁也不知卫绾竟有孕在身,但既是有皇嗣,便容不得你与哀家再妄为,但若是查出这药渣之中的芙蓉毒真是卫绾所下,她有谋害皇帝的心,不论她是否怀有子嗣,都是杀头的罪过,连卫家那帮人,也不能幸免。”
薛夫人明知,那药膳残渣里被扒出来的芙蓉毒与卫绾没有丝毫干系,若皇帝下令彻查起来,难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面容先露了三分怯意。太后人虽老,却并不太糊涂,诧异地多瞅了几眼薛夫人,心头疑云更重,但她也没说任何话,只是拄着凤头拐杖转回寝宫去。
皇帝撇下北境大胜的举报,脚步有一丝虚浮地回寝宫龙床,并不传任何嫔妃来侍寝。宦官来报信,说是今日太子妃被两宫请去,因疑心卫绾在给陛下的药膳之中下了芙蓉毒,太后正严苛逼问,没想到张太医忽然诊出太子妃怀有身孕,这事只能暂时押下,太后命人来叩请陛下定夺。
如今自己身子大不如前,太后竟也来于他背后横插一手,对皇帝投毒,应是他自己下令彻查原委的,太后竟敢在了他前头,连问也不问一句,便将太子之妻拉到了戒堂用戒鞭惩戒。
皇帝知道那根戒鞭底下冤魂无数,更是提起来便深凹眉头,只是要他这时管这件事,皇帝难免力不从心,皱眉说道:“明日再议。让太医院的几个老太医到东宫待命,不得让卫绾出了丝毫差错。”
“诺。”宦官踮着脚去了。
*
卫绾的背部皮肉破损,出了不少血,月娘和常百草一左一右,心疼地为自家姑娘上了药,缠上了绷带,让她安逸地躺着。
卫绾这时模糊地有了意识,只是还不能动,便阖着眼皮趴着,意识昏沉地听到身旁传来动静。
月娘指责的声音飘入了耳中:“太子身边服侍的人,我看也不能尽信,你是这屋里的大总管吧,怎么也不查查那个怀珠的底细?”
这时卫绾才想起来,平素里最是温柔体贴的宫婢怀珠,原来暗地里是薛夫人的人。
殿下一时不察,让薛夫人的眼下钻了空子。
韫玉对卫绾的伤势,没有卫府来的几个老人记挂。月娘也发觉,韫玉这人似乎一直如此,凡事漠然不管,犹如事不关己,火从不会烧到她的眉头,这时也只是道:“怀珠是薛氏暗送到东宫的眼线,殿下早已知悉,之所以还提拔她做到外院总管的位置上,不过是为了麻痹薛氏和楚王罢了,这些年来,怀珠朝薛夫人递了不少消息,那都是太子让怀珠知道的消息。”
“你们……”月娘怔愣,几乎要指着韫玉的鼻子,“我们家姑娘嫁给你们太子,嫁到东宫来,面临太后和薛夫人的白眼,她受了多少委屈。你们明知怀珠是奸细,竟不告诉她,反又累她明明怀着孕,却吃了这诸多苦头!”
韫玉的柳叶眉微微皱起,敏锐地察觉到这时卫绾似乎已经苏醒了,她不动声色,嘴皮上下一碰,“住嘴。”
“你……”这个东宫大总管的气势真是摄人,月娘在卫府西院主事惯了,受了东院不少欺压,骨头脾气也没韫玉硬,一时竟讪讪不安,作声不得。
韫玉道:“殿下的决定岂容你置喙?”
“殿下离开洛阳之前,便已给我留足了怀珠通敌的证据,一旦怀珠有异动,露出马脚,便立即将这些证据上呈给陛下。薛夫人虽掌管凤印,但她没有权利将手伸到东宫,若是陛下得知薛夫人有这心思,也很难包庇她,完全不加警示与惩戒。过去殿下需要传递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给薛夫人,才一直留着怀珠,如今她伤害了太子妃,自然是不能再留的,我方才已经命人,将东西递入了广明宫,最迟明日一大早陛下便会得知。”
“这……”月娘与常百草面面相觑。
原来殿下早已知道,他不过是反利用了怀珠而已,怀珠也茫然不知,还自诩聪明地于东宫混迹到了总管的地步。可是他却纵容怀珠,一直到她真做出举动,伤害到了卫绾,才让怀珠的身份曝露,其心性之忍和狠,也是令人不寒而栗。
卫绾终于撑开了眼皮,无力地动了动几乎僵直麻木的手指,声音低哑:“你,是谁?”
她早已觉得韫玉不像是普通的宫婢,这个念头存于心中很久了。
见她苏醒,常百草忙跪在了病榻前,让她稍安勿动。
韫玉道:“我本是殿下的暗卫。如太子妃娘娘所想,如我一般的暗卫,遍布东宫。薛夫人一直想将眼线安插进来,这几年殿下暗中更换了几批宫人,神鬼不觉地换走了几个薛夫人的心腹,为了保证她能不起疑心,放松警惕,留下了怀珠。”
卫绾支撑不住眼皮,背部火辣辣地灼痛,她知道自己应是流了不少血,咬唇闭上了眼眼眸。
“殿下未雨绸缪,原来已这么久了……”
只是他从未对她说过。
卫绾并不是要怪罪夏殊则对她隐瞒怀珠是奸细的事,或许知道的人越少,越是有利于东宫形势,何况韫玉素来持重,行事稳准,也能看出她是有能力有手腕的。但她却感到无比地委屈,眼眶泛红,热雾氲氤,几欲从眼中夺眶而出。
东宫的大腿月娘拧不过,忍着怒火和委屈,蹲跪于卫绾榻前,双手捧住了卫绾的纤手,低语道:“姑娘,好在陛下很快便得知了,不会让姑娘再受平白的冤枉和委屈。如今姑娘怀有身孕,便当好好休养,不去想这些糟心之事。奴等会儿便去将那药煎了让姑娘服下,是对胎儿好的。”
卫绾没有说话,眼中不断地有泪水涌出,她伸手慢慢朝自己的小腹抚了过去。
陛下得知药渣中发现芙蓉毒,果然震怒,张太医此前为他治疾,没有发现陛下中毒,事后皇帝又找了几个太医,也没发觉异状,皇帝便推测,这是事后有人掺在残渣之中的。太后和薛夫人一口咬定药膳是在端入广明宫前便被下了芙蓉毒,无非是为了针对卫绾罢了,这两个女人别有用心,证词也多不可信,便下令命人重新彻查。
韫玉交给皇帝的证据,也落在了皇帝案头。皇帝眉宇高耸,将这些证据扫了一遍,原来怀珠是当初薛家的人送到宫里来的,当初她身世隐秘,几乎无人知晓,被暗中送到了东宫。这些年,她一直替薛夫人监视着太子一举一动,皇帝心头不悦。他偏疼楚王,偏疼得过于显目,甚至对薛夫人直言不讳,她要什么,他几乎无不允准。但即便是这样,薛夫人还是背对着他对太子埋伏了眼线,这是身为一国之君所不能容忍的,他感到一种出于被背叛的愤怒。皇帝思量再三,命人从寿安宫将怀珠拉了出来,送入了廷尉司。
皇帝此举是彻底保下了东宫。
但东宫的下人没有松一口气,卫绾自那日被从戒堂送回寝宫之后,背部受伤,跟着便高热不退,人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数度药都难以灌入,苍白的脸颊上两团殷红的红晕,浓艳得可怕。
月娘和常百草大骇不止,唯恐卫绾腹中胎儿出了大碍,但东宫来为卫绾治疾的一直便只有张太医,两人想去请别的太医,都被拦着不让,张太医神色踟蹰,道:“娘娘是背部伤口感染,用草药控制下来了,暂时没有大碍,勿小题大做,老夫行医几十年,对这样的伤口是有十全的把握的,再给老夫三日,若还是没有好转,老夫这颗项上人头,任由你们拿去。”
没有想到张太医说如此重的话,一时也让月娘为难,不去请旁的太医了。
三日之后,卫绾身体的高热果然退了一些,出现了好转的态势,月娘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随之松了一口气抹了一脑门汗珠的,还有拎着药箱仓促离去的张太医。
卫绾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到岭南的夕照谷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犹如火一般明艳,她和王徵逃到了河边上,对岸便是连绵数里的花海,似横天无际的烟霞,随着风一阵摇晃,山顶的葱翠,山腰的霞光便搅在了一处,倒影在河面泛起碎浪,他们已逃生无门,而那急促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梦到高胪下令分兵,太子殿下单骑策马而出,他犹如万山横绝般冷峻的脸,俊美如斯,却握着缰绳,冷漠地望着他们二人。或许那不是冷漠,相处太久了,卫绾能读懂夏殊则了,他只是生得如此冷艳高傲的面貌,又善于隐藏心绪,故而让人猜不透,才以为他手段狠戾。她也看懂了他为何一直执意盯着她和王徵紧握着的手,他在濒临疯狂的边缘嫉妒着王徵。
她如同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被束缚四肢地困在梦境的寒雾里,不久之后,万箭齐发,无数箭雨朝着王徵飞射过去,而王徵则在瞬间下意识地避到了卫绾身后……
卫绾吓了一跳,从噩梦之中惊醒。
醒来时胳膊狠狠地一动,却被一只手掌圈住,卫绾怔怔地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怀抱之中,她难以置信,愕然地仰起了脸。
“殿、殿下……”
再也忍不住,泪水流了满脸,她伸臂去紧紧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从战场上抽身回来的男人。
她又怎会不知道,朔方还没有大胜,她上一次醒来时还问过,也就是说太子不可能在这时回来的,皇帝不可能放他回来。但他竟然回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了男人的腰,滚烫的泪水渗入了夏殊则薄薄的一层玄色绸衣之中。
他抬起手臂,也将卫绾拥入了怀中,唇几欲干裂,他那带着几分有摧毁欲望的温柔,蚀骨地朝卫绾侵吞而来,卫绾温驯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不肯再说话。
“阿绾,今日特殊,孤便先回来见你。”
他知道她受了诸多委屈,薛夫人在他拥兵在外时提前对卫绾下了手,但幸得徐夫人韫玉等人在。今日是上一世她死在夕照谷的日子,她又染恙在身,他怕她多想,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见她一面,令她心安。
他垂目,手掌贴着卫绾的小腹,卫绾感到有些凉意,轻轻地激灵了一下,她又想到这个男人的可恶之处来,嘟着嘴唇,哑着嗓子说道:“坏殿下,我怀了你的崽儿了,你喜欢不喜欢?”
第69章
夏殊则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卫绾能通过这不断收紧的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感受到他的激动,脸颊爆红,将脑袋偎在了他的臂弯处。
他的手掌还贴在她的小腹处,慢慢地抚了抚,似乎有微微隆涨,于是便听得头顶上传来一阵略微发急的呼吸声,他的面孔尤带着一丝清冽的笑容。
殿下是真的很开怀。
他极少这样的。
“阿绾,怀珠的事,孤已尽知了。”
他顿了顿,道:“孤去时,让韫玉留意怀珠动静,一旦怀珠有下手的迹象,便立即到陛下跟前告发她。但韫玉却似乎没有察觉。”
卫绾心想原来如此,殿下的本意定然也不是要伤害她,韫玉虽为暗卫,但我行我素惯了。
“孤会撤换了她,换个贴心的来伺候你。”
“好,都听殿下的。”
卫绾眼下伤势没有痊愈,说一会话,已经感觉到那熟悉的眩晕感正一阵一阵地涌入头颅,令她无法再与夏殊则继续说着缠绵的无关紧要的话,便立即问道:“你拿到陛下的御笔手书了么?如此回来,陛下不会生气?”
“没有。”夏殊则想,卫绾应是早已猜到了,他是秘密潜回洛阳,赶赴深宫的,他让人一路隐瞒下来,或许这时陛下才得知消息,相信不出片刻,广明宫的崔明德便会来催他过去定罪。
“但两军僵持不下,得胜非一两日之功,匈奴人拿全城百姓性命为挟,致使我军不得轻举妄动,暂且在屯粮与之相耗,朔方不是大城,迟早会绝粮。这点李翦与孤均很有把握,不必担忧匈奴再南侵。”
卫绾声音微弱,“可殿下也应该先对陛下发出信号,怎么不等陛下回复,一个人便回来了。”
“等不及。”
夏殊则的手掌圈着柔软白腻的一截腕子,慢慢地将嘴唇压了下来,亲在卫绾干涩的唇上。
“孤等不及要见阿绾,今日已是迟来,让你受了梦魇之苦。只是又见你眼底青灰,便不忍心唤醒你。”
男人温柔的唇不住地落在自己的颊面、额头、鼻梁,甚至耳垂,卫绾本来昏昏欲睡,被亲得发痒,身上更软更无力了,忍不住拿眼睨着他。“不许你轻举妄动。”
这大约还是相识以来,她对他的第一个“不许”,夏殊则几时被人如此命令过,对方还是一个柔弱小女子?他轻轻一笑,俊容露出一丝艳色,“好,不动你。”
“孤去沐浴。”
他回来风尘仆仆,一贯喜洁的太子殿下汗出如浆,衣裳还黏腻地贴着身子,这会儿终于放松了心神,将卫绾仔细而平整地放下来,替她掖上被角,便取了干净的裳服走入了内室。
熟悉的隔着缂丝花鸟纹屏风传来的水声,一丝不落地飘入了卫绾的耳中。
渐渐地,她面红心跳,再无睡意。手掌慢慢地拿起来,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内心满是安逸与祥和。
不过这时她亦想起来,自己的月事上个月似乎没有断过,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旁的,她要找机会向张太医询问。这些时日她一直生着病,昼夜忧思不辍,怕于腹中孩儿有所妨碍,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妥当。
过了许久,夏殊则着玄色绸绡裳服沐浴而出,长发湿漉漉地披拂于背,他的两只手抱着一条藏蓝的长毛巾,正揉着墨发,将水沥去,卫绾见状,用手肘撑起了身子,朝他望去,柔声道:“殿下,我来为你弄。”
他看了她一眼,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她。
夏殊则坐在了床边,等着卫绾将他的头发束到背后,用软毛巾轻轻裹住,替他揉搓着,将湿发缓缓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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