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第9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穿越重生

  高胪将军似乎俯身对殿下说了什么话,便走了过来。

  齐王诧异抬头:“卫三郎你瞅什么?”

  卫不疑道:“我是觉着,主公……很孤独。”

  他们一堆人偎着火烤肉说笑,饮酒放歌,显得那头格外的荒凉冷情。

  齐王回目望了眼,压低嗓音道:“我三哥一贯如此,他能把身边一切乐景衬出哀情。”

  “也不知是攒了几辈子的幽怨。”

  卫绾的心轻轻地被挑动了一根弦,有种无法言说而又感同身受的孤独。

  卫不疑取了两块羊肉一块彘肩,“阿绾,你送给殿下吧。主公行了一路似乎水米未进。”

  卫绾面露迟疑,不肯行动。

  正此时,高胪走了过来,对卫不疑道:“主公有命,我与卫三郎今晚轮番当值守夜,大家伙儿吃完了肉便各自回帐中歇憩。如有风吹草动,以打更为信。”

  卫不疑道:“敬诺。”

  高胪腹中正空,见还有些烤肉未曾分食,也席地坐下,正要问是否卫绾烤的肉,谁知他来不及问出口,目光才对上卫绾,对方忽然取了卫不疑递去的羊肉彘肩朝太子去了。

  背影颇似逃之夭夭。

  高胪摇头一笑,自来熟地取匕首划了肉,尖刀上坠着烤熟喷香的羊肉,一口送入。

  “唔,好手艺。”

  夏殊则手中调着一张古琴,琴声泠泠,仿佛冷月下泉水嘤鸣,于烧得哔剥的柴火声之中尤为沉澈悦耳。

  卫绾将护盾置于地,取了匕首,恭谨地摆到夏殊则身前。

  白日里相处,让卫绾已稍稍放下些警惕,她对夏殊则的恐惧反倒不如高胪了,才宁可给他送肉,也不想教高胪那如鹰隼般锐狠的眸子盯上一眼,那一眼已教她浑身不适。

  “殿下,我烤了肉,行了一路甚是艰苦,您……”

  他的双掌压在琴弦上,修眉微微动了下,却丝毫没有甚么表露,那双深邃的眸子,是卫绾认同的最能藏住心事的那种。

  他道:“孤坐马车,并不艰苦。分给别人罢。”

  卫绾不想回去分给高胪,又道:“大家都吃饱了,只有殿下……”她忽然顿口,恨不得咬断了舌头。她怎么突然口拙舌笨起来,这不是在说现在只有别人吃剩的肉了才拿来打发他么。

  谁知夏殊则却又侧身,命人将琴取走,捡起了卫绾置盾上的匕首,他举刀要片肉。

  那双手细长平滑,无一分赘余,只是片肉的技巧未免显出拙劣,想必他平日吃肉都有旁人打理好了的,卫绾心道让他亲自动手很是不敬,确不合适,闭了眼睛自告奋勇道:“我,我替殿下来。”

  他看了她一眼。

  随后他将匕首倒竖,交给了她。

  卫绾依稀仿佛觉得,殿下耳根又红了。

  她深深呼出口气,极力挤出笑容,虽然紧张,但过于熟练的技艺使得她无论什么场景都并不露怯,庖丁解牛般片好羊腿,用刀尖刺了送到他面前,带着一丝焦糊香辣的肉味扑人一鼻。

  夏殊则口味喜淡,但面对递来烤肉的人,他慢慢地咬了一口在嘴中。

  入口有些焦脆,里头的肉质仍然鲜嫩,有一丝甜辣和若隐若无的腥膻,毕竟是野外,羊肉无法全去其膻味,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许多御厨都望尘莫及的了。

  她,想必以前给那人做过许多菜。

  肉是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给你喂食,你居然在偷偷吃醋哇,哪是苦的,明明是酸的嘻嘻

  男主嘴刁又害羞,关键是对绾绾的奸情他耿耿于怀23333

第10章

  卫绾从“阅尽天下诸般声色犬马”的太子殿下脸色里并没有寻出满意的蛛丝马迹,怕他不喜口味,心中却在想着,野外炙烤本来不过是就地取材,食材的处理粗糙得很,若有锅碗炉灶给她指挥,日后一定会……

  她竟然在想着以后。卫绾蹙眉,感到一阵陌生的心虚。

  对太子害怕之外,也有一丝愧疚。前世是她对不住他在先,毕竟未婚妻私奔挫伤了他尊贵的脸面,恐怕从夕照谷回去之后,他本该光鲜的后半生却受尽了旁人背后指点。

  上次在八角亭上卫绾险些一时冲动朝太子质问出来了,但幸而被贵女们冲出了凉亭,否则万一太子本不想再计较,却得知她仍然记着这桩丑事,极有可能再度让他后半生染上污名……卫绾休矣。

  而且倘若他还记着前生,卫绾是更加不能与王徵走了。

  一回生,万箭穿心,二回熟,至少是鞭尸级别的了。

  至于彘肩,卫绾从太子眼中读出一种对于油腻的嫌弃,并未动手,卫绾也片成了几片,搁在盾牌上,见身后高胪已起身去巡夜了,便也想从太子身边溜回去。

  夏殊则望了一眼,高胪已走得远了,莽原背后河水滔滔,渺小的身影犹如一粒芥子。

  夜风吹来,河底明月愈发零乱,被捣碎无数。

  他用绢子擦拭了手,长身而起,“你到孤的帐篷中睡。”

  卫绾一怔,太子已往马车走去,片刻之后,他的双手扶住了车门,察觉到背后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似的,他回眸而来,卫绾无措地飞快地撇过目光,脚步匆匆地走了。

  夏殊则上了车。

  卫绾拉着常百草钻进了太子大帐,外出一切行囊都准备得极为简单,但太子帐篷中还是备有不少软褥锦被,卫绾分给常百草,将灯油点了,和衣躺下来。

  灯影摇摇欲坠,昏昏暗黄,呼吸声隐约可闻。

  常百草还没睡意,身子翻覆不住,卫绾知晓,睁开了眼。

  常百草道:“小草是第一回 见太子,他真的是姑娘的未婚夫君么,翩翩有礼,温文尔雅,最重要的,他长得好俊呀。小草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男人呢。”

  卫绾对那番评价不可置否,但听到后来,仍是忍俊难禁,仿着她略带一丝乡音的口吻道:“你见过几个男人呀。”

  常百草一愣,知晓姑娘又拿自己打趣,脸色一红,又嗫嚅道:“我见过的可不少呢,大表兄,大郎,三郎,还有那位齐王殿下。我阿娘还说我阿爹世间最俊呢,我今日一瞧,才知什么是云泥之别。”说罢在心底对阿爹拜了拜。

  卫绾失笑:“大晚上的,你也不怕你阿爹给你托梦。早些睡。”

  “真的真的。”

  常百草叽叽喳喳的,像只不肯栖息的鸟儿,在卫绾耳根便喋喋不休。

  “姑娘不觉着么?我觉着他生得好看,音容兼美,对姑娘又和气啊……”

  “我就怕姑娘输给五姑娘,五姑娘等着当太子妃很久了,谁知道陛下压根看不上她。”

  卫绾隐忍又隐忍,伸掌去阻住她聒噪的声音,又低声道:“上次,你说王徵有话带给我,他要说甚么?”

  常百草水眸滚圆,等卫绾抽开手,她才惊呼:“我又忘了。王郎君要我同姑娘带句话,他去迟一步,很是对你不起,姑娘若是安好,三日之后便到竹水亭一会,他有话同你说。”

  “三日,”卫绾没好气,一指头戳在蠢丫头的脑门上笑问道,“你数数,到今日多少日了?”

  “有、有一个月了。”常百草心虚不安,欲哭无泪。

  卫绾没有怪罪常百草,那时卫绾才回来,听到王徵二字便感到心脏被压迫般地疼。她是真心喜欢过,但生死一线之时,她感到了被辜负,被抛弃,所以即便那时常百草将话转达,她除了更烦躁些,也不会赴约。

  也不知王徵是否独自一人在竹水亭等了许久。

  但那之后,再无回音。彼此都大了,即便是表兄妹也要避嫌,王徵又已入仕,要见一面已不如从前那般简单。卫家主母又拜高踩低,瞧不起王徵出身,对他上门递拜帖,十回有九回不应。

  “姑娘,你心中,对王郎君……”

  常百草跟着卫绾最久,她生活的一举一动,琐碎小事,她都默默记着。卫绾情窦初开,对王徵的羞涩,数度送王徵出门时,又倚门回首,两两相望,像是有情,常百草一一看在眼中。只是安国寺一行,回来之后姑娘对王徵却态度大改,之后再也不在常百草跟前提及王徵半个字了。

  常百草既感诧异,又不敢问,渐渐地也不在她面前提王徵。

  谁知那王郎君在卫绾眼前嘴边消失了一个月,常百草几乎已经完全忆不起那位儒雅温润的表郎君了,见了太子,又愈发心中偏颇起来。

  姑娘自小在卫家受气,嫁给王徵,姑娘还是要一辈子挺不直腰板,殿下身份尊崇,俊美雅逸,为人也是不错的,常百草的心全偏了,恨不得早点让卫绾的婚事尘埃落定才好。如今来了河西,没有卫家一大家子恼人的事儿,她要想想法子让他们多多交谈增进情谊。

  次日大早,一行人收好帐篷,整顿行装,卫绾与常百草走上马车。

  车中也有软毯,时已四月,北地也不在寒凉,夏殊则夜里只拥着薄毯便睡了,行路在外,也没甚么可挑剔。

  卫绾虽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比昨日又好了不少。

  常百草从怀中摸出两只毛线球,笑眯了眼,“马车之中闷呢,姑娘你来猜猜我藏哪只手了。”

  望向窗外的夏殊则放下了车窗,回眸过来,常百草笑道:“殿下,我们姑娘总是猜不对呢,仅有的几次猜对了,都是蒙中的。”

  夏殊则面色如水,凝视着她捏着毛线团的手。

  她的手势很快,几乎只剩乱影在飞,少顷之后,捏成两拳递给卫绾,“左手几个,右手几个?”

  卫绾出口道:“一手一只。”

  常百草让太子也猜,卫绾吃了一惊,生怕太子不悦她们玩小孩子把戏,虽则这是她们俩从小玩到大的,不过说来丢人,卫绾与常百草至今毫无默契。

  “左手两只,右手一只。”

  卫绾忍不住弯了眼睛,“小草一共只拿了两只毛线团。”

  常百草却摊开了手,果然,左手两只,右手上安静地躺了一只。卫绾不可思议,忍不住望向夏殊则,难道这是公然作弊?

  “再来。”夏殊则道。

  他竟然对这样的游戏表现出了兴致,真是难得。还有多少是卫绾不知的,她惊奇不已。

  常百草仰起了小脸笑靥如花,“我刚刚在袖中藏了一个,变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了,太子殿下眼睛好厉害。我们家三郎也是眼明手快的,常有猜对,不过也没有殿下眼睛好呢。”

  三人在马车之中玩起了把戏,时间流逝飞快,不知不觉晌午已经过去了,连高胪命人来送炊饼都无人应话。

  看得出夏殊则是第一次玩,但他眉眼之间都是专注与认真,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答案永远是对的,卫绾猜不出,或随口胡诌个答案,再偷偷向夏殊则求助。

  高胪来了第二回 ,在车外说道:“主公,洛阳来人了。”

  游戏戛然而止,卫绾收起了探究的心思,对太子的敬畏故态复萌,惊愕于方才自己竟与他一对一错地猜了二十几把了。

  他渐渐放松的面部,在高胪出声之后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冷淡的戒备状,继而,他起身走下了马车。

  卫绾与常百草也忙跟随而上。

  夏殊则道:“来者何人?”

  高胪持剑退后两步,回话:“是徐夫人派人来的,要接齐王殿下回去。”

  他便知道,徐夫人不可能点头,让齐王跟去穷山恶水的河西。夏殊则心知肚明被骗,只不过,他无法拒绝小五肆意而坦诚的央求。

  齐王与徐夫人派来的人交涉之后,他蔫眉耷脑地跟着他们走过来,徐夫人的亲信朝夏殊则行礼,“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私自离开洛阳,先前并未知会夫人,终归,是太子殿下身负皇命在身前往河西,齐王殿下不是静得下来的性子,若是发了雷霆,惹了羌人,恐坏陛下与殿下大事,不如就此折转,送殿下至此处,我等即刻带着齐王殿下启程。”

  齐王耷拉着头,颇感丧气,“对不起三哥,我又骗了你。母妃还不知道……本以为我能混去河西的,但,母妃说得有道理,我怕坏你的事,便只好先回了。”

  “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