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略靠后一步,方教授的助理看着自家“老板”跟那个“一板一眼”的项目经理谈笑风生,心里一阵泛酸。
老板你这就叫起“咱们”了?
原来这人不是刷脸上位,就是……刷好感度的方式,有点,高级?
助理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当然学了他也不太懂怎么能用就是了。
下午,刚回了酒店不到一个小时,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开着窗,夹着水汽的风从外面冲进来,卷动着反复干涸很久的窗帘。
其他人都去修脚做按摩了,余笑一个人坐在桌前把今天方教授随口说的建议都在电脑上了下来。
写到一半,她的手机上弹出了消息提醒。
傅锦颜:我打电话给他,怎么他跑省城去了?说是工作的问题,也不肯跟我细说。
因为工作问题去了省城?余笑当然知道傅锦颜说的“他”是谁。
皱了一下眉头,余笑还是拨通了电话。
“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放心,孩子好着呢,我肯定能生出来!你想离婚,没门儿!”
听着褚年这嚣张的口气,余笑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里,有这个时间听他废话,她还不如把文件写完。
“你在哪里?”
忙了两天半终于搞定了所有文件整理的褚年坐在回家的火车上。
他这两天加班加点。睡觉的时候他借口孕吐婉拒了小玉的同居邀请,就住在了工作室周围一个便宜的小公寓里。因为便宜,所以唯一的优点就是通风好没怪味,所以就算床垫很不舒服,洗澡的浴室小的跟个马桶一样,褚年也忍了过来。
余笑的电话成功勾动了他心里的委屈,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这委屈到底从何而来。
也可能是经历太多了吧,细细密密,根由万千。
他的气势略弱了下来:
“我……还有一个小时到家了,那个,工作上的事我去了一趟省城。”
说这句话的时候,褚年依稀有种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只是等在家里的余笑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是错觉。
最荒谬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改变的不成样子。
“身体状况还好么?”
“挺好的。”
再平常不过的问答,却让褚年觉得心里酸酸的,张了张嘴,他提了一下语调说:
“我之前那份工作,因为……身体情况,那个人要辞退我,我找了更大的合伙人帮忙,现在要反过来去收拾他了。”
“嗯。”余笑觉得这是褚年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从来是抓紧一切机会向上爬。
她看着外面被暴雨问候的大地,轻声说:
“挺好的,你加油。”
“嗯,好……”褚年握紧了手机。
通话结束了,褚年看着手机屏幕,把另一只手上的柠檬拿到鼻子边上,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
从他确定了“怀孕”以来,这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指责、没有压制、没有怀疑、没有条件的,对他争取工作这件事的纯粹肯定。
挺好的,你加油。
这个评价来自余笑。
褚年有些想笑,又觉得可能是有个人切开了整个柠檬,把里面的汁水全部都挤进了他的胃里和心上。
挂掉电话的余笑神色平静地继续开始写东西,雨后的风从她的后颈吹过,也从她的指间吹过。
第30章 出师未捷我先吐
褚年从出租车里下来,心里有些愉快地盘算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省城的那两天只一心忙着工作,他竟然觉得吐得次数少了一点儿,恶心的频率从一天十五六次降低到了一天五六次。
这也导致他的胆子大了一点,不仅敢吃酸辣土豆丝了,土豆炖牛肉也觊觎了一番。
虽然吃完了还是吐,可吃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吐了这么多天,褚年已经摸到了规律。
闻起来,汽油味儿、烂菜的馊味儿是最不能忍的,尤其是韭菜。
吃起来,用油炒过的肉吃了是一定会吐的,油炸的东西绝对不能碰,外面卖的馅料不明的肉包子他闻着就想吐,生菜叶子吃的时候没问题但是吐出来的时候食道里的苦涩感格外重。
此外,还有鸡蛋,他从前最喜欢的蒸蛋和炒蛋都已经成了他的禁区。
慢慢总结整理了这些发现,褚年觉得自己也能在各种“规避”和“小心”下活下去了。
晚饭就叫个外卖吧,试试能不能吃小鸡炖蘑菇。
“余笑?”
晚餐敲定的那刻,停在楼外的一辆车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探出头跟他打招呼。
看见对方,褚年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傅……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刚知道你怀孕了,你又告诉我你去了外地,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从车里下来,傅锦颜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对他抬了抬下巴说:
“走,我给你把东西送上去。”
褚年被她的阵仗吓到了:“你、你这是什么?”
“吃的喝的用的,现在孕妇的讲究可多了,我去挑了一圈儿,差点挑花眼。”
没理会“余笑”伸出的手,傅锦颜拎着两个大袋子进了电梯。
电梯里,褚年有些不好意思,是真的不好意思。
这些天“帮”过他的人寥寥无几,里面绝对有傅锦颜的一份儿,他从前只觉得傅锦颜说话刻薄,眼睛像长了刺似的让人不舒服,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傻。
他褚年酒肉朋友无数,能这样真金白银任劳任怨帮忙的,一个都没有。
“那个……”
“恩?”
“谢谢你。”
看着褚年占着自己好友的身体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傅锦颜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寒毛一根一根全部立起来了。
把东西送进去,她就借口有事走了,留下褚年一个人面对各种进口维生素片、营养品甚至还有孕妇穿的睡衣和软底不磨脚还不打滑的拖鞋。
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药片仔细看了看,褚年有些舒心地笑了,他现在觉得一切都能变好。
虽然还是有各种的不甘心和痛苦,可他觉得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而此时,就在楼下,傅锦颜奋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又拉下后视镜,对里面的自己说:
“我这个演技去电视剧客串应该足够啊。”
最后看了自己好友的“家”一眼,脚下油门一踩,傅锦颜开着车子离开了。
早上九点四十五,朱大设计师和往常一样打着电话进了他那个位于临街铺面的二层设计室。
说是他的似乎不太对。
不过长久以来,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
所以他可以给余尚敬面子把他女儿弄来当文员,也可以把吃里扒外不听话的员工给赶走。
余笑被赶走那天,他先发制人给余尚敬打了电话,那老头儿死要面子,还替他女儿道歉,就这样的人,他得罪就得罪了,怕个啥。
想起来,朱杜继心里就有些不屑,他们圈儿里都是这么一群爱论资排辈又爱占便宜,同时又死要面子的糟老头子。
一楼看店的年轻人看见他,站起来说:“朱老师,上面来了几个人。”
“是上次那个戴玉镯子走路很骚的女的?”
年轻人摇摇头:“来的是几个男的,我没见过。”
那就是新客户了,两口把两个小肉包都塞进嘴里,再用力吸走了塑料杯里的最后一口豆浆。
吃完了早饭的朱设计师舔了舔嘴皮子,把空了的豆浆杯放在了前台,整理了一下衣服往楼上走去。
二楼,韩大姐站在一边不动,看着其他人在忙,而这个其他人……
“余笑,你怎么在这儿?”
褚年就坐在之前工作的电脑前面,他正在复制拷贝里面所有的合同内容和进出账。
一边做,一边庆幸,他得感谢自己之前为了做文件管理几乎把电脑里的所有文件名称都过目了一边,还把同名文件按照时间做了梳理调整,也得感谢朱杜继和刘助理做事儿粗糙到可笑的地步,才让他能轻易摸到一些牛姐和律师会喜欢的东西。
久等的朱杜继终于来了,他转过头去,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朱老师,牛姐让我复制一份工作室最近一年出的合同给她,她要看看细节。”
“什么细节?什么合同?”朱杜继冲上前一步就要把“余笑”从电脑前面推开,一个男人从旁边拉住了他。
“朱哥,别激动,牛姐就是要看看合同,没别的意思。”
什么叫没别的意思?这已经是要翻天的意思了好么?
“程新?!”看清了拉住自己的人,朱杜继愣了一下。
叫程新的男人中等身材中等样貌,看起来毫不起眼,脸上的笑也是很寻常的笑:
“是啊朱哥,咱俩上次见还是元旦聚餐的时候。”
看见程新,再看向“余笑”的时候,朱杜继当然想到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他那双憨厚的眼睛里几乎是淬了毒的。
能让“余笑”见血封喉的毒。
“不是,程新,你跟我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我是怎么得罪了牛姐了么?”
“没有没有……就是吧,牛姐觉得这段时间咱们这个工作室也没什么起色,她打算再找个合伙人来入股,人选据说也定下了,但是朱哥你也知道,牛姐订的规矩大,她不让我们问,我也不敢打听。”
程新拉着朱杜继坐在会客的沙发上,这时,“余笑”站起来,给他的面前放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