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列无暇
“给谁啊,我娘啊,我娘不嫁,只招女婿!”
秦凝的两只蹄膀,重重的砸晕了三麻娘子。
三麻娘子起劲的不得了,完全的担当起了一个媒人的职责,装模做样的上许家去说媒,还按照秦凝交代的,四处和人说,这都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觉得正好秦阿南和许良保一个寡一个鳏的,正好她来拉了这个红线。
村里的人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便也最多开开秦阿南玩笑,并没有过分的说些不得当的话了,秦阿南每天心情很轻松。
三五天的,三麻娘子就把事情说定了,选了五月底,秦阿南这边给许良保送定亲礼。
三麻娘子还说,过些日子天气就热了,不利于办酒席,秦阿南和许良保毕竟也不是啥头婚夫妻,凡事从简些,早早的合伙过日子才是真,自告奋勇的帮秦阿南选了个六月中旬的日子,说办两桌酒,这婚事就成了。
秦凝对这些无所谓,认为确实像三麻娘子说的那样,早点把事情办妥也是好。
倒是秦阿南,忐忑的和秦凝说:
“囡,定亲不过送点东西,定也没什么,但办酒日子,还是等等吧,你那信和毛衣刚寄走没几天呢,等你阿山阿姨那边回信了,我们再定办酒的日子吧,要是她今年能回来一次,那我等等也没有关系的。”
这一点,秦凝总是要尊重秦阿南,那就等着吧,正好的趁着这时间,把秦阿南那边的两间房间也收拾收拾,一间自然是新房,一间留给许春燕住。
秦凝就真是忙的不可开交起来,现在这年月,也不好样样请人做,太过有钱和太过会花钱,总是招人嫉恨,好些事情都得自己做。
好在许良保人虽老实,倒是个动手能力强的,既然现在算是定下亲事了,全村都知道了,他也不避讳,早晚有时间,就来秦家这边帮着整修整修庭院、屋子什么的。
秦凝就忙着采办东西,定亲要用的,办酒席要用到,结婚要用的,就算其实她空间有这些,但也得装装样子,进进出出的买一点。
可就在大家这样忙忙碌碌、喜喜庆庆的时候,任贵均突然出事了。
秦阿南这边要给许良保送定亲礼的前一晚,秦家母女两个晚饭还没有吃,秦凝正把借来的红漆礼盘一个个擦干净呢,任东升着急慌忙的来了。
“阿南姐!爷出事了!”
任东升“匡”的一声推来秦家院门,进门就这么一句话,吓得秦阿南手里拎的木盆都掉了地:
“啥?你说啥?舅舅出啥事了?”
“唉!在河边跌了一跤!还好我出工回来见屋子门都开着,人却没有,我出去找,看见他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爬不起来。我好不容易把他拖上来,可碰一碰他,他就喊痛,喊的伊哇八叫的,也不知道是伤了骨头还是伤了筋呢,那现在可怎么办呢?”
秦凝也被刚才任东升那一句“爷出事了”吓了一大跳,说实话,她刚还以为是老人出大事了呢!
这会儿听任东升这么一说,秦凝才松了口气,但心里不禁吐槽一句,这任东升也真是的,老人是他父亲,伤着了,如果真着急,不是应该马上请医用药吗?他却先跑来这里问现在怎么办?
说到底,他这么做,还不是怕承担责任,怕花钱?同时,他这种样子,那估计老人伤的挺重的了,他怕出事了怪他,他就先跑来这里说一通!
唉!什么人啊!
秦凝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看着秦阿南急的脸都白了,赶紧站起来安慰:
“姆妈,你不要急,急是没有用的,现在最要紧是看病去。这个年纪的老人骨质疏松,一般来说,如果跌倒,容易骨折,姆妈,你跟东升叔慢点来,我骑自行车先去看一下舅公情况,不行的话我马上联系汽车,送舅公医院去。”
秦凝转身就要去堂屋拿车,任东升亦步亦趋的跟过来:
“小凝,这,你说啥,要送医院,送哪里的医院呢?卫生院吗?那还有陪的人,怎么办呢?要多少钱呢?”
秦凝转回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副愁相,刚才的急切倒一点没有了。
秦凝心里真是替任贵均悲哀,看来,任贵均真的很很严重了,任东升心知肚明,要花钱要陪夜都想过了,就是怕要付医药费,才跑来她们家的呢!这岂是做儿子的样子!
“那你是打算怎么办呢?”秦凝眼睛看住他,叔都不叫了。
任东升眼神闪了闪,说:“我?我……当然听你们的啊,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作主。”
秦凝心里真是“蹭”的就是一股火,什么叫听她们的,她们作主?这,父亲可是他的父亲,将来承继家业的是他啊!
秦凝不禁冷了声音,说:“东升叔,你的意思是,你不管了?”
“不是的,我怎么会不管呢?主要……”
任东升楞了楞,眼神和话语都躲闪了一下,却忽然的也大了嗓子一通喊:
“那不是现在爷信也不要我写了吗?他跟你们亲,出了事情不也是你们来?省得我要是再去出主意,又落不是!
住院看病不得要钱?我要是开口跟他要,不又说我的不是?我要是不开口要,我哪有钱送他去医院?
你们一句话倒轻省,这去了医院还要陪呢!你们都是女人,最后服侍他,还不是落在我身上?那我怠工的损失,谁来赔给我?好事都是你们沾,我呢,怎么做都是错的!”
第228章 人心
秦凝张了张嘴看着歪理十八条的任东升,可真是气坏了。
平时任贵均没事吧,秦凝觉得任东升还可以,总是房秀娟在作妖,这会儿一出事,就现原形了。
原来夫妻两个是一丘之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处处都是计较,处处都是心眼,连老人伤着了,想的不是先看病,而是自己会有什么损失。
而为了掩盖他自己内心的阴暗,还先要倒打一耙,先把秦凝这边说得百般不是。
秦凝冷笑,看住任东升,缓缓的说:
“所以呢?所以他出了事,你就先跑来我们这儿喊,而不是先带他去看病?舅公对你们好不好你们心里知道,碰到这种事谈钱,他心里怎么会分不清楚,怎么会怪你呢?
你什么事情都是先计较钱,才会让人寒心!那你怎么不计较一下,你们两个孩子学费什么的都是舅公给,生病落痛都是舅公付呢?
原来你的计较,都是只计较出去的,不计较拿进的啊?还好事都是我们沾,我们沾什么好事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看啊?
说,请你就在这儿说!就以你那只出不进的标准,说一件出来,我们,我和我娘帮着照顾舅公,我们沾什么好处了呢?”
秦凝声音不高,甚至刻意的缓缓的说。
任东升侧转着脸,胸口起伏了半天,却说不出来话。
这平时,老头子的起居,房秀娟不爱管,说是老人不用太干净,她自己都忙死了,随他去,所以,洗大件衣服被褥都是秦家母女来洗的;
过年衣服都是秦家母女给置办的;
隔三岔五的拿饭菜来,三不五时的买水果补品来;
听大队的人说,最近任阿山也没寄什么东西来,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会出去买东西,要说秦家母女拿了什么好处,估计也真是没啥的,但……
但房秀娟在家里吵得他受不了啊,非要他来秦家说,他能怎么办呢?
任东升心里转了一圈,憋了半天,忿忿的吐出一句:
“我怎么知道呢?你们进进出出的又不跟我打招呼,谁知道爷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秦凝都气笑了:“呵呵!我们进进出出不跟你打招呼?你指的这个不打招呼,是我们没有把口袋掏给你们看吧?……唉!”
秦凝重重的叹了口气,忽然不再理他,只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秦阿南,说:
“姆妈,今天东升叔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人心不一定换得了人心,但我们做人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可以了。姆妈,你去喊上良保叔一起去,可能舅公要换衣服用马桶什么的。
看东升叔这个样子,舅公是铁定要去医院的情况了,他才会心里算计得先跑来我们这边喊,那我直接去公社找车子吧!我走了!”
秦凝推了车子转身就走,任东升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见秦凝车子要出院墙门了,他急的大喊:
“哎,小凝,你别走,你还没说去医院的钱谁出呢,你就作主送医院?”
秦凝气得,真是差点就破口大骂。
但,任贵均那么隐忍,努力想要维持这段勉强的父子情,她不能不顾及着老人啊,况且现在也不知道老人什么情况呢,要是在这个时候和任东升闹的太僵,老人病中看见了,不又是糟心?
秦凝忍了又忍,回头冷冷的说:
“你放心!谁让我们不是和你一样,处处计较的呢?如今看病要紧,我先垫着,回头,让舅公跟你,好好算算!哼!”
秦凝把自行车骑的飞快,一来是急的,同时也是气的。
她一边骑着,忽然有点明白任阿山的心境了。
唉,这任东升的为人处事,未免让人心寒了些,任阿山在远方,自己还要照顾瘫痪的婆婆,无暇分身,只好隐忍着。
可任阿山心里对任东升肯定不满的不得了,那她说话做事,也会把埋怨露出来。可任贵均每次去信又报喜不报忧的,任阿山也不好过多的在回信里说任东升的不是。
这种双方面的猜忌积压着,逐渐的,她就形成了对老家这边什么都猜忌、什么都担心的想法,而任东升,也觉得任阿山对他有偏见有隔阂,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天下最难处理的,就是家事。
天下最难看清的,就是人心。
那家事再用上几分刻薄的人心,这家庭关系就复杂了。
按理,她不过是任贵均名义上的外甥孙女,血缘上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大可不必去趟这浑水;
一个人要推卸责任是多么容易的事,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可老人对她真是不错,主要是她这身子在秦达家的时候就对她不错,总是笑盈盈的,满眼慈爱,说一两句当她是个人的暖心。
这对受尽白眼的秦月珍来说,是多么宝贵,没过过苦日子的人不会懂,同时,对只和外婆相依为命过日子的秦凝来说是多么宝贵,生在蜜罐子里的人也不会懂。
她,总不能为了任东升一家的小心眼,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置老人的生死于不顾啊。
罢了,先把老人安置好再说吧!
现在也不知道老人什么情况,乡下卫生院就是个大点的赤脚医生诊所,设施不完备,只能把老人往县城医院送了,可现在又不是随时能叫救护车、预约滴滴的年代,还是晚上,只能走关系借个汽车了。
借汽车这种事,秦凝自然先想到了赵进明。
她骑车到赵进明家一通说,赵进明这点倒是真的不错,立刻就带秦凝去找了人、开他们大队的办公室,借了个电话,给城里的钱师傅打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面叽里咕噜一通说,赵进明气咻咻的挂了电话,和秦凝说:
“哼!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自从我现在用了小季,他就更是推三阻四的!车子又不是他的,招待所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打点的,他倒好,说这会儿车子不在,他不好开过来!干女儿,我可真想自己买一辆汽车啊!”
秦凝重重的点头:“买!你出头,找个单位挂靠一下,我们俩个合买!”
赵进明很兴奋:“哎!好啊好啊,那以后,咱们都不用钱师傅了,小季不要太听话哦!比钱师傅可好用多了。不过,就算买,也是十天半个月后的事了,你舅公的事情,现在可怎么办呢?”
秦凝想了想,拎起电话,打给了县城公安局的鲁兆辉,鲁兆辉倒正好在公安局值班。
秦凝一通着急,最后说道:“……鲁科长,我这实在没法子了,求你帮这个忙了。”
鲁兆辉在电话那头慢吞吞的说:“帮忙可以,不过,你刚才做错了一样事情,你得改过来。”
“啥事儿啊?”
“你想想,你想到了,我马上来。”
“咳咳咳!啥啊?”
“你喊我啥?”
“……鲁科长……哦,大哥!鲁大哥!”
“哎!行了,你在你们大队小学那儿等着,我马上来!”
秦凝一颗心落了地,匆匆和赵进明告别了,要回去。
赵进明和借电话的人塞了一包香烟,急急的追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