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溶溶还是笑:“就你机灵。”
“姐姐快说。”
“书局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我的《欢喜记》上市之后评价很不错,江南有好几家书局都来订货。”
梁慕尘喜出望外:“真的?恭喜姐姐,姐姐真厉害。”
溶溶被夸得不好意思,“多亏了有你帮我修改,看了你改完的我才发现,原来我写得有多差。”
“才不差呢!上回王爷把姐姐的样书带回来的时候,我连饭都顾不上吃,看了一晚上看完了。”梁慕尘叹了口气,“多亏了姐姐,要不然那天晚上该哭了。”
那一晚就是太子和庆王离京的那一晚,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往南诏去了两个多月了。
“说是骑快马五六日就能到南诏,算上来回的时间,也有五十日的时间在找世子,我听爹说,南诏地方不大,姐姐,你说他们怎么找那么久还不回来?”
其实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一直没找到,总比找到谢元初的尸体强。
溶溶不去想谢元初的事,越想就会越难过,便问梁慕尘:“想王爷了?”
梁慕尘如今可不是那个面皮薄的小姑娘,听到溶溶的戏言,反唇相讥道:“姐姐不想太子殿下?”
溶溶摇头,“我真没什么。上回他去梁州,一去就是两三月,也就那么过了。哪里能跟你们新婚比?”
梁慕尘噗嗤笑出了声:“姐姐还没过门呢,就说得跟老夫老妻一样。”
溶溶知道说漏嘴,脸一红,忙道:“别笑话我了,就是认识的久了没什么可新鲜的。如今你嘴巴越发贫了,我不理你,接着睡吧。”
“姐姐好没良心,大中午的把我喊起来,没说两句话就又要走。”
溶溶把手中最后一缕头发簪好,“这不是帮你梳了头么?是不是很美?”
梁慕尘嗔道:“罢了,我不能让姐姐白占便宜,可巧我这里有东西要给蓁蓁姐姐,你帮我做脚夫给她拿去。”
“什么东西?”
梁慕尘挥了挥手,夏草立即捧了一个锦盒过来。
“这是我娘拿过来的雪蛤,说是很补,我平常用些燕窝就够了,用不着这些。姐姐全都带回去,拿银耳、莲子、木瓜来炖给蓁蓁姐姐吃,最是养胎。”
溶溶示意琉璃收下雪蛤,看着梁慕尘想笑:“婶婶给你这东西,怕是盼着你能早点有好消息。你倒是给自己留一点。”
“不用了,正好蓁蓁姐姐用得着。我么,等往后需要的时候再吃。”
“难不成你现在还不想要好消息?”
梁慕尘只是笑,不答溶溶的话。
她如今跟庆王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天天黏糊在一起也不觉得腻歪,皆是想再乐呵一阵子再去想孩子的事。
“那我就替蓁蓁谢谢你了。”
溶溶说完,又跟梁慕尘闲聊了一些别的事,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梁慕尘托着下巴看她离开,叹道:“匆匆来,匆匆又走,姐姐可真是来去如风。”
夏草见她发着呆,低声道:“樊三把侧妃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拿来瞧瞧。”梁慕尘顿时肃了神色。
夏草将东西呈上,不是别的,正是两本由泓秀书局新印制的话本故事《欢喜记》。
蓝色的线装书,看着干净利落。
梁慕尘翻了翻,眸光清亮,“找块漂亮的缎子,把书包起来,咱们去王妃那里走一趟。”
庆王妃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梁慕尘跟了庆王之后,自然知晓了庆王和庆王妃之间的微妙关系,也知道庆王跟自己才是头一回做夫妻,心态跟初入王府时完全不同了。虽然见面也好、出门也好,都秉持着侧妃对正妃的态度,但心里有底,见面便不怯了。
等到了王府正院,底下人进去通传,说王妃正在午睡。
阖府的人都知道庆王妃不午睡,今日梁慕尘过来拜见,她倒要午睡了。
梁慕尘也不在意,径自站在院门口等着。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时候,这才有人传话请侧妃进去说话。
梁慕尘进了屋,见庆王妃倚坐在美人榻上,手里翻着书,跟前的茶汤饮了大半,显然不是刚刚午睡起身的模样。
“王妃。”梁慕尘恭敬地朝庆王妃行了礼。
庆王妃抬起头看过来,梁慕尘冲她一笑,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
“你素日不是忙得很,怎么今日得空到我这里来了?”
“前阵子确实是忙,疏忽了跟王妃请安,今儿总算忙出了结果,特意过来向王妃赔罪。”
庆王在府里的时候,就不允许梁慕尘过来正院这边问安立规矩,倒是梁慕尘自己过来拜会过几次。
看着梁慕尘微笑的模样,庆王妃的目光微微一沉:“你是过来给我看看你忙的东西?”
“王妃真是厉害,还不等我说,就什么都猜到了。”梁慕尘转过身,打开了夏草手中的锦缎,将里头搁着的书拿了过来,“这是溶溶姐姐写的话本子,之前我忙活的就是这个,方才溶溶姐姐特意送了书过来,说是书坊卖得极好,给我留了两本。我想着王妃平日里爱看书,特意拿了一本过来。”
庆王妃瞥了一眼那本蓝色书封的《欢喜记》,眸光忽地变冷:“这种话本子,是正经人家的女眷该看的东西吗?你还好意思拿到我面前来显摆?”
她这番话说得颇为疾言厉色,梁慕尘当即垂了眼眸:“原想着这些书正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这才……”
“你一个侯府出身的姑娘,难不成不知道什么是正经什么是不正经?你放得下身段看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不行。”
梁慕尘总觉得庆王妃话里有话,勉强笑道:“王妃误会了,这就是个故事,王爷之前也看过一点,里头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不必拿王爷来压我。你如今得宠,我不喜欢的,王爷指不定喜欢得很,你还是到该显摆的人去吧。”庆王妃说完,重新把方才放下的书,一副送客的模样。
梁慕尘泫然欲泣,捧着书低头退了出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一直坐在美人榻上的庆王妃忽然抬手,将跟前的茶杯砸了个粉碎。
“王妃息怒。”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去,去把那本书给我找出来!”
第116章
七月的天,娃娃的脸。
摆饭的时候还是毒辣辣的太阳,刚用过几口汤,雨就哗哗下了起来。
丫鬟站在窗口,伸手出去接了接雨,方才将纱幔放下,以免雨水飘进屋来。
“这雨不大不小刚刚好,最适合听雨。”
今日溶溶是在威远侯府的一座别院游玩,此刻坐着的地方叫做听雨轩,屋顶盖的瓦片是用特别的材料烧制而成,雨点打在瓦上听起来如同落在溪边山涧一般,格外清脆动听,特名为听雨轩。
这听雨轩是一座六角阁楼,五面都是窗户,只有一扇门正对着前头的池塘上的石桥。溶溶就对着池塘而坐,看着雨点打在荷叶上。
她闭着眼睛仔细聆听,雨声入耳,果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因笑道:“翡翠倒是料事如神,念叨了许久要来听雨,偏偏她今儿不能来,饱不了这耳福了。”
这座别院在京城郊外,虽然离城门很近,到底也是出了城,是翡翠跟她说这边的夜阑听雨非常有名,溶溶才起意过来玩一日。前几日翡翠看了天都说没有雨,今儿一早说是有雨,果然叫她言中了。
“可不是么?琉璃姐姐也是,碰巧今日都出去了。不过这听雨轩不远,姑娘若是喜欢,往后可常来。”
今儿一早,翡翠就说东宫那边给她安排了差事,要出城一趟,是琉璃陪着溶溶来了别院。只是到了没多久,琉璃就说接到密令,要过去支援翡翠,因此便是由着这别院的丫鬟红烛给溶溶侍膳。
原本琉璃和翡翠就是太子训练的暗卫,大部分人都跟着太子去了南诏,京城这边需要动用她们俩办些差事也不稀奇。
别院的厨子比不上侯府的,手艺糙了一些,但胜在食材鲜美,吃起来别有风味。
何况在这听雨轩中,即便没有没事,光是听雨,便已是极致的享受。
雨打在瓦片上,高高低低,叮叮咚咚,时疾时徐,时浅时深,溶溶觉得,比从前听宫廷乐师弹奏的编钟曲声也不差了。
往常下雨,溶溶总觉得烦闷,不能出门,一出去就湿鞋子。即便在家里也不舒服,哗哗啦啦的下雨声总觉得太吵,扰她清梦。如今这么听着,却觉得宛如天籁,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个她。
溶溶忽然懂了,为什么老安国公总喜欢把金碧辉煌的宫殿布置成乡野村居。繁华褪去,铅华洗净,不如返璞归真。
在这心静气舒的时刻,忽地一道黑影从外面闪入,溶溶只觉得寒光一晃,好像有东西在瞬间飞到了她的眼前,虽然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在这短短的一瞬,前世服下毒药之后那种大限将至的窒息之感立刻笼罩了全身。
又要死了吗?
不,她还没有跟刘祯大婚,她还没有看着元宝长大,她还没有活够!
万般绝望之时,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溶溶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拉到了一旁,溶溶怔忪片刻,再抬眼看时,一直给她侍膳的红烛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跟那闯进屋的黑影缠斗在了一起。
溶溶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动作,虽然劫后重生却没有半分松懈。
没等她张口喊人,又是银光一闪,有几道身影冲进了听雨轩,双方力量对比悬殊,片刻之间那黑影就被按到了地上。
“唷,这不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大人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溶溶吓了一跳,“王爷?”
“嫂子,让你受惊了,你没受伤吧?”一马当先制住那刺客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银丝软甲的庆王,他从雨中走来,身上银光更显。
溶溶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刺客,又看向庆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王的眸光一寒,“很简单,其实就是一个满是嫉妒心的女人,她爱慕皇兄,恨不得把皇兄身边所有的女人全杀光。”
全杀光?
溶溶忽然想起来了景溶。
太子有过牵扯的女人屈指可数,满是嫉妒心的女人……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是……是庆王妃?”
“不是,不是她。”刺客忽然咆哮起来。
庆王冷笑了一下,用手里的剑轻轻敲了敲刺客的肩膀:“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替她遮掩?她这人狡猾得很,想杀人从不自己动手,以前利用母后、利用我、利用谢元蕤。卫副指挥使,她找上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受宠若惊啊?”
刺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你的,你不用得意。”
“得意?”庆王冷笑,笑得极为凄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这一件事。”
他恨自己没有早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恨自己的少年狂妄,恨自己的年少无知。
“不管你怎么说,此事与她无关,是我想杀这个女人。”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她从哪天开始想杀人,哪一天派人去找的你,哪一天出门找你哭,你哪一天开始谋划这件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要是承认,咱们都可以省点事,你要是不承认,其余的证人这会儿都审着呢,再有个把时辰,证词就都齐全了。”
庆王说完,眸光落到溶溶身上,见她脸色惊惧,眸中含泪,以为她受到的惊吓,便拱手道:“嫂子,瞧着你今日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先派人送你回侯府。”
溶溶摇了摇头,眼泪滚落了下来,“不,我不走。你刚才是说害了太子身边所有的女人,景……元宝的娘也是被庆王妃所害么?”